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战甲

“你敢打朕？”刘弗陵面若冰霜道。

        石岚见状索性壮了胆子，提醒道：“我打你的还少吗？也不在乎多一巴掌了。反正被你这样，不如横竖一死的好。”

        刘弗陵目露讽刺之色，“怎么？你不想？”

        石岚的眼中并不能看到一丝妥协，“不想！”她倏然坐死，从容不迫的整理好自己不整的衣衫，“反正我再说什么这一切是因为这样和那样的偶然你也不会信我，但是我还是想说，直到在门外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想起往日里的细节，才知道我所认识的那个御前侍卫就是圣上。你说我骗你，那是谁先隐瞒自己是皇上的身份？难道九五之尊就可以肆意愚弄平民百姓吗？”

        刘弗陵的手在狂烈的发抖，不曾想在这样的情况下，石岚竟然还能恢复镇定，牙尖嘴利，言辞激烈，忽的想起往日的石岚，竟找回了自个儿的意识，“那你就把这样那样的偶然合在一起捋顺了告诉朕，你的话，朕或许真的愿意相信。”

        如何顺？怎么说？表明自己的罪臣之女的身份吗？不，这只会让他疑心另有所图。也实在无法说明自己出现太皇太后宫中奉茶的缘由。

        见石岚缄口不言，刘弗陵冷冷道：“又说不清了？”

        石岚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这里头又有一些不能说出来的事情，却又是关键所在。我只有那句话，直到门口才知道你是皇帝。”石岚跪在床上，恭谨一拜，“这一拜之后，再没有石岚与黄天奇，只有奴婢与皇上，请皇上原谅奴婢先前大不敬的称谓，若实在气不过，便杀了奴婢吧！”

        刘弗陵站直了身体，冷然道：“朕没法就这样相信你，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朕也不会杀你，或许让你这么永远做一个宫人是最好的惩罚。本来你与朕各自获得对方的初次，朕还真的打算封你个昭仪之位摆在那里，既然你不要，就算了吧！”

        他说罢，愤然离去。石岚只想着那话，再加上之前刘弗陵气急了吐出的被设计安排什么的。明明宫中传言，他与穆妃举案齐眉的呀？难道一切都只是做给大家看的。他竟然这般喜欢自己！一个男人，一个帝王，会为了自己保留第一次。还来不及感动，神色已经复杂的不分明了，阴翳得如同下雪前沉沉欲坠的天际。心中更是仿佛被重重打了一记，沉密密的痛，好似冰封了的湖面裂开了无数条细碎的冰纹，无止尽的下去，斑驳难抑。

        再喜欢那也是从前。皇上他，生母早逝，养母厉害，父皇也不喜欢自己，这样的成长经历，本就是最会疑心的，谁都不信只信自己的眼睛，疑心生暗鬼！石岚啊石岚，你该怎么办？原本锁在内心不敢去承认的爱可以释放了，但是那人早已经远去。还有家族的冤屈，难道只能这样了吗？

        失魂落魄的她，等到再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侧殿。太皇太后带着一干下人，用着不解与意味深长的目光凝望着皇帝远去的方向，听到开门声时，又转来过来迫视着石岚，愈发让她不知道如何自处。

        不过是回了养心殿没多久，刘弗陵那原本坚硬的如同磐石的心却忽然软了下来。他突然之间更加怨怼的是自己，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没法恨那个他所认为的有企图的女人，甚至，甚至于他开始后悔当初为何要这般的决绝。但是内心的血性与倔强告诉自己不可如此，于是他又开始将自己埋没在了一堆又一堆的奏折之中，就连地方小官的上奏他也一字不落的看下来，大约只有这样，他才会集中注意力不作他想，不去苦恼。

        之后的那些日子，刘弗陵只一心放在朝政之中，退了朝便是待在勤政殿守着那些奏折，如同嬉戏于百花之中的蝴蝶，乐此不疲地穿梭于姹紫嫣红之中，是何种的悲痛与失落，会让一个人变成这样？

