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过了几天，到了晚上，闻子宁便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
呼吸间带着血的味道，脑袋嗡的一声像是将要随时炸开。
他在最后关头想起来的人是闻潜。
只是被叫过来的闻潜，什么都没有做，就这么站在自己的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闻子宁莫名联想到了前几日老宅发生的事情。
而此时，他是即将被溺死的那一位，闻潜是站在岸边的那一位。
闻潜的态度实在是过于冷静，冷静到闻子宁开始后悔，第一面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一刀捅下去。
他死死地拽住闻潜的裤腿，“你……是想……让我死吗？”
“死与生全看你自己，”闻潜低下身，将闻子宁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我奶奶在哪个病房。”
“说了，我就叫人送你去医院。”
闻子宁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居然是自己作出来这种局面。
客厅的冷光打在闻潜的脸上，黑瞳中映照着狼狈却还想挣扎的闻子宁。
呼吸声逐渐急促了起来，身上的疼痛让他逐渐难以思考。
在死亡的恐惧之下，闻子宁艰难地妥协了。
他张开口，“奶奶在……”
然后闻子宁一口气没提上来，彻底晕了过去。
闻子宁晕过去后，闻潜先是顿了一下，以为闻子宁是在演戏。待确认闻子宁是真的晕过去之后，闻潜立即打电话给耿林，备车赶往医院。
这个年都还没过完，耿林都已经跑了两次医院。
他没回家过年的原因就是想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做几套卷子，背几个题型公式，毕竟离高考也就只剩一百多天了。
耿林本想接到人之后稍微抱怨两句，哪知道刚将车开出来，便看到闻潜抱着闻子宁冲了出来。
闻子宁此刻已经晕厥了过去，耿林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闻少爷这是怎么了？家庭医生看过了吗？”
闻潜扫了眼耿林，“去医院。”
耿林被闻潜的那幅模样给吓住了，剩下的问题全都抛到了脑后，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闻潜的手指放在闻子宁的鼻前，还能感受到微弱的呼吸气流。
耿林打电话迅速给交警报备之后，赶紧给了闻潜一个号码，让他打电话给闻子宁的主治医生，叫他往医院赶。
刚到医院门口，接车的医生护士便已经到了，闻潜将闻子宁放到了担架上，医生在测量了基本情况之后，立即指挥护士将人送到急诊室。
闻子宁可以说是医院的老客户了，闻潜只是被简单地询问了情况后，便让他在旁边稍作等待。剩下的人有的在联系闻子宁的父母，有的在联系相关的医生护士。
看起来闻子宁的病情并不简单。
只是几天没喝药而已，闻潜没料到处处压制自己一头的闻子宁就这么垮掉了。
他旁边坐着的耿林，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中性笔和卷子，看起来这种时候还不忘做题。
但是耿林此时是在没办法冷静下来，看了两遍题干都不知道到底是在做什么题，脑子里都在嗡嗡作响。
他寻求一般地看向旁边的闻潜，可怜巴巴地问道：“闻少爷应该会没事的吧？”
“你去问医生，我还有其他事情。”
耿林就这么看着闻潜淡定地站起身，往护士台走去。
护士只知道闻潜是带着闻氏的小少爷来的人，但是毕竟vip房间的所有信息都是私密，不能随意透露给别人。
闻潜点点头，表示理解，“少爷在之前告诉过我那个病房号，我给忘记了。他很想见到奶奶，可以通融一下吗？”
别人做这种事情，必然眨巴着眼睛卖惨，说得那叫一个可怜巴巴令人心疼。而闻潜开口，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就像是只是随意一问。
但这种随意一问中，护士又不禁猜想，如果没有告诉他，这个孩子是不是明天会被责备。又或者很想要见到自己亲人的小少爷，在明早好起来之后，见到身旁没有一个亲人，会不会感到难过。
而且别人只是忘记了房间号，并不是随意闯入。
护士在心底里再三深呼吸，最后还是没狠下心，“要不这样吧，我给主治医生打个电话，如果主治医生同意的话，我就告诉您病房号。”
“没事，”闻潜点头，“理解。”
闻子宁急救完后，已经是大半夜。
闻潜没有那些杂七杂八人员的联系方式，自然是无事一身轻。耿林作为闻子宁的专属司机，这晚上电话几乎不带停的。虽然还在icu观察，好在闻子宁状态已经稳定，耿林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他甚至还能一边跟复读机一般介绍闻子宁现在的状态，一边在自己带的小台灯下做题。
闻潜悄悄地走出房间。
vip的楼层并不多，一共也就三层。每一层的门口会有安保24小时值守。
