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致命暴击
回味着一起看电影所带来的幸福，我们走出了电影院。时间是一种很主观的东西，往日里漫长且无聊的一个周日，今日显得特别快，眨眼间，就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了。神仙那厮，估摸着也该起来了——这货我不叫他，从早上睡到吃晚饭，完全没什么压力。
因为有神仙也来一起，晚饭自然不可能继续吃牛排了。而且这玩意儿说真的，对我而言，从抗饿这个因素来说，价值还不如沙县。一碗飘香拌面，一份柳叶蒸饺，再来一碗清凉排骨汤，爽！牛排这东西说到底也就偶尔凑个热闹，图个氛围——实际上我觉得也不见得有什么氛围。人老外吃牛排就跟我们吃米饭是一个心态。我们带孩子去肯德基麦当劳过生日，人老外绝对不会这样，一如我们不会带孩子去沙县小吃桂林米粉过生日。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我不确定她会不会跟我走进沙县小吃。
思绪翻飞间，我发现我已经置身于晚饭的餐桌上……我发现我们已经置身于晚饭的餐桌上。当然不会是上次我们三个一起吃饭的那家店——我再不讲究，我再二十一世纪，我再相信科学，我也不会再去那家店了。吃了那顿饭后，我的夏秋雪好久没理我，我忽上忽下患得患失那么些日子，都快神经衰弱了。
这是位于老城区的一家馆子，当地政府老街焕新颜，把这条街打造了一番，走进来也别有一番风味，得益于这项政策，周边部分住户成了拆迁户，一些商户也由惨淡经营成了日进斗金。
感受着她身上飘过来的似有若无的香味，看着对面坐着的神仙，我不禁有些感慨，谁能想到，几天前还行尸走肉一般的我，此刻已经摇身一变，喜欢的人，和要好的朋友，都在身边。
什么？我们是怎么坐的？我只是情商低不是傻，这种时候必然是和她坐一边，神仙单独坐一边啊。
三个人再次碰到了一起，我这个处于关系链接点的人，一时间因为感慨而没有说话。于是乎场面出现了一个短暂的沉默，当我意识过来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此刻似乎有些尴尬。
“这就是夏秋雪……”废话……在场三人，有哪个会不知道，废话归废话，但我还是这么开场了，然后冲神仙说到：“叫嫂子。”
神仙端起杯子，向夏秋雪示意了一下，“嫂子。”叫得干脆万分。
夏秋雪也拿起茶杯示意了一下，跟着喝了一口。算是默认了这个叫法。
看到这个场景，我心中生出一股甜蜜，仿佛是我们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关系。于是乐滋滋地开口：“你嫂子……”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她拿手指戳了戳我肋骨，“几个意思啊，怎么就是‘嫂子’了。”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都是笑吟吟的，叫我把不准她的意图，她这是默认呐还是否认啊？
神仙接过了话茬，“我们雨大叔啊，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头一次见他说这么露骨的话……”说到这里，神仙看了我俩一眼，像是忽然来了兴趣，继续往下说，“你是不知道，以前在寝室的时候，他连和别的女孩子说话都不说的。”
什么鬼，神仙你说什么呢。你是来拆我台的么。你怎么说这些，做为一个寝室“蹲”出来的兄弟，你来不是应该来给我说好话的么，这么丢丑的事你怎么也说？我觉得我的伟岸形象有出现裂痕的迹象，我连和其他女孩说话都不说，我是有社交障碍吗？我觉得我的自尊受到了侵犯。
夏秋雪笑了笑，没有说话，但是我从她的表情中读出来，这是在示意神仙继续说，她在听。
神仙越发来劲，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继续往下说：“这雨大叔啊，他就跟头牛一样，怎么劝都不听。”我听了暗道一声不好，这神仙说high了，嘴上没个把门的了，我拿脚轻轻踩了踩神仙，神仙不为所动，继续往下说，“那时候我们寝室的人都劝他，找个女朋友，他就是不听。怎么劝都不好使。”
你才不听，你才怎么劝都不好使，你才牛一样，我在心里腹诽着。因为神仙的这些话，我忽然觉得有些难为情，本身就觉得夏秋雪身上有光，这么聪明，在一起了以后，更加难以在她面前树立信心，现在神仙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更难堪了。因此默默坐着，低着头，也不再说话，偶尔看一眼他们两个。