        待到奏折批无可批的时候，他开始走出了勤政殿，将整个身心又投入到了另一个地方，不让自己有任何休息思考的机会。屈刀掉刀掩月刀，梭枪锥枪环子枪……他都一一使来，叫来侍卫们与自己比试，侍卫们不敢伤了皇帝的身子，又要忍受那一重又一重的强大进攻，亦是身心俱疲，日复一日，直到这一日，成亲王刘骜的到来，原本重复而又枯燥的日子才有了改变。

        是日，天气晴朗，碧波浩淼的曲苑湖与天际线几成一色，好似一捧清泉在眼前静静流淌而过。才以戟刀猛地砍断眼前侍卫的枪柄，刘弗陵将刀随手一丢，以傲然而又忧伤的姿态背对着前来的刘骜道：“皇叔这些日子在军营可是发现了蛛丝马迹？”

        刘骜噙着一缕淡淡的笑意，“皇上所想不错，确实是军队本身出了问题，而这次的问题所在就是这个了……”他说罢，击掌两声，下人便端上来了两件战甲。

        自从蓝照王统一了西南六照便一直野心勃勃的想要夺去了前朝云南的全部地区，大宋朝因着王朝建立不太久，先前又险些遭到国破家亡，便对此一直忍着，但是蓝照王更是打上了湖广省南越之地的主意。刘弗陵一怒之下，下令动兵蓝照，蓝照国小力弱，原以为可以轻易打回，却不想首战大败，足足加了十万的兵力才攻入蓝照境内。但又基于此举过于劳民伤财，且不想与蓝照结下不可开解的深仇大恨，以免来日矍厥来犯时，腹背受敌，便与蓝照国定下不复相侵的协约就此作罢。

        此番作战，派出的是原本跟随石勇为的心腹将军罗如烈，战术自是不容置疑，不曾想初战节节败退，竟是要以压倒性的人数优势来赢过小国蓝照，刘弗陵深感疑惑，便秘密派遣刘骜潜入军营排查。果然，在将士们的战甲上找到了玄机。

        刘弗陵转过身，目光如同冰锥一般牢牢钉在那些战甲上，森然道：“这些战甲出了什么问题？”

        刘骜摆弄着两件战甲，有尖刻的笑意荡漾开来，“回皇上的话，这两件战甲的玄机可是多了呢！”他先摆弄着第一件，猛的将其劈开，示意刘弗陵凑近了看，“皇上知道，先帝在时，河南省南阳太守革新鼓风机，并用煤炭冶炼，使得我大宋铁产量大增，铁甲数量的增加大大增强了我朝重甲兵的实力，这也是当年石将军能够收复东北重要原因。可如今的铁甲却都变了样咯！”

        刘弗陵细细一看，见黑甲之中夹着星星红色，一时恍然大悟，“这里头有铁锈？”

        “不错，这件铁甲里头的许多的铁被换成了铁锈，铁锈重于铁，且防御力低，加大了重甲兵的负担，减慢的速度，自然不足以对于蓝照。”

        刘弗陵直起身，脸色一时沉了下来，又指着另一件战甲道：“那么这件皮甲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刘骜细细道来，“重甲兵便也罢了，我朝大部分的兵种还是以步兵为主，步兵擅近身作战，自然是穿不来这笨重的铁甲，要以轻便的皮甲来替代，只是这皮革要多层重叠起来才能抵挡一定的刀伤，皇上且掂量一下这件皮甲。”

        刘弗陵只掂量了一下，便是一把丢在地上，目光厉厉一扫，面色冷若冰霜，语言森然道：“冶铁造价不菲，皮革虽然相对廉价许多，但是这么多数量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哼，郭氏可真会精打细算！”

        刘骜亦是愤然，“原以为郭氏只是在酒盐之上有所贪污，却不想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军队上来，这只是我们主动攻打小国蓝照，若是他日矍厥来袭，如何能抵挡他赫赫骑兵？我们已再没有燕云十六州的保护了！”

        刘弗陵扬声道：“是该在闹点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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