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4 空念
“真是一个漂亮有修养的女人，想不到却遁入空门了。”佳音一边看着那相片一边感慨。只是，她越是端详那空念师傅，越是觉得她的五官眉眼似乎在哪儿见过，总是觉得熟悉。但是仔细想想，又确定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任何出家的女师傅。
汪月娥悠悠道：“是啊，空念师傅皈依佛门已经八年了。看如今的气质和神情，就不难想象曾经是何等的美丽。只是红颜未必是好，到头来却因为感情的纠葛而不能释怀，直接下决心皈依佛门，潜心礼佛，想来是想为自己的心寻找一片宁静。”
佳音听着母亲的那句‘空念师傅皈依佛门已经八年了’，就觉得好似抓住了什么。可是等她去想到底抓住了什么的时候，又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空，什么都抓不住。
不对，一定是有点什么的。
佛门，空念，八年，总觉得似曾相识的眉眼。
凌赤琰！
佳音灵光一现，忽的想到这个空念师傅的五官居然是和凌赤琰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度，怪不得总是觉得眼熟。凌赤琰曾经跟自己说过，他的母亲出家了。现在算算，好像也是八个多年头了。
天啊，世上不会用这么巧合的事吧！
佳音顿时激动起来，手都不能抑制的哆嗦起来。
“音音，你怎么了？”汪月娥不解女儿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变得不对。
而佳音顾不得回话，直接拿着相片就跑出去：“楚涵，楚涵你过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在院子里正给女儿抓蝴蝶的周楚涵听见老婆抖着声音喊自己，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几步过来：“怎么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佳音见两个孩子和佳兴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自己，她便拉着周楚涵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然后将那相片给周楚涵：“看看，我妈身边的那个女人。”
周楚涵莫名的看了老婆一眼之后才将视线转到那相片上。
一瞬间，周楚涵的目光凝结，眼底的浓沉就好像化不开的黑雾。
佳音看着周楚涵的表情，试探的问：“楚涵，你是不是见过你母亲的相片？你看这个空念师傅会不会就是你的母亲？”
周楚涵很僵硬的点头：“是，我曾经让丁俊调查凌赤琰的时候，就有看到他们全家福的相片，知道我母亲长什么样子。只是，相片你是从哪儿拿来的？”
佳音回道：“这是我妈的一个佛友，还说这个佛友法号空念。是妈妈个佛友去旅游拜佛的时候认识的。空念师傅如今在大冀寺出家已经八年多了。”
大冀寺……
曾经查到母亲出家的寺院不就是名不见经传的大冀寺么？
周楚涵拿着相片的手很紧，想不到世上的缘分就是这么让人想不到。自己早就知道母亲在大冀寺出家，却因为种种原因而没有去看一眼。而如今，母亲竟然和岳母因佛结缘，成了朋友。让自己在这种情况看到现在模样的母亲。
当从佳音告诉自己母亲当年是含冤受辱才离开父亲后，周楚涵的心中就一直有强烈的念头，想要去看看母亲，去了解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心中也已经计划好，陪佳音回来看望母亲之后，就安排时间去一次大冀寺。
汪月娥轻轻敲敲开着的房门，担忧的问：“音音，妈能知道出了什么事么？”
佳音转头，看着不知所措的母亲，又看看周楚涵。
周楚涵请岳母进来房间，然后轻声说道：“妈，您的这位朋友，其实就是我的生母。”
“啊？”汪月娥万万想不到，周楚涵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怎么会这么巧？你的生母原来一直都活着？”
周楚涵点点头：“是，我生母一直都在世，之前跟您说死了，那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就离开我了。然后又生下凌赤琰，做了凌太太。”
“我的天，你和凌赤琰居然是亲兄弟！”如今沉静的汪月娥，听到这样震惊的消息后，也是惊得拔高了音调。
汪月娥见周楚涵不说话，用眼神询问女儿，女儿在一边点点头，证实这是真的。
汪月娥也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一把拉住周楚涵的手说道：“楚涵，既然这样，你还不快收拾一下去看看你的母亲。你不知道，你母亲即使皈依佛门，心头却一直对她抛下的那个孩子耿耿于怀，那就是对你的愧疚。”
周楚涵虽然一直想去看看母亲，但是那种恨了三十年，突然这恨就变成念，情绪的转变真的不容易。又更多的是不知道怎么开始去迈步的无助。
