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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第章 文虎嘉禾(1)


楼底下人声嚷嚷,范鸿铮闻声出来,却是回身向着妹妹摆摆手,叫她不要随意走动。眼看街上闲的、不闲的都风吹散沙一样聚拢过来,范鸿铮止步台阶之下,只听见有女人在人群里头哭喊:“这是哪个该天杀的,害了命还要谋财……可怜我那一套的首饰呀……”

        范鸿铮抬头,除了丰裕苑的阁楼,半条街的二楼扇窗齐刷刷开着,探出一个半个的人头来,身边有不明就里的就问:“老哥,敢问这是什么事儿啊?”

        范鸿铮摇头,偏有好事者在此处显摆,说那里头哭的是西厢居的陈妈妈,那摔下的来,是西厢居的红倌人。于是不消赘述,一副活色生香的画卷便云云铺陈,打听的人面上便显出了然的神情:“红倌人身上,佩的戴的可都是好货,陈妈妈说是谋财害命,怕是遇上了拆白党?”

        丹遥听着不忿,到底走出来,站在她哥哥身旁,半晌道:“才不是图财害命。”

        身旁好事者十分的不服气,幸得身旁一人识趣,拽了离开,丹遥咬唇道:“不是润秋推的。”

        范鸿铮见她想的歪了,只得点头:“我知道,那女孩子常在黄河沿儿说书,润秋时时扮成个小子去捧场。”

        丹遥不解道:“那如今他乡遇故知,这女孩子怎么好端端……”忽然想到润秋此时一定惊吓不小,“哥,我去瞧瞧润秋。”转身就朝楼上跑。

        范鸿铮手上还拿着新扒拉下的灶灰,在帕子里包着,暂时还不能去瞧润秋。然而到了二楼,早就不见杨月楼半个影子,只瞧见歪倒的椅子腿儿上,还有新鲜的血,缓缓的淌到在椅子腿尖儿上,再滴到地上,渗入成锈一样的颜色。

        晚风凉凉,也不知是哪扇窗飘进来的报纸,不偏不倚正停在面前桌上,上头油渍酒渍斑斑驳驳,却越发显得《中华新报》的报头鲜艳醒目,范鸿铮认得这是张晋松方才阅览,凝神去看,只看得依稀几行:

        唐烈妇之死……则其亲试乎杀人之方者凡九……夫以九死之惨毒,又历九十八日之长,非所称百挫千折有进而无退者乎?……

        风化所关,早就高乎存亡之上,一个良家夫死相随是为伦纪增色,好叫当世许多女子相效相仿,以成其节。那么钓鱼巷的这个女孩子寻得一死,报上又该如何撰述,人间又该如何议论呢?

        早有邻铺报了巡警,夜色中银月相照,一个个黑影子骑着车摇着铃铛凶神恶煞的奔过来,张昶在窗子边一眼瞧见丹遥,本能跻身向前,忽然想到什么又退开去,正撞到田正坤,后者瞧见润夏早就酥了半边的骨头,正在思之想之,倒是张晋松看了出来,眯眼道:“认识?”

        张昶迟疑一下,道:“同学。”

        张晋松回身,拿笔刷刷写了几个字,叫桂琴送了出去。张昶这时明白过来,脱口道:“不是害命。”

        张晋松笑道:“这个哥哥也还看得出来,只不过那起废物却看不出,你这位同学纵然伶牙俐齿,却不如哥哥我这几个字有用。”

        张昶微微探头,正看见几个警卫朝着这边看,为首一人捧着字条一脸不耐,猛可的看见张晋松,立时换了一副嘴脸,忙不迭哈腰连连。张晋松面无表情,只是居高临下,几不可察的点一点头。

        ……

        一个红倌人的死并未掀起太大的浪,金陵城里一日日波谲云诡,从秦淮河上的七板子到钓鱼巷里的石库门,总归是有说不完的风流。纵然对于丰裕苑而言,大概基于某些不吉利的思想生意冷淡许多,但对面的燕栖楼以及街上一水儿的酒馆,却是有了分流而来的客人,于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范鸿铮本以为与那些警察有一顿饥荒,然而对于润秋,他们并未多加刁难,只是收捡了一地的珠宝首饰以作物证,反倒剩下那断弦琵琶,无人问津。他捧着搪瓷缸子抿了一口,被凉水冰的一个激灵,忽然想到某个同窗,三伏天也少不了一盏热茶。

