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荞麦面
“哥哥总是这样。”九笙轻咬下唇，“不要将自己关进黑暗里啊。”
“诶？”代表疑惑的气音。
“我的意思是——”九笙突然抬起了头，露出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笑容，格外灿烂，又似悲鸣。
“我哪里也不去，我要和哥哥待在一起。”
她还有未送出的礼物，未说出口的话语。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离开了？
太宰闻言，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后退几步，不再阻碍九笙进门。他的表情被昏暗的光影模糊，让九笙看不清。
“随便你。”太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像室内走去，“事先声明，我这儿可什么都没准备。”
“荞麦面。”“嗯”太宰顿住脚步，侧身看向九笙，与之对视。
“我想吃哥哥做的荞麦面。”他听见九笙如是说。
“硬豆腐行吗？”太宰试图讨价还价。
“荞麦面。”
“诶~可是九笙从来都没有吃过我做的硬豆腐啊，我跟你说哦，可好吃了！切成薄片，沾上酱油，简直是人间美味~小九笙务必要试试。放心，一定不会因此进医院的！”太宰信誓旦旦。
“荞麦面。”
“”
为什么？
一碗荞麦面而已，她说要吃的话，想必无论是中也、红叶姐，还是武装侦探社的那位名侦探，都会很乐意款待她吧。何必如此执着于让他做呢？
“小九笙不该过来的。”今日的横滨，难得的热闹啊。唯有他这里是一片死寂。太宰治是见不得光的，应该在阴暗无人的角落腐烂。为什么要自说自话地闯进来？留在他们那里，留在你向往已久的人间，难道不好吗？
“或许。”
所以说，哥哥是个狡猾的笨蛋嘛。明明眼里写满了“不要走”“留下来”，却还在不停地将她向外推。她怎么可能做得到啊，将哥哥孤零零地扔在一边，自己与别人共度这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她是不懂感情，但她也是个人，人就是有感情的。虽说现在的她还处于探索阶段，但
总而言之，如今九笙的思想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转变。这种转变说不上是好是坏，不过，至少她试着伸手了，试着去拉住那位从容站立于悬崖边，摇摇欲坠的兄长。就姑且当作一件好事吧！
“礼物。”九笙低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物件，递到了太宰面前。
“这是”太宰柔和了眉眼，“还记得啊。”
蹩脚的针线，黑色的手包，绣着“万事顺遂”的祝福。
那次损坏的生日礼物，被当成新年礼物又送了回来吗？真是狡猾啊。
太宰伸手接过，轻轻捏了捏，察觉到里面似乎装了别的什么，饶有兴趣地打开了手包。
“御守啊。”太宰两指捏住那枚制作略显粗糙的紫色御守，新奇地瞧了瞧。
“被针扎了几次？”“不必在意。”九笙面上不显，自以为隐蔽地将手背在身后。
“诶~”太宰拖长语调，“没必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哦，礼物什么的，不需要。”
又在将她向外推呢，很遗憾，唯独在这件事上她并不想合哥哥的心意。
九笙自动忽视了这句话，只用那双无喜无悲的紫灰色眸子回望他。
“呀嘞呀嘞。”太宰倒也不在乎九笙的态度，自顾自地拉开系住御守的带子。
“啊”几近叹息的话音，“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小九笙。”
一块刻着“荒霸吐”的小木片，一张写着“祝我的哥哥一生平安，自杀不死，找到独属于自己的幸福。”的小纸条。
“真是恶毒的诅咒呢。”太宰阖上眼，露出清浅的微笑，竟如雨滴落入风中那般温柔。
太宰于迷雾外俯瞰人间，从不认为人活着是存在某种意义的。他的头脑过于精明，注定难以融入这污泥一般的世界。他无法从这世间获得灵魂的满足，即使试着去找寻，却也始终无果。他已经厌倦了啊，本以为加入portmafia，接近血腥与暴力的中心，接触更多的死亡，就能更加靠近人类的本质。然而，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呢。厌倦了呢无数次想要脱身，就这样一了百了，奔赴向往已久的死亡，却始终没有成功。
是什么阻止了他？即使再微弱，太宰也不得不承认，他对活着抱有破碎的希望，渴望能够找到足以支撑自己活下来的理由。太宰的每一次自杀都是认真的，想死的心情也是认真的，但他也在认真地求救。嘴上说着是想要找到不痛苦的自杀方式，可他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连太宰自己都说不清。被生的意志的反面蚕食的少年，是否也在期待着被爱呢？