“更可气的是……”神仙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夏秋雪，“你知道是什么吗？”从夏秋雪那里得到满意的眼神后，神仙继续往下说：“自己不肯主动去找也就算了，可有一次，有个女孩子主动找上了我们雨大叔，喜欢我们雨大叔，结果呢，这家伙愣是没看人家一眼，人家女孩子都把消息发到我这来了，大老远跑来，都跑我们寝室楼下了。你猜这家伙在干嘛。”
坏了。我哀嚎一声，然后说到：“我后悔把你带来了。”这话当然是冲神仙说的。
神仙不管不顾，继续往下说：“结果他盯着自己的电脑，忙着和人聊qq……”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夏秋雪，“你说，这样的人，现成的女孩送上门来了，他居然说qq里有他的心灵相契。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天真，是不是小孩子一样。”
我缩起了身子，我感觉我好不容易树起来的那点伟岸形象全叫神仙给糟蹋了，偏生当着自己喜欢的人的面，又是这么好的朋友，我还不能怎么办。这下子都不知道夏秋雪会怎么看我了。她这么聪明的人，这么一个天真的人，怕是会失望了吧。果然是熟人吐槽，最为致命。神仙这个家伙，跟我整天呆在一起，我的整个大学经历，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我的一切他都知道，他要爆料，真的是可以爆出任何信息。我忽然觉得这两个人一起吃饭，真的不是什么好事，他们两个不能呆在一起，甚至都不能有接触的机会，否则夏秋雪这么聪明，怕是能从神仙那里获取到足够多的信息，任何她想要的信息，窥一斑而知全豹，这难不倒夏秋雪。
我小心打量了一下她，发现她之前都是笑吟吟听着的，听到最后，脸上有了些变化，这变化让我有些害怕，我怕她对我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正在我担忧的时候，她开口了：“是吧，我也觉得他有些小孩子气，有些天真。”说到这里，转头看着我说：“你还不承认，你看，你室友也这么说。”
好吧好吧，这下子这个负面印象算是洗不掉了。神仙，你害人啊，你回去睡觉吧，睡醒了再出来说话。看着夏秋雪，我没有说话，老老实实坐在位子上，像个害羞的孩子，而他们两个，则是家长，此刻这个孩子正被家长谈论评议。孩子有心阻止却无力阻止，于是越发乖宝宝般坐着。也不再开口。
神仙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个人啊，我们都劝他抓紧时间好谈恋爱了，可他就是不听，这么多年了也不肯去找个女朋友……”我以为神仙还要继续往下说，继续爆我料，哪知道他话锋一转，只听他说到：“不过现在好了，我们雨大叔终于开窍了，找到了你这个他朝思暮想的女朋友，我也为他高兴。”我有些闹不明白神仙到底是来干嘛的了。我小心打量着夏秋雪，把右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然后轻轻拿起来，把她的手放在了我的掌心，压上大拇指轻轻摩挲着。
夏秋雪全程没阻止，任由我这么做了，脸上依旧笑吟吟的，叫我看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不过至少她还是愿意让我当着我朋友的面牵着她的手的，这点上，没有变。原以为我会是这顿饭的中间联系人，充当枢纽的作用，给他们两个串话题递话，免得冷场，结果倒好，这顿饭局我成了那个观众，在一边默默听着他俩聊天，带着点羞怯带着点无奈带着点尴尬带着点甜蜜带着点后悔。
一顿饭聊得挺迟的，白天已经看过电影，晚上自然也没打算再看一次，而且今晚是三个人，不存在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看着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是九点多了，我们也就结束了今晚的聚会。
夏秋雪执意要自己回去，理由是神仙也在，送她一趟还要绕，太麻烦了，而且从经济角度来说也不划算。
“你是我女朋友，你该享受这些，送你回家这不是男朋友的义务吗，天经地义啊。”今晚的局，我总算是说了一句长句子了。至于她说的经济方面不划算……好吧，如果从经济角度来说的话，确实她自己回去更省钱，但是，有些东西不是只用钱来衡量的。