        丹遥扯了个由头去见到张昶,连日思念自不必说,看着他似乎又高了一些,面庞却黑了不少,少不得心疼一回。转而看他穿着修身的青呢大衣,比之从前学生装束,不知俊朗几多,又少不得暗暗欢喜。

        二人结伴行在玄武湖上,此时已是虹藏不见,水面寒气凝结,岸上菊萎东篱,沿途倒有一两枝腊梅兀自蠢蠢欲动。张昶怪丹遥穿的单薄,要去馆子里坐着丹遥却不许,只得将自己的围巾给她系上。

        丹遥把脸儿埋在围巾里深吸一口气,依稀有淡淡药草气息,欣然道:“我给你的香囊,你当真日日佩着。”

        张昶笑道:“除了训练的时候,怕弄的脏了。”

        丹遥道:“我闻着好像香气不似以往,幸好我早有准备,”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包,“怕人家弄的不精细,我亲自去了药铺买了研磨,凭什么样的都没有我这份儿细致。”说着伸手向张昶。

        张昶心里一软,魔怔一般将佩的香囊拿出来,丹遥指尖轻解,也不用什么针线,须臾便换好了,她抬手要将废了的棉絮扔掉,被张昶一把攥住“先别忙扔,”又一皱眉,“还说不冷,手这样凉。”

        丹遥四顾无人,忽然伸手将张昶的青呢大衣解开扣子,自己囫囵钻了进去,耍赖一样笑道:“这般便是不冷了。”

        张昶将大衣合上,顺带着把丹遥包在怀里,下巴抵着她道:“我不在身边,你不许……对别人这样。”

        丹遥抬头,不满道:“我还以为你要说让我日后穿的多些呢,对了,你要拿废了的絮子做什么。”不待张昶辩解,忽然鼻尖一动,“什么香味?”探出脑袋张望一回,高兴道,“呀,是烤番薯。”

        张昶皱眉道:“你要吃这个?”

        丹遥道:“这味道闻着便让人食指大动,”又撒娇道,“我们买一个吧。”

        张昶看着头顶上乌云沉沉,是要下雪的光景,低头笑道:“古人吟雪唱酬,你却要捧着一个番薯。前面不远就有一家小馆,我们去那里罢。”

        丹遥眼睛一转,道:“下雪了更好哇,谢家才女喻雪为絮,如今我们这般……”她不好意思的将脸埋进张昶怀里,低低道,“就像是……还在彭州的辰光。”

        张昶听着有异,试探道:“金陵……不好么?”

        丹遥虚虚握了拳头,丰裕苑一幕幕还在,但时隔不过两日,陈雪莹揽着魏伯畲的臂膀接待的照片便上了头版头条,雪莹一脸甜笑,分明还是新婚受宠的样子。

        如果丹遥不知道魏伯畲夜夜留宿钓鱼巷的话。

        她思忖了好些日子才明白,雪莹之于魏伯畲,便如旧日的红顶花翎,今日的嘉禾文虎,带出去社交是一个新式的炫耀,到了必要时候,还可以作为人情礼物私相受赠。而聪明如雪莹,不可能不晓得其中的道理。

        她想到李家齐离去时的孤寂背影,忽然觉得不值,因为家齐不是败给了魏伯畲,而是败给了陈雪莹,自己的虚荣。

        这样想着便是鼻尖一酸,忍不住将近日所见所闻一一详细叙述,讲到黄河沿儿上那个说书的女孩子自寻了短见,忍不住动情一回,说到家齐雪莹魏伯畬,又忍不住愤慨一回。张昶静静听着,却不发言。

        丹遥哽咽道:“你都没什么反应的么?”

        张昶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将环住丹遥的手臂慢慢收紧,半晌才道:“我只是自责,你本来不应该看到这些的。”

        丹遥不解:“什么不应该?”

        张昶看着远处,水光接天之际,却因为混沌天色不甚明晰,有云朵水彩写意一样敷衍在上头,色块虽然相近,那接线处依然像是触礁一般生硬。他想着,云端之上总不会是这幅样子,他的女孩,就应该不食人间烟火的,踩着云彩过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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