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故人
无暇顾及风筝，石岚忙上前搀扶杨颖，惊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杨颖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口气悬在鼻中涌进涌出，整个人几乎透不过气来，更不要说开口讲话了，二石岚将其扶至凉亭坐下，杨颖边用力做吞咽动作边指着自己衣带环佩上一个如意荷包，复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石岚顿时领悟，取下荷包递到杨颖鼻尖，杨颖深深的吸了两口，脸色微有好转，但还是痛苦难耐。石岚隐隐的闻得有一股薄荷的清凉的气息。
画眉在这时赶了过来，方才风筝掉落，杨颖急急去寻一时没有跟上，转了好几圈才找到主子，则杨颖哮喘病发作，一时大惊失色，忙跑过来呼道:“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见是杨颖的侍女，石岚便镇定的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也顾不得石岚是谁，画眉急得焦头烂额道：“娘娘是哮病发作了，可是现在去找太医，娘娘这又没人照看。”
石岚从容道:“没事，我来照看娘娘，你快去。”
画眉见石岚似乎是可信任的人，便道：“好，那我现在立刻去找太医。在此期间，你要不断的揉压按摩合谷、内关、风池、天突、膻中等穴位明白吗？”
石岚道了声“好”后画眉便一路朝太医院跑了过去。
画眉以最快的速度带了个太医回来，这是杨颙府举荐进来的，刘弗陵也应允了，原就是为了保护杨颖安康。期间石岚一刻也不敢松懈，一直揉压着画眉所说的那些穴道，杨颖的病情才没有恶化。
太医一赶到便呈上了一碗汤药，准确的说是药酒，只不过还带有些土腥味。画眉利索的服侍杨颖服下，杨颖神色这才渐渐恢复如初。
太医道：“外头不宜待太久，还是赶紧送娘娘回景福宫休息吧!”
画眉愁道:“可是娘娘现在这个样子，怕是难以走路，一时半会儿也叫不到轿撵，赵太医男儿身也不能随意碰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石岚一听，起身道:“没事！我背娘娘回去就行了！”
画眉疑道:“你可以吗?”
石岚微微一笑，二话不说将杨颖背了起来，小步走向景福宫，太医和画眉紧随其后。
回到景福宫，赵太医滴了几滴薄荷油在香炉里，再次为杨颖把脉道:“娘娘的哮病已无大碍，但是因为上次的缘故，现在更易发作。所以除了易飞絮、易落花的树木底下不要站立之外，跑步这类剧烈的动作也不要做了！”
杨颖低着声音道:“本宫明白了，多谢赵太医了。”她复又看了一看站在一旁的石岚道:“也谢谢你！若没有你，本宫恐怕今日性命不保了。”
石岚回道：“能帮助娘娘，是奴婢的荣幸。”
“本宫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石岚。”石岚这次答的干脆，没有任何的遮遮掩掩。瞒着刘骜是防止他对自己有非分的想法。而杨颖，作为当初后位的竞选人，自是不得太后喜欢的，某种程度上，自己也算是和她属一类人。况且与杨颖交好算不得有什么坏处，说不准，来日还能通过她将自己举荐给皇帝。历来后妃斗争不就是常常这样拉帮结派的么，总不能只冀希望于黄天奇，虽然他分明说过会为自己做一件洗去卑贱身份的衣裳，但石岚还是觉得那话别有深意，始终猜不透。她不能再去期望通过黄天奇达成目的，害怕到最后伤害他的心不说，连朋友都没得做。
杨颖颔首道:“本宫记住了，只是本宫今日很累，想要好好休息，他日再搞赏你吧!”
