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小月之死
回应他的，只是凌枫的冷哼和杜凌萱的无视。
“笨丫头，我说什么都信，傻不傻！”杜凌萱抹了抹脸，只是将身上凌枫那外袍拿下来，盖在她身上，然后像是哄以往那个一心想逗她开心的小丫头，苦笑道：“我带你回桃花庄再不出来了好不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爹爹那个小徒弟，时不时爱往院里跑，你偷偷看人家的样子，当我不知道！”
她弯身想去抱小月。
“凌儿，我来。”凌枫顺将她拉起，两手握住她已冰凉的手腕，打算以内力将身体的热气传给她。
他知道这小丫头对她来说的重要性，第一次是他抓进王府时，她说愿意以自己换那丫头。
后来，赵府出事，多找一个犯人替身，风险多大，为此事他都始终不曾犹疑过。
那时，他觉得，只是不想见青冥堂与月影楼陷害赵义生的阴谋得逞，如今想来，又不乏有她的因素。
“不用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急需你的帮忙。”杜凌萱意识到他的用意后，忙抽回了手，将那信拿出来递给他。
她知道他心疼，怕自己受寒，却不想，他为这等小而耗费内力。
“我们一路进来，没有遇到可疑人出去，沐生还在山门口守着，这么短的时间，他们不可能将人带走。”凌枫看完，笃定道。
虽然今日恰逢真阳子出殡，因此撤了前院的机关，可后山下山是死路一条，况且还有云洞做天然屏障，他们也只到得了这儿。现在唯一的出口，已被沐生他们守死，所以人肯定还在观里。
“唯一的机会，应该只有来客们离观的时候，混入其中伺机离开！”杜凌萱这会儿逐渐冷静下来。
凌枫说得对，她还有爹娘要救，也许敌人就是用小月来令她心智大乱，然后趁他们自乱阵脚时再将他们劫走！
“好，排查之事我来处理，你先带小月离开。”凌枫眸色微闪，讶异于心中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
“今日有刺客混进了观里，想必你也看到了。刺客杀了人，还抓了人，我们要救人，需要来客名单。还请金掌事暂时放下往日恩怨，救人为先。”凌枫越过杜凌萱，走近金无尧，与他比肩而立，那幽幽的语句，虽带着几分商量的语气，多的却叫人难以拒绝的势在必行。
“好，不过，师傅出殡在即，只怕无法兼顾救人之事。”金无尧虽不满他的态度，却也不想再有人失了性命。
“我只要名单，其他就不劳费心了。”冷枫更不愿他们掺合，动静太大，只会打草惊蛇。
“好，我这就去取。”金无尧视线掠过凌枫定定看着正将那死去姑娘扶起抱在怀里身形同样柔弱又狼狈的杜凌萱，终是没再多言。
“我想给妹妹找个临时安置的地方，还请金掌事行个方便！”杜凌萱微微侧头，声音有些沉哑地朝金无尧开口道。
“原先你住那屋子一直空着。”金无尧万万没有想到，死的人是她的妹妹，也不好再拒绝。
“不用了，我带他去十一那屋就可以了。”杜凌萱却想，十一那屋子，才是不会再住人了，又何必再让人忌讳一场。
“……那好吧！”金无尧意外地挑了挑眉，没想到她要求的是十一那屋子。
都是死过人的屋子了，自然不会再介意带个死人进去！
凌枫随着杜凌萱的声音转身过来，听得她竟要去十一屋里，那双忧虑的眸子里浮起几分疑惑来。
杜凌萱对上他疑惑的眸子，那双还带着隐隐雾气的眼里，透出一股坚毅与清澈的锋芒来，她冲他摇了摇头，开口道：“事不宜迟。”
一句“事不宜迟”，双双提醒了二人。
凌枫与金无尧御轻功离开后山后，杜凌萱学着男孩子的样子，要给她的小丫头一个体面的公主抱。
