第50章
“恶……”一大清早就听见这种声音，绝对会坏了任何人吃早餐的胃口。随着一道轻纤的身影无力地飞奔到外面，另一道充满活力的纤细身影也随之而出，作搀扶和递纸巾的工作。
宫女马上送上清水。
“怎么样？”见她擦完漱完口的嘴，脸色略微苍白地倚着自己，寒梦遥只好扶起她，慢慢走回餐桌。
“好难受，不过我还受得了。”靠着椅背，她居然露得出笑容。
这样叫受得了？醉仙翁一脸恐怖地瞪着那张苍白容颜。要是晚上看了，比鬼还可怕。
“保哥，这种情况是正常的。而且有一种说法，说怀孕的人要是孕吐得越严重，通常流产的机率就愈低。”寒梦遥帮女儿红解释道。
是的，谁也没想到被大家判成不会下蛋的母鸡的女儿红，竟然在灵雾宫一个月后诊出怀孕了。
醉仙翁翻翻白眼，满脸黑线条的无奈。
“对不起嘛，师傅。”她虚弱地道，脸上却有一股满足──那种属于幸福的人才有的满足：“我知道我很麻烦，可是我又不知道能去哪里。从小到大老让您操心……”
“别说了。”嫌恶地道：“你好歹是我徒弟，再蠢我都认了，就别说这种无聊话。”一听到这种话，他全身都会起鸡皮疙瘩。
“我就知道师傅最好了。”女儿红笑瞇了眼，看起来就是一脸满足，一副就是他不会计较的模样。
“师傅好，师娘就不好？”寒梦遥半吃醋的问。
“啰不啰嗦，我可还没原谅你。”醉仙翁一脸不爽。
“保哥。”知道某别扭男又在跟她闹脾气，寒梦遥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不原谅没关系，只要两人在一起就好。
“师娘你们别腻死人了。”看寒梦遥眼带秋波与醉仙翁对望女儿红提醒道。
“你以为我瞎了吗？”大掌用力拍到偷酒贼：“怀孕不能喝酒。”
“呜。”真痛，下手就不能留点情吗？人家现在好歹也是孕妇了耶：“有什么关系嘛，没诊出怀孕前我不也天天喝酒。”
“问题是现在你吃东西老是吐，这么好的酒怎么可以让你糟践。”醉仙翁说了个富丽堂皇的理由。
“你这种人怎么会有人爱嘛。”真是没天理，看看寒梦遥给别人感觉清清冷冷，一对上没好气的他却柔情似水。
“梦梦，你爱我吗？”醉仙翁突然叫起寒梦遥年轻时的小名问道，害得寒梦遥有点小激动，晃忽了一下才回答：“爱。”毫无疑问的点头，脸红的不像话。
“听到了吗？”对女儿示威的扬下下巴。
吐吐舌头，女儿红表示被恶心到了。
三人继续吃早餐，温热的稀饭配上咸鱼松，对女儿红害喜后不佳的胃口极有帮助，所以宫女也就每天早上起来熬粥了。
“保哥，我没有赶红儿走的意思。不过，你真不打算让红儿回去吗？”寒梦遥先声明，然后正色问道。以红儿现在这种情形，怎么样都需要人在一旁照顾，虽说宫里不缺人手，但宫女的照顾，总还是比不上莫云聪。有心爱的男人在身边，红儿一定会觉得更有安全感。
“也许不回去了，也许……很快。”这要看莫云聪什么时候来找徒弟。
“不回去？”寒梦遥皱眉：“那万一红儿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了，你也不打算让莫家知道吗？”
“事情应该不会到那么惨的地步。”对这点，醉仙翁很有把握。
“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信心。”依寒梦遥所听来的事件始末，她从不觉得这是一件好解决的事。须知，要一个婆婆接受一个不会生育的媳妇还不能纳妾是多难的事，可醉仙翁明确表示，不想让莫夫人是因为孩子而接纳红儿。
“有相公在呀，我相信相公一定能解决所有的事。”女儿红揉了揉已经微隆的腹部，脸上的表情因为想起他而温柔。连自己都没想到，她可以忍受这么久不见他。也许是因为怀着希望，肚子里又有一部分的他，才让她捺下了相思，没有因为见不到他而茶不思饭不想。但是，有时候午夜梦回，她还是会突然醒来，很想念很想念有他在身边、窝在他怀里的夜晚。可是，她得坚强一点，不能被思念打败。