车子缓缓前行，神仙大马金刀地坐在后面，我看着身旁的她，明媚又动人，这让我情不自禁拉起了她的手，抬高到我下巴的位子，俯下头，吻上了她的手背。
她轻轻拍了我一下，像是嗔怪像是生气像是害羞，我不知道，我确实不怎么懂女孩子。
车子就这样继续往前行驶着，做为驾驶员的我，掌控着前进的速度，把控着节奏。眼看着就要到她的小区了，后座的神仙忽然开口了：“诶，这里路边停一下，我下车买包烟。”
好兄弟！我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心中叫道。
车子停下，神仙下车。车子继续往前。
车子停下，我扭头看着身旁的人，身旁的人也看向了我。她冲我一歪脑袋，露出了那招牌式的轻轻一笑。我见了，也回以一个微笑——肯定没她笑得好看。
“那我回去了。”她说。打开了车门。
我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臂，“你就这样走了？”说着，把自己右边的脸颊凑了过去，她见了，眼神中透着笑意地白了我一眼——我不知道她的这个表情我这样解读是否正确，我也不知道我这样表述是否正确，反正这东西我当时感觉是这样的，我现在也说不好。呈现完这一幕的她，轻轻扬起双臂，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环过我的脖子，搂过我，我感觉我的脸颊触碰到了软软的唇瓣。这触感没有持续多久，制造触感的主人收回了双唇和双手，侧过身子下了车，对我招手示意，跟我说你路上慢慢开。
看着已经下了车的秋雪姑娘，我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我刚才应该把嘴凑过去的……
神仙就在下车的地方等着我——烟？别闹了，谁在乎那玩意儿。
车子很快回了神仙那房子的楼下。走进门的那一刻，我便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我到房间了。
好。隔了一会，她的消息回过来了。
你是在洗漱了吗？
没。我洗漱要好久，等一下再去。
是在等我吗？文字的结尾我还补了一个坏笑的表情。开玩笑，我情商是低，可我语文水平可不低，面对文字，语文阅读理解的能力一下子就上来了，这句话我一下子就解读出弦外之音了。
对不对？管！反正我就觉得是这个意思，不为别的，就为这个意思我最有幸福感。这个给我带来幸福感的人儿好一会儿没有回我消息。
对了，今晚感觉怎么样。我想要知道的太多了，于是继续发问，我迫切想要知道她的感受。
挺好的。言简意赅。
你是唯一一个出现在我这些朋友世界里的女孩
还有其他人也知道？不愧是我喜欢的女孩，敏锐地把控到了文字中的信息。
嗯，知道，我大学寝室的所有人都知道。
一脸懵圈。
为什么
你啥时候说的呀
寝室里的时候啊，他们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发完这条消息，我在自己心里默默又补了一句，我身边所有的朋友都知道你，可所有人都没见过你，包括我自己……
所以你室友给什么评价了吗
今晚吗
评价挺好的我自问自答了。
评价挺好的
捂个脸她也连发了两条消息。
你呢
我什么
觉得怎么样
好一会消息没有来，这让我有些忐忑，什么情况？是她对今晚的聚会不满意吗？是了，明明是两个人的约会，结果我傻不拉唧拉上了朋友，变成了一个三个人的局，这让他们多尴尬啊。是因为神仙的那些话，让她觉得我和之前的印象不一样了吗？是了，她现在一定觉得我没有之前聊天的时候那么好了，又不忍心直白告诉我。
她现在是洗漱去了吗？是了，有可能的，刚才那条信息我好像没有回得很及时，已经这么晚了，她等了一会没消息就先去洗漱了吧大概，毕竟她洗漱要很久的。
或者是手机没电了？也有可能的，今天在外面一天了，吃饭看电影，都是她拿着手机在操作的，没电了也正常的，这会儿关机了所以没法回消息吧。
该不会是在洗手间摔倒了吧？
我忽然开始痛恨我这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了。
好一会后，别问我这个好一会到底是多久，时间很主观的你不知道吗？
微信的声音终于响了，我立马点开。
我觉得今天吃晚饭的时候你好可爱，你室友的话让我看到了我们林先生不一样的一面。谢谢你。
嗯？谢谢我？什么情况？我有些闹不明白了。
加一分
？
这又是什么情况？我更加闹不明白了。对她的这句话，我唯有回个问号了。
你猜
哦，原来是这样，这样我就明白了。
