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报案人呢？”杜城皱眉道。
蒋峰领着他往审讯室走，“在里面呢，可能吓着了，讲话不怎么利索。”
报案人叫闻兆兰，以前做过治安员，已经退休好多年了。今天在家待着发闷，就去外面溜达溜达，路过齐文生家门口，看见大门半掩着没关实，人应该在家，便想进去串串门，推门一看齐文生的妻子趴在卧室门口的血泊中。
他哆哆嗦嗦地接着往里走，向屋内一瞅，齐文生也倒在地上，脸上、腹部的血迹都已经凝固了，一摸鼻息，人已经没了。
闻兆兰立刻报了警，鉴于这可能是一起恶性刑事案件，就归给了分局来办。
“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老老老老老朋友了邻居十几年了，老齐是是是个中医有名的，我们那儿，很多人都来来来找他看病，他老婆是老老老教师，也退休了。”
“他家有没有和什么人结过仇，或者发生过矛盾？”
闻兆兰摇头，“老齐他他他是个老好人医术特别高，没听过有什么矛盾，他老婆也人好，有教养，没没没人和他们有仇”
杜城在耳麦里说了一句，“问他死者家里有没有什么可能被盯上的值钱的东西。”
“没没没，他经常给病人贴钱，家里就药多一点”闻兆兰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家有味祖传的药，很贵，有价无市，但他不是那种爱炫的人，应该没几个人知道。”
“谁知道？”
“我我我那个修表的徐老头也知道，还有几个喝过那个方的人，哦对，上个礼拜来了三个外地人，在城里工地打工，我们那儿房租便宜，他们来住，有个小伙子高烧不退，用了点那个药，他们也知道，其他，我也记不清了。”
闻兆兰受了惊吓，在审讯室里坐着讲了这么久，缓过来了一点，但一想到好友夫妇被人恶意杀死，他心里就揪着疼。齐文生那么好一个人，医德高，救了不知道多少人，他老婆教书育人，两人这一生积德无数，死的却这么惨。
一行眼泪从闻兆兰衰老的脸庞上滚落下来，直直打在了桌面上，他沉默了很久，突然抬头，赤红着眼看向对面的刑警，“你们会抓到人的吧，能把他带去，给他俩磕个头吗？”
闫谈声见过的场面实在是太多了，在审讯室里大哭大叫闹自杀的都有，但，他低头揉了揉眼睛，“好。”
“接下来的谈话，请你一定要好好配合。”
闻兆兰点了点头。
沈翊进了小房间，拿着他的画夹坐在杜城身边，一切准备就绪。
所有闻兆兰记得的，知道那东西的人的长相，都被仔仔细细的描述了出来。
从上午到中午，沈翊的笔一刻也没有停过，他们把已知姓名身份的人都带过来问了一遍，每个人都有完整且确切的不在场记录，毕竟镇子就那么大点地方，干点什么大家都知道。
法医那边验伤说凶手是先用钝器打晕齐文生之后，再用刀捅进心脏和腹腔致其死亡的，他的妻子吴芩是直接被尖刀刺杀的。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天晚上八点到九点之间。案发现场地上很干净，除了死者的血，提取不到凶手的指纹和脚印，他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墙壁上有剐蹭的痕迹，是由粗糙的衣服布料磨出来的，与死者的衣服不符。
初步确定是凶手留下的，材料和工装很像。
“城队，”蒋峰气喘吁吁但特别快乐地跑进来，“工地上说，那三个小伙子没去。”
沈翊从画纸里面挑出那三个人，刚刚给闻兆兰确认过，身份很快就被查出来了。
他们刚要全城筛查实施抓捕，高铁站那边就传来信息，称有一个脑袋上破了个很大的口子的男人，劝他去医院不去，非得上车，还打了乘警，现在被控制住了。
“让他们注意，还有两个人在逃，我们现在就去。”
杜城一手拿着画像，一手拽着沈翊的手腕就往外跑。
被抓到的身上带着东西，两个逃掉的也不会跑太远，人都杀了，没拿到东西他们也不会甘心。
高铁站外面早就布了控，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张望着，出来又进去，被收到身份信息，守株待兔的刑警一举抓获。
被管控的人身上搜出了一块鹅软石大小的犀角，散发着独特的清香。
这人叫徐安，初中辍学就出来打工了，因为游手好闲，赚不到什么钱，有上顿没下顿的，为了结婚又欠了一笔债。没钱的他就好像失去了生活的乐趣，于是，他挖空心思想发一笔横财。一天，他找到身为工友的许明和程意两人，悄悄地问：“你们想不想搞钱，一大笔钱。”
“怎么不想。”一听到钱，他们顿时来了精神。
“那家老中医家里天天看病的人多，家里那块犀角，你们上次也看见了，功效那么好，肯定是真的，我找了个哥们，他那边的老板高价收，要不然我们去试试？”
“试，试。”
三个人越说越兴奋，完全被金钱冲昏了头脑。当天傍晚徐安就带着许明、程意在齐文生家门口蹲点，看了地形、规划好逃跑路线。
第二天傍晚，趁齐文生即将关门停业的时候，徐安以老熟人的身份潜入齐家，而许明和程意装作牙疼前来看病。在齐文生帮其看病期间，二人合伙，一个搂住齐文生的脖颈、一个拔出尖刀威胁着让老中医交出犀角。
齐文生哪肯服软，大声怒吼着，二人怕他大喊大叫引来其他人，开始惊慌起来，抓起桌上齐文生用来算账的木算盘，对着他的后脑勺就狠狠地砸了下去。一不做二不休，许明把手中的尖刀狠狠刺向了他的心脏，怕他还活着，又在腹部补了一刀。
卧室里，齐文生的妻子吴芩正在看电视，听到客厅的喊叫声，慌忙跑出来查看，立即被院子里望风的徐安搂住脖颈，这时，杀红眼的许明、程意窜出来，对着吴芩身上一阵乱刺，直到她死亡。
作案后，三人拿了东西和一点放在明面上的钱，就仓皇逃窜。途中徐安因为心神不宁滚落台阶，磕到了楼梯角，脑袋上破了个大口。他们急着逃跑，没来得及处理伤口，被热心群众喊来乘警，想要带他先去包扎一下。
徐安这个时候看见人就慌，乘警的衣服让他以为警察要来抓他了，刀子在逃跑的时候扔了，他赤手空拳就往乘警身上招呼，掐着人脖子按在地上，还好高铁站人多，七手八脚把他拉了起来控制住，乘警因为缺氧昏迷送医院了，拉架及时，没有威胁到生命。
因为犀角是违禁品，被送去了博物馆。
按着闻兆兰的意思，杜城特地绕远，把三个犯罪嫌疑人押送到了齐文生家门口，按着头给仙逝的夫妇俩磕了三次。
折腾了一天，傍晚又至，暖黄色的夕阳里，十几个人在齐文生家门口一言不发，沉默着悼念两个好人平凡而不普通的一生。
他们本能颐养天年，安详老去，却无辜地被卷进了贪欲的深渊。
怀璧其罪。
沈翊看着地上倒着的齐文生夫妇，想到了自己的老师，眼眶也红了，被一直关注着他的杜城轻轻地拍了拍肩，揽进了怀里。
他的眼前，那对夫妇迈着蹒跚的步伐，一步一步，坚定地离开这个世界，甚至不给他一个当面说再见的机会。
良久，不知道在对谁说，沈翊呢喃一声，“回家吧。”
杜城揉了揉他的头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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