饭后一个人到处散步，走走停停，其实她无聊得慌，现在怀孕了不能爬上爬下，不能跑不能跳连酒都不能喝，宫里有懂医术的姥姥，每天都会定时给她号脉，每次号完脉就会碎碎念的重复那些禁忌，让她想不记得都难。
对了，她记得师娘有吩咐厨房做绿豆糕给自己吃，那种手艺有去开糕点铺生意一定很旺，哇……想起来就流口水。愈想愈高兴，女儿红一路轻快而且笑容满面的走回宫。回到自己住的小屋前，醉仙翁已经站在门口。女儿红先看到他的背影，正打算吓他一跳时，不意瞥见另一道眼神，她当场惊愣住。
莫云聪正好转回身，只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飞奔过他眼前：“相公。”不由分说，直直扑进他怀里。他及时张开怀抱作好准备，但仍是被她的冲势扑得倒退了两步：“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得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她迭声地说，一个劲儿往他身上摩蹭。
她这样……真的很小人！这些话应该是他说的，因为不告而别的，就是她这个小笨蛋！心里想得凶狠，但他紧锁的眉头，却渐渐舒畅。幸好……她还知道先承认想他，否则他绝对很乐意打她一顿屁股，以惩罚她的胡作非为。像这样，怀里紧紧地拥抱娇细的身躯，耳边听着她撒娇的柔细声音，这种感觉……彷佛睽违了一辈子之久。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解决好问题来找我，而且一定可以找到我。我很乖，都没有乱跑，一直在这里等你。”她头颅埋在他肩上摩蹭，本意是想灭火，但说出口的话却再度勾出他隐没的火气。
“你什么话都没说，留下一张语焉不详的纸条，让所有人看不懂，这样叫乖？”他忍不住想吼人，要不是有人跟着她，他说不定会跟父亲一样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找。
“哪有，你就看懂了，不然也不会到这里来找到我。”她抬头为自己辩驳。
生平没有这么失控过，如果不是脑袋里还有一丝丝理智，记得她是他心爱的女人，他很可能会错手掐死她：“为什么不告而别？”他质问。
“很简单啊！”她声音软了下来：“因为我继续留下，只会让你和娘的关系更僵；我走了，你们才能冷静坐下来，好好说话。”她知道娘有多固执，在去看她的时候，娘的话意已经非常明白。他是娘唯一的儿子，她知道他有多孝顺，她不能害他们母子不和。
莫云聪瞪着她，却不得不承认她的决定确实有几分道理。
母亲一开始还坚持反对，连父亲都赞成了，她却还是反对。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安排给他的姑娘他连看都不看一眼还摆出张阎王脸吓得没姑娘敢再去莫家堡；而他整日埋首于工作，没找她，也没让步；再加上，父亲派出去找她的人全都没消息响应，才终于肯定，她是真的离家出走，不是作戏。
老人家的观念根深柢固，他也不强求更改什么。直到某一夜，母亲看见他独自一个人站在庭园里，呆望着她留下的东西，才渐渐明白他们的感情有多深。一个善良，因为不忍见他们母子失和，所以出走；一个用情至深，因为明白她的苦心，所以甘愿忍受离别。这对孩子……莫夫人的心，终于软了下来。
她已年近五十，人生都过半辈子了，还有什么看不开？他们相爱，却也孝顺，不曾想过拿爱情来当作自私的借口，为求相守就舍弃身边的一切。红儿真的是长大了、也成熟了，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莫夫人反复思考，名声和孩子不是人生的仅有，名声如果要以所有人的一辈子遗憾去换取，那还有什么价值可言？所以，她不再反对了；而莫云聪，这才开始找她。好漫长的三个月呵！