初练轻功的时候，她每日都要提着两桶齐肩的水桶飞奔在后山与后院间不下数十次，臂力已不是当初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如今抱着她的小丫头，即便一身湿漉漉的衣裙也平添了重量，可她仍不觉得怀里的人重到她抱不起来。
她沿着下山的路，一步步走得缓又稳，生怕怀里的人被她颠了。
出了小门，她劲自抱着小月去了十一的屋里。
将小月放下前，她催动内力让小月与自己那身湿衣裙变干，将她安置好后，才认真在房里查看起来。
十一的房间已经被打扫过，里面归置得整齐，乍看起来，宛如从未住过人一般。
桌案上香炉内的灰烬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只有门正后方和稍往右一点的两处地板上，还有两滩即使擦洗过难完全去除的两处不规则痕迹。
李念说，听闻观里的师兄们之意，十一是他们走的当夜对着门跪着用自己的剑抹了喉咙，后来没了气息才侧倒在地，第二日一早才被发现。
这样看来，是了，这两处的痕迹右边那处，又深，面积又大，许是擦不净，又被磨过的。
师傅的住处，隔着一堵矮墙，正对十一的正门。
唯此谢罪，李念说，他的遗书中这般写道。
只是，十一师兄又有何罪呢？
杜凌萱将十一的房间搜了个遍，都没有任何关于西域曼陀罗的发现，就连十一爱的沉香没有一星半点的余留。
爹娘的无端失踪，让她更加确定，观里还有蓝幽冥的其他眼线。
只是来人，是隐匿已久还是混进来不久，他们都没有时间再查了。
而十一师兄的死，究竟是他自己的选择，还是其他，现在，她也不得而知。
她现在，也只能期待，能顺利逼暗处的人狗急跳墙。
杜凌萱蹙眉瞧了瞧这身沾满泥沙的衣裙，忽而想起，二师兄说，她往日住的屋子还空着。
于是，她悄然出了屋，往她原先住的那屋子去。那屋里，还有一身她往日在这观里穿的弟子服。
杜凌萱挽了发，换了男装，便往中庭那处的厢房而去。
药王今日也在，莫离许会醒得快些。
莫离醒了，她至少就能知道，他们遇见了什么人？
“李大哥，那位姐姐醒了。”上官灵儿开门，对门外来回踱步的李念说道。
“太好了，我进去看她。”李念紧绷的面容露出一丝欣喜，看得上官灵儿很是疑惑。
青瑶那般喜欢李公子，可他从未表露过自己对她的心意是在意还是不在意，难道，也是因为李公子有心上人？
“莫离可是醒了？”正在此时，一身男装的杜凌萱也正大步而来。
“刚醒，我正打算进去问她，如此，少夫人既然来了，那我便去助少主一臂之力。”李念见到杜凌萱，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转身对她一拱手，很快消失在眼前。
“好！”杜凌萱也松了口气。
“多谢上官姑娘相救，他日必定结草衔环来报！”杜凌萱将视线移到此时面色惊疑夹杂愠怒打量自己的上官灵儿身上时，恭敬地冲她行了个揖礼，而后起身，才进了厢房。
上官灵儿听着那个来自凌哥哥夫人的熟悉声音竟是那个月前胡乱给自己一块玉的芝兰玉树俊秀小公子时，自然是惊得她瞪大了眼。可想到，她或许就是知道自己的存在，才装成那般样子来奚落自己，便生出几分怒意来。
可，见她那般从容优雅向自己行礼时，说出的臻臻谢言，带着一股子云舒风阔的深切情谊，她忽然有些无所适从，仿佛自己原先所有为了凌哥哥生出来的义勇当先都因为这个礼而变得苍白脆弱。
“王妃？”莫离见杜凌萱进来，拧眉捂着左肩就要挣扎着下榻。
“要想保住左胳膊，最好别乱动！”上黄翎适时冷眼扫了杜凌萱一眼，对莫离威胁道。
“听药王的，快别动。”杜凌萱急步上山，忙制止了她。而后不理会药王的冷淡，试探道：“伤得很严重？”
“脱臼而已，已经接上了，死不了。”上官翎对杜凌萱没好气道。
“承蒙相救，感激不尽。”杜凌萱却懒得与他计较，冲他拱手言谢。
“切！”上官翎却并不领情，还因凌枫不待见自己孙女的事而记恨着她。