闻潜按照护士给的房间号，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对应的病房门前，输入密码，打开了房门。
门内叶奶奶已经睡着了，但是她睡眠浅，门刚开她便醒了过来。
“谁啊？”
熟悉的声音使得闻潜许久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奶奶，我是闻潜。”
“潜潜？”叶奶奶按开了床头的灯，有些惊讶地看着走过来的闻潜，“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闻潜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叶奶奶了。
像个普通的老人一样，能说话能动，甚至还能下床走动，说不定明天就可以遛弯去跳广场舞。
闻潜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站在那里，“奶奶。”
“前几天你发烧，吓坏我了，现在身体怎么样？”
“没事。”
闻潜抓了根凳子，在病床边坐了下来。
叶奶奶上下打量了一番闻潜，一只手用手背碰了下闻潜的额头，另一只手碰了下闻潜的手心，确定额头温度正常，手心也没有盗汗之后，才安下了心。
紧接着叶奶奶躺在床边，开始清算，“既然你来了，那你就说说，你最近到底干什么去了？”
闻潜一愣。
叶奶奶：“我听到有人说，你去学坏了？”
闻潜赶忙否认，“没有。”
“没有？那怎么有人说，你一学期都没去上课？”
闻潜闷不吭声。
“还有人说，你上学期都去打工了，连期末考试都没去？”
如果有早知道，闻潜今晚绝对不会踏入这个门。
叶奶奶见闻潜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也是明白闻子宁之前说的事情八九不离十。
她张嘴想要训斥，最终却只能叹口气，“这事情也不能怪你，但是啊潜潜，你得看得再长远点，生老病死是常有的事情，你也……”
“奶奶！”
闻潜最怕的，就是叶奶奶这种安慰的话。
长远点的以后，还有什么？
是漫漫长夜，还是无穷无尽的孤寂？
“你会，长命百岁的，”闻潜的头偏向一边，刘海遮住了他的双眼，挺直的背脊很是倔强，“所以，别说那样的话。”
“是是是，”叶奶奶拍着闻潜的手背，“别乱担心，医生都说了，等外面温度稳定到二十度以上，我就可以出院了。”
闻潜愣住了，“可以……出院？”
“没事儿肯定是要出院的啊，”叶奶奶一说到这事情就开始心疼，“这里治疗费那么贵，谁的钱是大风刮过来的啊？”
但是，如果一开始就打算让奶奶出院，闻子宁还有什么可以要挟自己的东西？
这逻辑上，实在是说不通。
闻子宁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叶奶奶不知道闻潜的心思，只是絮絮叨叨地说着，“你那个朋友挺好的，还特地为我去申请了什么会，现在的疗养都是免费的。而且他还答应我，让你和他一起好好学习。”
“所以啊，等那些打工的店开业，你就去辞职，”叶奶奶盘算着，“那天晚上，宁宁已经和我说了，等到天气好，我可以到闻家打工帮忙，给他们家的张姨帮忙。你的学费虽说是闻家全包了，但我能还一点也是一点。”
“那天晚上？”闻潜此时隐隐约约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重要的东西，“是我生病的那天晚上？”
“是啊，”说到那天晚上，叶奶奶笑了两声，“这孩子也是单纯，急急忙忙地过来找我，看起来是吓得不轻。”
“后来又听说红包能压住邪祟，就把兜里的红包都掏了出来，在你的床上到处塞。我说让他少拿点出来，毕竟压邪祟的钱，按理说是不能再用了，但是他说啊，怕压不住。”
闻潜不明白，“为什么？”
闻子宁，不是想要自己死吗？
“还能为什么？就是担心你啊！”
想到这一点，叶奶奶显然很满意，“你交了一个好朋友，虽然有点嘴硬，好歹心底还是善良的。”
“你们今后好好相处。”
夜晚很暗，暗到窗外的景色都看不清。
闻子宁已经从icu换到了单人病房，闻潜打开门，走到病床边，看着平躺在病床上的人。
闻子宁的皮肤一向很白，不带血色，微微泛青，柔弱的像是下一秒就能够原地倒地。但是这人偏偏又能够折腾，让人忘记他是个体弱到不用药维持，就活不下去的人。
耿林在旁边的书桌上拿着笔冥思苦想，显然陷入了难题之中，见着人走到旁边了，才抬起头，“你上厕所回来了？”
闻潜嘴角一抽。
耿林打了个呵欠，和闻潜商量着，“那你现在在这边照顾闻少爷，我就不加班了回去睡个觉？”
闻潜扫了眼耿林的卷子，那只水性笔在倒数第二道大题空白处打了无数个补丁，只剩下一小块地方供人作答。
旁边的例图快被耿林搞得面目全非，但每一条线都完美地错过了正确解答。
闻潜在坐标轴点了两点，“你应该在这里画一条辅助线。”
耿林半信半疑地画了一下，忽然眼前一亮，“我觉得我还可以加下班，潜哥你看这道题……”
闻潜面无表情道：“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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