我猜我猜中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忽然就一切都明白了——好兄弟！我心里再次呐喊了一声。我现在才发现神仙这话原来是这样一个作用啊，当时我还怪他说话没遮没拦没个分寸，我是说，怎么神仙今天这么古怪说话乱说，原来不是他乱说，感情这些话全是向着我的啊？不愧是情场高手，我以为起反效果的话没想到起这么好的效果。果然懂女人！果然太不了解女人了。前一句是说神仙，后一句是说我自己。
我忽然发现，女孩子果然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我这段位真的是低成盆地了，我忽然庆幸，我这样毫无恋验的人，一点都不知道体贴女孩子讨女孩子欢心的人，居然也误打误撞凭借着自杀式表白，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感慨之余，我开始回忆今天这一天的美好。说起来，这也算是我们在一起后，完整度过的第一个周末了。从早上我去接她，憋着劲给她一个惊喜，以后我们约会就有了属于我们自己的车子。
我期待她对车牌的回答，她不负所望看出了车牌里有我和她的名字首字母——至于一开始说的我自己名字首字母的缩写……呃，好吧，这种巧合的小意外就忽略不管了。我告诉她我对这个车牌的解读。
我忍不住亲了她，我乐得像个孩子一样。
我忍不住想要拉她的手，她缩回了手，牢牢护在自己胸口，这个时候的她像个精灵。我忽然发现，这一幕，大概会在我的脑海里停留一辈子了吧。
我回味下了车以后她主动牵我的手，这个聪明的女子，在车上精灵一般让我郁闷得憋了一口老血——我当然知道她是想让我安心开车——可感性的东西有些时候是不受理性控制的。这个温柔的女孩，下了车以后主动牵起了我的手，大学这么多年，我相信她不是能这么主动的女孩，这一次，算是弥补我车上的遗憾吗？我动容于她的用心，要一个女孩子大庭广众这样主动表示，也实在是为难她了——我忽然又想到，她主动来了这个陌生的城市，当然是为我来的。我愈发觉得我要好好对她，绝不能让她受了一丁点委屈。
我这么默默喜欢了这么久的一个人，如今成了我女朋友，我怎么可以让她受委屈，我怎么舍得让她受委屈！我忽然想起来，吃牛排的时候她说我连她面都没见过几次就死心塌地喜欢她这么久，我现在似乎正以上帝视角重新俯视这段对话，我意识到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好像是有些娇羞的，后知后觉的我，忽然意识到，这里头有内容啊。想到这里，我忽然骂了自己一句，果然是个笨蛋，当时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呢，怎么就要现在重新回味这个场景的时候才意识到呢。
想到她娇羞的原因，我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像个傻子似的嘿嘿乐着。乐了好一会儿后，我拿起手机。
雨大叔连我面都没见几回，就死心塌地喜欢我这么久……我把这句话发给了她，并在文末补上了一个省略号。
？
夏秋雪很快回了我一个问号。
这是你白天说的。
我知道啊。
然后我给你的话后面加了一个省略号，按你当时说这话的语境，确实是要加省略号吧？
夏秋雪回了我一个捂脸的表情。
嘿嘿
你当时脸红了吧，你脸红是因为你意识到了你自己也是这样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就喜欢了我这么久对不对。
我像个孩子似的在她面前献宝，想要让她知道我发现了这一点，这有点抖机灵的味道了。我像个迫切想要得到肯定的孩童，在她面前询问是不是这样的。
你这个人，真的是……
是不是嘛，是不是嘛，你就告诉我吧。打这段文字的时候，我脑海里都有画面了，这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孩在大人面前撒娇时的模样啊。
嗯。拗不过我的夏秋雪，最终还是给出了答复。
得到她这个肯定的答复，我似乎是获得了什么莫大的肯定一般，好像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之间的感情，因为这一个“嗯”都有了实质性的证明。因为着这个“实质性”的证明，我觉得今天一天的喜悦到达了高潮，带着这样的喜悦，我满足地进入了梦想，人逢喜事精神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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