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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泪之吻


湖水卷着花香将二人覆于其中,菖蒲的叶片被舟打下,飘荡荡浮于水面,水波一溅,叶片被水花压入湖里。

        湖水温凉,吸着人朝湖底坠去,谢飞卿双手划动,不适地睁开眼,一缕阳光射入碧绿的湖中,光身散着金晕,异常绚丽。他向着光束划去,只听到淙淙的水流声,耳边出奇得安静,他感到不妙。

        楚煜难道不会泅水?

        谢飞卿吐了口气,泡泡成串地升向湖面,他转了个方向,想要找找楚煜,却被叶片遮住了视线。

        眼前一片绿,谢飞卿将叶片拨去,见楚煜就在他侧前方,面色怪异地望着他,眼神里的意味让他的心蓦然停住。那表情转瞬即逝,下一刻,楚煜抬了抬下巴,谢飞卿明了他的意思,向上游去。

        衣袂似云飘在水中,楚煜先游到湖面,喘了口气,他把小舟翻回原样,扒着舟沿上去。

        没几瞬,一颗头颅冒出湖面,飞溅的水珠扑在楚煜手指上,他挪了个位子,想去拉谢飞卿上来,刚把手拿出来,却迟迟都没伸过去。

        谢飞卿半个上身露出湖面,水滴吻着湿发,滚过薄唇,衣裳被水浸过后更加红艳似血,媚红倒影含入碧色湖面,红与绿随涟漪浮动,却难得的不显艳俗,好似天生就应如此相配。

        楚煜将湖面的美景收入眼底,春意勃发的花草荡漾着包住二人,尤带水泽的谢飞卿被太阳一摸,似在发着暖光。

        春天,本就这样温柔多情,楚煜却觉得心口堵得发慌,像是有人笑语盈盈,拿起针线,往他心肉里穿插。

        谢飞卿拂去睫毛上沾着的水滴,仰起小脸,墨瞳里炫着金点:“把手伸那么远,是生怕我上得了小舟吗?”

        楚煜被谢飞卿眼里的笑与爱戳出痛楚。他将手收回去,跃下小舟,游到谢飞卿跟前。

        “你上不了,我也不上,我们一起沉入湖底。”

        春水暖暖地裹着谢飞卿,他勾着水,轻轻笑了声。

        楚煜深深凝视着他,捏过他的下巴,吻了上去,力道不小,牙齿磕碰了唇肉,血腥味弥漫在口中,楚煜却恍然未知,吻得愈加狠,将血气搅到了喉咙口。

        悲哀散在唇舌间,楚煜似找到了解药,将苦闷尽数发泄在吻里。谢飞卿只觉唇舌酸痛,喉咙接连被划过,激得他眼尾冒出泪花。

        这个吻好苦好苦,苦到楚煜不敢放手,苦到谢飞卿想退缩。

        湖面是血泪入喉,湖中是衣带渐散。

        水波一次次覆没头顶,身子一次次被楚煜拉起来,谢飞卿猝不及防地吸入湖水,鼻腔的水滑过吼道,急急地喘息时,水味混合血腥泛出喉咙。

        春阳洒在大地,金光把湖面整个罩住。谢飞卿腰肢酸软,承不住猛烈的攻势,又瘫入水中,立即有一只手将他捞了起来,他睁开眼,被阳光刺得头晕目眩,四周的花草好似成精了,枝叶疯狂地生长着,欲破穹顶,把无畏的情人与外界隔绝。

        平静的湖面被他们弄得波动不停,喉鼻不时被水侵入,谢飞卿觉得自己要窒息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眼前都是金色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冲入鼻腔的花粉又刺得他活了过来。

        炙热的太阳敛了锋芒,西下而行,水波渐渐平息,花草间只余喘息声。楚煜搂着谢飞卿的腰,吻去他眼角的泪。

        谢飞卿哑着嗓子:“混蛋。”