即使高高在上，即使冷沉果断的周楚涵，也真的有无助的时候。
汪月娥拍着周楚涵的手，又轻轻说一句：“你母亲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不要等到你有勇气面对，却已经变成后悔的时候的再去。”
这一句话，给了周楚涵勇气：“妈，我知道了，那我安排一下，明天就去大冀寺。”
“傻孩子，还什么明天？现在就去，自己开车的话要七八个小时，但是坐动车的话，三个小时就到了。让音音和你一起，两个孩子交给我和佳兴，你们就放心去吧。”汪月娥催促一句。
她是母亲，曾深切的体会过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思念是什么心情，那种分分秒秒都想看见自己的孩子的渴望是没有人能感同身受的。早一刻，就比晚一刻好。
周楚涵伸手拉过佳音：“妈说的对，那我们现在就去了。”
汪月娥点头：“去吧去吧，看见你妈，替我问个好就行。”
“妈，谢谢你。”周楚涵真心的道。
“傻孩子，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快去吧。”汪月娥摆着手。
佳兴到底是地头蛇，在车票紧张的情况下，还是很快弄到了两张坐票。
周楚涵和佳音面对面坐在车厢里，看着窗外的风景疾驰的后退，去未知的不知道的地方，让他们的心里都有一些忐忑。两人都没说话，但都知道对方此时在想什么。
佳音在担心婆婆会不会和老爷子一样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媳妇。而周楚涵在想，自己忽然就站在母亲的面前，母亲会是什么表情，是惊喜，是茫然，还是出家人六根清净的眸中平静的叫一声施主。
大冀寺，在山东境内，一个并不是非常出名的山上。寺院也没有别的名胜古迹那么显赫有名，游人不断。
一座孤山，一座庙宇。
就好像隐世的修者，避开城市的繁华喧嚣，归隐其中。和寺院作伴的只有虫鸣鸟叫，和寺院里师傅作伴的只有青灯经书。
大冀寺其实是一座庵堂，里面有三十几个尼姑在修行。庵堂算是很大，几进几出的院子，还有专门给客人留的禅房。想来，平时也有人来这儿给香油钱，静心礼佛的。
开门迎接周楚涵他们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尼姑，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小尼姑一见有客人到，就直接带着他们去见主持。
主持的禅房比较宽敞，布置却是简单。一进来就能闻到满满的香灰味，木桌上放着几本佛学方面的书和一壶清茶。
主持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尼姑，一身青袍，头上戴着青色的帽子。一脸岁月在脸上镌刻的纹路，眸中无波无澜，淡然却随和。并没有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
当周楚涵和佳音跟主持说明来意，说是要见一位法号空念的师傅时，老主持先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你们终于来了。空念尘缘未了，但是执意出家，贫尼也没有办法，只能收下。但贫尼料定，她尘缘终究是未了。静心，带二位施主去见你空念师叔。再告诉空心师叔，晚上加斋菜。”
那个叫静心的小尼姑双手合十，毕恭毕敬的带着周楚涵和佳音出来主持的禅房。
静心虽然是清修的小尼姑，但是这个年纪的顽皮是天性，也是只在主持的面前能收的住。一出门，小嘴就巴巴的不停：“二位原来是找空念师叔的。空念师叔可是我们大冀寺所有人最喜欢的呢。空念师叔一手斋菜做的特别好吃，人长得漂亮，性子也好，从来都不随意差遣我们小辈份的做这做那。即使我们都不用空心师叔和我们一起劳动的，可是她从来都不闲着，诵经之余不是跟着我们浇水，就是帮我们缝衣服。”
静心一路叽叽喳喳，周楚涵异常沉默只是听着。关于母亲的一切他一点都没有亲身体会，全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只言片语。
庵堂是自给自足，后面开辟了一片菜园，还有一片果园。菜园解决平时庵堂所需的斋菜，果园收获的时候，附近的人会拿粮食来换果子，一年的粮食也就无需担忧。
穿过长长的回廊，走过炊烟缭绕的伙房，旁边有一小门，出去就是后面的菜园和果园。
有五个尼姑都身穿藏青色的长袍，在果园里给果树对花。她们做的很认真，全神贯注，心无旁骛。
周楚涵一眼就从这些尼姑中看到那个身形消瘦，面容恬淡的女子就是自己无数次看相片见到的母亲。而母亲依然在认真的挑选着雄花，然后找到雌花，轻轻一点。
佳音也认出了婆婆，紧张的伸手拉住周楚涵的手，才发现他的掌心也是湿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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