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宋九和眉头轻蹙，道：“前几日府里婆子对韩氏不太恭敬，言语怠慢，现下已被撵出府去了。”
苏芸握着茶水的指尖轻颤，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今日天色将晚，表哥快快回去吧。听起来新嫂嫂也是个厉害的，不要因为我伤了你与新嫂嫂的和气。”
宋九和微微颔首，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
“我现下就去向母亲说明，尽快将你接回去。”
宋九和踏出院子时，翠红正在守着药炉煎药。她从头至尾低垂着头，宋九和轻轻走过，未曾看她一眼。
直到那一抹颀长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苏芸才缓缓关上门。
“别熬了。”苏芸冷冷道。
“姑娘……”翠红有些迟疑。
“本也没什么病。这药太苦了。”苏芸有些嫌恶地掩住鼻子。
“姑娘肚子饿不饿，可否要吃点东西？”翠红熄灭了药炉上的火苗。
苏芸摆摆手，蹙眉轻声道：“不想吃。”
夜凉如水，她在王府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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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九和回到王府时，天已经黑透了。回廊上挂着几盏灯，风一吹摇摇晃晃的。
凝晖堂的门虚掩着，宋九和扣了扣门，便走了进去。
嬷嬷将热茶放在桌上，茶水的上方氤氲出袅袅的烟气。
老夫人神色疲乏，微闭着眼，坐在铺了绒毯的软榻上。
“母亲。”宋九和声音低沉，“如今婚事已成，阿芸又在外头病着，不如明日接她回来，也好请个大夫给好好瞧瞧？”
老夫人撩起眼皮，“你今日是见过她了？”
“是。”宋九和一脸坦荡，“阿芸同我一起长大，她又病着，我该去看的。”
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的眉眼一如既往地淡漠，只是在提及苏芸时，才会刻意放缓神色。
十几年来，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因为愧疚而将自己绑缚，心里一直为他揪着。苏家当年之事，只怕另有隐情，她早已差人去查，若真是苏家先勾结敌寇算计自己儿子在先，她必不会由着苏家那丫头挟恩图报。
她与苏芸母亲，原也不是什么的姐妹，但朋友托孤，王府也不缺一口吃的，娇养个女儿，还是可以的。
若是她懂事明礼，她定然愿意给她备一份厚厚的嫁妆，给她择一门相当的亲事。
只是苏芸把算盘打在她儿子身上，她心里可不同意。
是以，庆国公府那边第一次问她宋九和有无定亲时，她便抓住这个机会，趁着王妃进门，将她打发出去。
她心高气傲，想必也不愿为妾，待她在外头磨一磨锐气，再接她回来，再谈亲事，只有将她嫁出去，远离自己的儿子，她才能真正把心放进肚子里。
老夫人喝了一口桌上的热茶，悠悠开口：“你今日去，她怎么说？”
宋九和低头不语。
老夫人自然知道他是护着她的，心里自是猜到了七七八八，略一沉吟，道：“王妃乃国公府备受父兄疼爱的嫡女，这孩子，我瞧着很有眼缘，是个好孩子，你莫要因苏芸之事对她心生抵触。我今日把话放在这儿，这个儿媳，我是认可的，你莫要生旁的心思！”
老夫人知道自己儿子因何抵触韩氏，只是这中间的手脚，她不愿让自家儿子知晓。倘若儿子知晓将苏芸赶出王府是自己的意思，岂不是惹得母子二人生了嫌隙？只是委屈了韩氏。
从凝晖堂出来后，宋九和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走进锦色园，园子里的花圃被照料的很好，夜风中的桃花颤颤巍巍地就要开放，空气中已有了盈盈的香气。
罗布找到他，禀报归澍苑那边已经灭了灯，想是王妃已经歇下了。
宋九和径直去往书房，路过归澍苑时，下意识地，还是往那里瞧了瞧，只见园子里黑漆漆的，静谧的很。
可见她也并非一定要等他。
似乎看破了自家主子的意思，罗布垂手立在一旁，恭敬解释道：“爷您出门前告诫奴才知会王妃一声——爷今日要在书房歇着。”
所以归澍苑才会早早灭了灯。
宋九和冷眉瞧了身侧的罗布一眼，仿佛不喜他解释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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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是归宁的日子。
韩云柒今日换上了海棠红春衫，下着同色缂丝软缎石榴裙，外头则罩了一件素色披风，风一吹，衣袂飘飘，明眉娇艳。
一头如墨黑发用碧蓝点翠簪轻轻挽起，一张小脸素净明媚，她唇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心情很好。
二人在素意和罗布的伺候下，先后上了马车。
马车内空间宽敞，小几软垫一应俱全。
宋九和坐下后，才发现韩云柒手里一直捧着个食盒。
他盯着食盒，猜测里面定是装了什么好吃的，只是见韩云柒丝毫没有相让的意思，又想起几日前自己曾那样冷淡，便也耻于主动去问。
他一直没有收回视线，韩云柒觉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抬起头一双桃花眼便落入眼中。
今日的桃花眼温温和和，没那么冷。
韩云柒本就心情不错，唇角噙着笑意，眨了眨眼：“想吃吗？”
她心情很好，便也不待宋九和回应，便兀自打开了食盒。
她取出一个枣红小盒，道：“这个是山药红枣糕，是我给嫂嫂做的，不能给你吃。”
宋九和尴尬地将视线放在别处，不知道她是怎么如此大喇喇的拿出东西还理直气壮地说出“不能给你”这样的话。仿佛只是炫耀……罢了罢了，不与这等女子计较。
余光瞥见她又取出一个烟青色小盒，道：“这是几位哥哥爱吃的栗子糕，我准备了三盒，若你也喜欢，吃上一块，想是几位哥哥也看不出来。”
她眉眼弯弯，仿佛根本不计较那日他留下的难堪。
娇嫩素手，捻着一块栗子糕，递了过来。
宋九和皱着眉，她送给兄长的甜点，被他吃了，这听着似乎不太合乎礼数。
于是抬手轻轻推辞：“既是兄长喜爱，还是放好留着送给几位兄长吧。”
韩云柒也不过分推让，只是收回手，将栗子糕好好的放入了烟青色盒子里，一脸认真道：“若你喜欢，待回了王府，我可以再做。”
宋九和微微颔首，面上不显什么，心里却暗含了一丝期待。
窗帘摇动，微风拂面，明明是很轻柔地春风，韩云柒却被吹得打了个喷嚏。
她拢了拢衣袖，只露出一小截粉嫩的手指尖儿。
宋九和视线刚巧落在了那指尖儿，只一瞬，便将脸转向了窗外。
马车约莫走了有一刻钟，便到了庆国公府。
从王府带来的礼品，自有下人们帮着搬搬抬抬，韩云柒抱着食盒，脚步轻快地下了马车。
父亲与各位兄长并一众仆从早已眼含期待地在门口等候。
韩云柒与宋九和携手先行一礼，礼毕韩云柒便扫了一眼众人，疑惑道：“我今日起早便做了嫂嫂爱吃的山药红枣糕，怎的不见嫂嫂？”
韩云柒的嫂嫂，便是当今皇上的亲姐姐——安晴公主。
大哥韩允康解释道：“你嫂嫂这几日着了凉，现下病着，春风夹凉，怕她再受凉，便让她歇着了。”
转而走近韩云柒，温声道：“妹妹离开三日，瞧着瘦了。”
韩云柒笑道：“兄长再疼我，也别当街这样说罢，不知道的，还当是我多么娇生惯养呢。今日我带了各位哥哥喜欢的栗子糕，待我拿进去，哥哥们分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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