        楚煜道:“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他语气中没有玩笑之意,眉目却是柔和的。

        孤零零的小舟再次被人拉过,楚煜带着谢飞卿上了小舟。两人除却衣带散乱,裤子略松,其余尚算整齐。

        谢飞卿软倒在舟上,任他什么衣冠不整的,此刻只想休息会儿。

        楚煜长臂一伸出,把飘在湖面上的两条衣带勾了过来。衣带纠缠着结在一起,楚煜仔细拨着,将衣带分开,扔了条衣带给谢飞卿。

        谢飞卿慵懒地系着衣带:“若是我们就这般上岸,京中少不得议论纷纷。”

        楚煜侧头,挤着头

        发上的水:“那我便说,是侍郎不慎落入湖中,临死前还不忘拉本侯一把。”

        谢飞卿狡黠地笑了下:“他们可不会信。”

        楚煜将头发甩在身后:“母亲知道了我们的事。”

        谢飞卿的笑凝滞了一下,勾起的唇角慢慢耷拉下去。

        楚煜漫不经心道:“所以我们什么时候成婚?”

        蜻蜓自霞光中飞来,悠然落在大朵的花瓣上,羽翼轻轻颤着,谢飞卿看着小小的蜻蜓,待蜻蜓飞走时,他才从沉默中抽身:“过些日子吧。”

        楚煜欺身过去,小舟微微晃动,他双手撑在谢飞卿臀旁:“为何?我想近几日,甚至是今日,抑或此时。”

        谢飞卿说着:“若是命中人,又何必在乎几时成婚,只要情意在,就算是十年都等得。”

        楚煜紧追不舍,头顶的水顺着下巴探入谢飞卿的衣襟:“那你觉得我们是命中人,对吗?”

        谢飞卿没有理会他的话,冲他笑着。

        楚煜很想得到他的回答,不断问着谢飞卿,却仍然没有听到他想要的答复。

        谢飞卿被他缠得无奈,推了楚煜一把,指着灰暗的天色:“再晚些,成衣铺都要关了。”

        楚煜大咧咧倒在舟上,满不在乎:“这么回去就是,谅他们也不敢在我面前指指点点。”

        谢飞卿划着船桨,出了花草丛,遗憾道:“原来侯爷就想着回去了,听闻京城的百花节甚是热闹,可惜只能我一个人逛了。”

        楚煜一个猛子起来,将谢飞卿抱了个满怀,两人的衣裳粘腻腻的贴在一起,他抢过船桨,划得极快:“就这去成衣铺,陪侍郎夜游百花节。”

        小舟朝岸边游着,荡起一条长长的涟漪,烬岚湖畔上点点灯光,夺目地连成一条彩线,光晕画在湖面,点缀着黑黑的湖水。

        两人上岸后,沿着烬岚湖畔闲走,柳条时而搔着脸颊。烬岚湖畔就在都城最繁华的世护街,他们大致走了百步,就找到了一家成衣铺,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后,二人将银子与原先被打湿的衣服一同留在铺中。

        谢飞卿歪头,手绕到脖子后面,勾出被衣裳压住的发丝,他余光瞥见楚煜在擦着一块兽状的青铜物件,楚煜似有所察觉,抬了下头,谢飞卿不留痕迹地转过眼珠,好像什么也没看见。

        楚煜将东西搁入袖中,拉着谢飞卿就走向最热闹的地方。

        浩国重视百花节,每任帝王都会在节日当天祭拜花神,以求得万木常生,百花节这夜没有宵禁,故而常常能在隐蔽处听见恋人的私语。

        火树银花铺满路,商铺都挂着灯笼,红澄的灯光透出灯笼纸,照亮了街市。长街上早就挤满了人,女子们皆梳着云鬓,身似轻燕,羞怯的则面覆青纱,带着点儿不可窥测的骄矜意味,面纱上水润的眼眸望向俊才,将那才子的心勾去了大半。