“即便前辈救了我，又怎可如此无礼？”莫离看不惯王妃如此受人之气，不觉地语气凌厉道。
“摊上这么个谁沾挨谁倒霉的，你这女娃子也太奴颜婢膝了些，哼，不识好歹！”上官翎看了一眼这个无论怎么个扮相都清秀绝伦的人，又烦躁冷哼了一声，收完针灸包往就打算往外走。
“你……”莫离气极，要不是如今受着伤，真想出手教训教训一翻这老愚古。
“算了，莫离，我有事问你！”杜凌萱却没心思同他置气，压了压莫离右肩以示安慰。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后山？”
“客堂里闹起来，还有人出手，我怕伤着老爷和夫人，就带他们过往厢房这边来了。后来小月出恭许久未回，夫人担心她又跑回客堂看热闹，就让我去找她，我还未到客堂，就有位小师傅匆匆来说，看见小月往后院去了，我就跟了他去。”莫离顿了顿，迷茫的神色渐渐凝重，继续说道：“我到后院，确实见到往后山小跑而去的小月。我叫她，她没回头，只带着我往后山跑，后来她在水岸边停下。”莫离说到此处，一双眸子愧疚不安地看着杜凌萱。
“你被打晕了！”杜凌萱平静地看着她。
拖住李念，扮小月，引开莫离……
他们早布局好了。
“我未作防备，察觉有掌风袭来时，只堪堪侧了些，左肩还是被制，还没能来得及还手……”莫离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杜凌萱平静的面色，眼底的自责与羞愧将她压得越发低垂了头。
“那小师傅的模样，你还记得么？”
“我只记得他身形消瘦，大约只与我一般高，样貌平平，只一双细长眼有些突兀。”莫离这才抬头细细回想。
“好，你安心在此休息，晚些时候，我会让人先带你回桃花庄。”杜凌萱语调平缓，好让自己听起来没那么慌乱。
“王妃，老爷和夫人，还有小月是不是出了事？”莫离再迟钝，任凭王妃压抑得再平静的神色与声音，还是从她泛红的眼睛里猜出来几分，此事的严重性只怕比自己料想的更糟。
引开自己，目标再清晰不过。
不管用赵大人他们的性命来威胁王爷王妃中的谁，都是致命的。
都怪自己！
“他们……会没事的。”杜凌萱眸光凛凛，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奴婢想和王妃一起去找他们，若是找不回老爷夫人，奴婢愿以死谢罪。”莫离猛地从榻上翻身下来，兀自跪在杜凌萱面前，言辞急切道。
“莫离，你既认王爷与我为主，那生死也不是由自己来定的，莫要再说以死谢罪之类的话，后续之事，我们自会处置，你如今要做的，便是听令在此，明白么！”杜凌萱自知劝她不动，便只能冷了语气，沉声说道。
师傅死了，三师兄和十一师兄死了，她的小丫头也死了，爹娘下落不明，难道真如药王前辈所言，她就是个煞星！
“……是，王妃，奴婢遵命！”莫离一愣，她唇动了动，眉宇拧了又拧，最后只见眼中有微光闪烁。
杜凌萱见状，脑中全是那小丫头依赖亲昵挽着莫离的画面，不由地闭了闭眼，然后软了语气道：“安心等着我。”说完，便匆匆离开了屋子。
“我有话要和你说？”杜凌萱很意外，从厢房拐角传来上官灵儿的声音。
“姑娘若是有空，还烦请为里面的妹妹开副好伤药，至于其他，改日定当亲自登门言谢。”杜凌萱转身瞧了她一眼，冲她拱了拱手，开口说完，便再未作停留，往大殿那边去了。
她今日实在是没有时间听她说。
“你……”上官灵儿气恼望着那背影消失，心中似被人狠狠敲了一季。
她也气恼自己，为何今日偏偏没带那该死的玉珏来！否则，就可以将那劳什子物件扔还回去，省得日后看了更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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