“你瘦了。”她抚着他轮廓更深的脸庞，眼里满是心疼。
“你却过得不错。”离开这些日子，她一点也不受影响，看起来就是一副好吃好睡的模样。
“可是，我的思念一定不比你少。”不是在比较，只是诉说，而后，她缓缓吻住他的唇。尽管重逢是那么高兴、那么激动的事，他们却只是贴着对方，缓缓细吻，然后，仍是依偎地拥抱。莫云聪放她落地，她的脸侧靠着他胸膛，聆听他的心跳。
“你不想知道堡里的情况吗？”他问。从刚刚到现在，她没有问过一句关于母亲的事。
“想，但不用问，我已经知道了。”如果没有得到婆婆的同意，他不会来。
莫云聪低头埋入她的发丝里，微笑：“跟我回家，好吗？”他低问。
“嗯。”她在他怀里点点头。
“那很好。”他笑着，贴住她的额头。
“我们现在就回莫家堡，我们去跟师娘告别。”她太高兴了，以至于没发现他的笑容有些不对劲。
“我们当然要回家，不过在回堡之前，我们有几件事要说清楚。”他定定站在原位，锁住她纤腰──咦，她好象胖了一些些。
“可以回堡再说啊。”
“现在说。”他硬是定在原位。
“哦。”她乖乖站好，疑惑地瞄着他奇怪的表情。
“首先，你先承诺，以后绝对不准再离家出走。”他郑重要求。所有的事，都在他预期之内，他自然也想好了办法应付，唯独她！这种情形，下次绝对不可以再有，所以他非得一次教乖她不可。
“那当然。”她才没那么闲，这招是非常时期才用的。
“说。”他一定要听到她承诺。
“好。”她顺从地说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不告而别。”顿了一下：“现在可以回堡了吗？”
“还没有，我们还有一笔帐要算。”他缓缓说道。
“帐？”
莫云聪勾了抹毫无笑意的笑容。
“关于你自作主张离家出走……”他还没说完，她已经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赶紧打断他：“呃，我想爹和娘一定很希望我们快点回去，我们还是先回堡吧。”牵起他，不由分说拉着走。
“不急，就算再怎么想见也少不了几天路程。”他好整以暇地拉回她，将她困在怀抱里。
“呃、呃……相分……”他的表情好可怕，怎么办？怎么办？这种笑里藏刀是用来对付商场上的敌人，怎么可以用在她身上嘛！她终于明白囚犯要上刑场时是什么感觉了。因为──她现在就是！
“你有什么更好的理由要说吗？因为我真的很生气。”看在她是他心爱的女人份上，他多给她一次灭火的机会。
“呃，呃……”她慌乱地没了主意。
他语音愈轻，就愈可怕耶。
“亲爱的娘子，嗯！”
“我……我……”只好孤注一掷了：“我怀孕了。”
莫云聪愣住，他有没有听错：“你说什么？”
“我怀孕了。”她硬着头皮再说一次。
莫云聪笑容没了，深吸口气，再吸口气，心头的火气更汹涌了：“怀孕了，居然没有告诉我……还离家出走……”他咬牙切齿。
“我……我是离开一个月后才发现的，你不可以对我凶，会吓到我，也会吓到娃娃。”她连忙提醒，还装出柔弱可怜的模样抚着肚子。
轰──莫云聪再度失控发火。 她……她……她真的很欠教训！
“保哥，咱们就不当观众了，把这儿留给他们夫妻恩爱去。”接到通知走来的寒梦遥拉着醉仙翁离开，可怜的莫云聪，他这辈子做的最大一件错事，就是爱上女儿红这个刁钻又迷糊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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