石岚福了福身子道:“那奴婢先告退了！”
赵太医亦起身:“微臣也先告退了，特留了几枚药丸，画姑姑按时给娘娘服用便是了。”
吩咐画眉将二人送出景福宫，待她回来后，杨颖赞叹道:“宫中还是有好人的。”
画眉点了点头道:“这名石女史的心地确善良，但是她的容貌…”
杨颖知道画眉在担心什么，直截道:“你的意思是她过于美丽，若是本宫常让她陪伴在身边，万一被皇上看上就不好了。”
“奴脾就是担心这一点！”
杨颖闭目养神道：“太后不喜欢本宫，皇后又有城府，本宫现在只能希望太皇太后会待见本宫一点。本宫若是举荐了她，她若知恩图报与本宫同气连枝，倒特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画眉显然是不同意这个想法，毕竟人心复杂，对方若知恩图报那便是最好，但万一是养了一只白眼狼，那便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所以深深唤了声，“娘娘！”
杨颖淡淡的笑道:“好啦！本宫也只是这么一说，若本宫只是图后位而来必然会试着用这个法子，但本宫终究还是不希望皇上身边有太多女人。希望假以时日，本宫的芳心可以打动皇上。”
画眉舒了口气道:“娘娘这样想便最好了！”说罢，复试杨颖就寝。
离了景福宫，石岚就总觉得有人跟在自己后头，回头望去，还真是，先前的那个赵太医就一直跟在自己身后，面带微笑。
见石岚茫然的看着自己，赵太医不觉轻笑出来，“姐姐，你当真不认得我？”
“你是?”石岚凝视着赵太医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竟然还会有人称呼自己为姐姐，她细细的打量，瞥见右眼角象征性的一颗黑痣以及额头上一块闪电形状的疤痕，忽然眼前一亮，“康子!你是赵康子!”
康子笑道:“姐姐还是记得我的呢!”
石岚欣喜的走上前去，一会儿提起他的手臂，一会儿把他半转过身子，“真是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你居然当了太医，不过话说回来你今年也才十四岁吧?”
康子忙示意石岚噤声:“我的年龄是虚报的，因为长相较为成熟，个子又比同龄人略高些，不然以我的年纪是根本不可能进来给主子治病的。”
石岚“哦”了一声又道:“我明白了，我不会再向别人透露半分的。”
康子道:“当年若没有姐姐相救，给我吃食和银两，我也进不了药房当学徒，也不会有今日。”
石岚道:“那些帮助对当年的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能有今日还是靠你自身的努力。不过，你又是如何进到这宫里当太医来的呢?”
康子娓娓道来:“我在药房学医，原不过就是给师父打下手，跟着他四处给人治病。那日，杨小姐也就是现在的穆妃娘娘哮病发作，师父也没办法，我平日里查阅师父当年做太医时所得的典籍加上自己的研究制作了一味药出来，便是用夜蝙蝠一只，放火边烤干，轧成细沫，再与黄酒、白酒混合给穆妃服下才缓解了她的病情。杨大人见我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医术指了我专门为杨家看病，后来又要我入宫照顾穆妃娘娘。我当时推辞说自己的年龄尚小，杨大人说年龄这种东西可以虚报，何况我是自幼丧父丧母查不出结果。师父是出来的人没的再回去了，我既是师父的得意门生便是要代替他完成这个任务。他又告诉我，年龄这种东西其实做不得数，有的人早年遭遇变故，十一二岁便是成熟稳重，思虑周详；有的人活了一把年纪，也还是冥顽不灵，他说只消几个月，我便能在这紫金城游刃有余，保穆妃周全。”
石岚叹道:“这个杨大人还真的是老谋深算呢！他说得没错！我也相信你会有一番成就！”他们说着话不知不觉又走回了之前的凉亭。
见石岚坐下倚靠栏杆凝望着湖面，明灿的日色顺着扬起的檐角照射进来，让她的一半的面孔熠熠生辉，而另一半则是如铺出一层浅灰的暗影，康子道:“姐姐，说说你吧？想必这几年你应该过得不好。”
石岚道起了这三年的悲惨生活，见康子都能将自己虚报年龄的秘密告与她，似乎突然找到了一个可以诉诸心底秘密的人。石岚有意无意的提到自己打算成为皇帝的宠妃复兴家族，而千回百转之下又绕回到了杨颖的病情，“穆妃的病要紧吗?”
“生养在富贵人家，又有侍女的细心照顾，加上我的治疗，想来是不打紧的。不过姐姐打算通过穆妃接近皇上?”
康子果然是明眼人，一点即通，又接着道:“其实穆妃是个性子极好之人，但凡有人对她真心相待，她是必定会报之以李的。”
石岚点头道:“我看得出来！这样的女子完全不适合后宫的生活，想必也是那位杨大人的安排了。若不是为着自己的那点私心，我真的不想去利用她，只想和她成为知己，仅此而已！”
“在这后宫为了自己的所求，纵使是亲姐妹都有可能反目成仇。我们的本意从来都不是要害她，只是希望可以借她走上康庄大道而已。姐姐，你对康子有救命之恩，康子必当涌泉相报。我作为穆妃的心腹，有些话还是说得上的。”
石岚静静的看着赵康子，面目平静，内心波澜起伏，这真的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不过话回来自己也不过是才过了十六岁的生日，又何尝不一样呢?都是身不由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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