        脂粉香绕在鼻间,谢飞卿忽略秋波,手上却被人塞了个香囊,他回头看,周遭的女子皆娇羞地回视他,令他辨不出香囊的主人是谁。

        楚煜醋溜溜:“你这是找谁呢,直接抛了便是。”

        谢飞卿捏了下他手心,将香囊安放在一旁的石墩上,等着主人就其拿走。

        前面来了一群表演花神戏的人,长街登时更加躁动,人们拥挤着朝那处走,微屈身的谢飞卿被谁一撞,失去重心地朝地栽去,幸而楚煜及时将他提起。

        楚煜紧攥着他的手,不让人流将他们分离,他们被人流挤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正巧挨到了小贩的推车上。

        首饰叮当作响,小贩急遽地扶稳推车。谢飞卿的腰撞着推车的尖角,本就酸痛的腰更是雪上加霜,他皱眉屈身,楚煜帮忙揉着他的腰:“如此难受,你当时怎么也不让我轻点。”

        谢飞卿咬牙,一字一顿道:“我,说,了,有,用,吗。”

        楚煜诚恳道:“没用。”

        楚煜憋了二十多年,一朝开了荤,哪里会轻易放过谢飞卿,况且他还借此将

        苦闷尽数宣泄了出来,搅得谢飞卿在巫山云雨中险些窒息。

        小贩吼道:“两位大爷,你们弄坏了我的首饰!赔银钱!”他指着地上破碎的玉制饰品。

        楚煜还在哄着谢飞卿,闻言也不管弄坏了多少东西,直接将几片金叶子撂了过去。

        小贩咬了咬金叶子,眼睛直冒光:“够了,够了。”

        推车上还置着十数个饰品,虽然作料不算上乘,但胜在工艺精巧,楚煜的目光一一滑过饰品,最终停在了一块玉佩上。他将玉佩执起,在谢飞卿腰间比了下。

        “爷若是喜欢便直接拿走。”小贩搓着金叶子,赔笑道。

        谢飞卿嘀咕道:“原先的玉佩纵然碎成渣了也还在,我有它就行了。”

        楚煜不听他的话,将玉佩的穗绳系在他腰带处。

        谢飞卿赌气般地走远了,走得又急又快。

        楚煜长腿一迈,拉住谢飞卿,迫使他转身,谢飞卿愠怒道:“在你心里,是不是每块玉都是一样的,碎了一块,便很快就能将新的补上。”

        月色如水,侵入街市,被灯笼的热光吸引,银与红映在他们周围。楚煜轻声道:“我只是想着,若有一日我不在了,那总还有块我送的玉陪着你,碎的不好贴身,这枚新玉才能代替我时时刻刻守着你。”

        谢飞卿垂下眼睫,握着凉凉的玉佩:“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我的明然会长命百岁的。”

        楚煜笑嘻嘻着:“也不一定就是死啊,就如我出去打仗,短则一月,长则几年,都不在你身边。”

        玉佩被手松开,贴着衣裳。谢飞卿细细看着眼前这张俊脸,忽然将楚煜拉住,跑向一旁的巷子里。

        巷子很长,两人跑到了巷子最深处,两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谢飞卿勾着楚煜的脖子,想要轻吻下他,却被楚煜抢了先。

        黑洞洞的巷子深处什么也看不见,他们俩的身影比巷子的黑暗更黑沉,紧紧贴着的两副身躯化作了一个黑影,吞咽声溢在巷中。

        谢飞卿备受煎熬,他被楚煜吻着,脑子被爱欲烧得着火,勉力抽出一丝神志,手搭上楚煜的臂膀,手指探入楚煜的袖中,却犹豫着又退了出来。

        楚煜不满他的分神,咬了下他的舌尖。

        谢飞卿被最爱的人拥吻着,沉重的计划迫使他忘却私人的感情,手指再一次探入了楚煜的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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