“嘛嘛，纸条就算了，这个东西还是还给小九笙吧。”太宰单手抛了几下那块木片，又将其送回九笙手中，“看见它，我总会想起某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呢~”
“这样啊。”意料之中的反应。
九笙小心翼翼地将其收起。
果然还是应该将这个送给中也吗？可是中也应该还不知晓她已经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了。算了，之后如果有机会的话
九笙收回思绪，打量起眼前把玩着御守的太宰。
她又何尝不清楚自己许下的愿望对太宰而言是一种强加于人的残忍想法，可是，请允许她的自私吧。她只是想哥哥陪她久一点，再久一点。
“至少，请活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吧。”九笙轻轻拉住了太宰的衣袖，没有看他，“我还会为你准备新年礼物的。”
“是吗？”太宰低眉浅笑，美得惊心，“真是令人期待呢。”
那就活到明年的今天好了。
像太宰治这般的人，也配得到幸福吗？
“我有吗？”“什么？”“礼物。”“小九笙今天应该收到了很多礼物吧，不差我这一个。”
“哥哥是不一样的。”大家送的礼物，九笙还没来得及拆，就直奔太宰这儿了。
“我最想要哥哥送的礼物。”
“”
过于直白的话语，过于真切的眼神，让太宰有些无所适从。克制住落荒而逃的冲动，太宰转身进了里屋。九笙自然地跟上他，往日阴冷的集装箱，似乎因为她的到来多了几分温暖。
“画像？”“嗯。”“哥哥画的我？”“嗯。”
画上的九笙笑容灿烂地吃着一块蛋糕，双眼幸福得眯了起来，光是这样看着就仿佛感同身受了那时满溢的餍足之情。
有些眼熟呢，不就是以她初来哥哥“家”里时，他向她展示的那张不知何时偷拍的相片为原型的吗？
竟然画下来了还挺好看的。老实说，这幅画给她的感觉与那张照片存在着某些她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差异。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呢？
“哥哥，那张照片呢？”放在一起对比的话，或许能够找出差别吧。
“啊，放在哪里了呢？”太宰歪着脑袋装模作样地思考，“抱歉抱歉，大概是弄丢了吧。”
“是吗？”也罢，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照片啊，一直被太宰放在手包的夹层，随身携带着。在那次的战斗中，和手包一起被摧毁了。
不过，小九笙不需要知道哦！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哥哥能满足我一个请求吗？”“说来听听~”
九笙指了指画上的自己身旁的空白处：“能在这里，画上哥哥你吗？”
【即使只是在画里，我也希望你能在我身边。】
“诶？”太宰偏了偏脑袋，看上去有些不解。
“不可以吗？”九笙的声音明显低沉了下去。
“也不是不行。”太宰单手挠挠脸，“只是这样的话，这幅画恐怕会失去原有的美感。”
“？”
【十五分钟后】
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哥哥会说将自己画上去会让画失去美感了哥哥画她的时候是请了抢手吗？为什么会有截然相反的两种风格。不，不对，哥哥画的自己已经完全不能称之为“人”了吧？总感觉有些诡异呢爱丽丝看见了说不定会被吓哭？
“哥哥眼中的自己，就是画上这样吗？”一团糟的样子。
“嗯。”太宰兴致缺缺地应答。人类在他眼中，都如画上这般。唯有小九笙是例外。
“这样啊。”九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收起了那幅画，“既然是哥哥送给我的新年礼物我会好好珍惜的。”
送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对象是哥哥，就够了。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
“荞麦面。”“”
所以饶了半天又绕回来了是吧。
“荞麦面和硬豆腐，都要。”一直没有机会尝到的硬豆腐啊，试试也无妨，哥哥说了好吃，那肯定非常好吃了。
“那好吧——”太宰拖长语调，狡黠地笑了笑，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可是我没有准备任何做荞麦面的材料哦~现在出去买也来不及了，街上的商贩今晚只怕是关门了吧，就连portmafia也都放假了！真是太可惜啦，看来要等到明年的今天才能吃到了哦~毕竟，荞麦面不在大晦日吃，就没有意义了。所以，今天吃我做的硬豆腐就好了，刚出炉正新鲜呢，口感最佳！”
“没关系。”九笙嘴角微扬，“材料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外面，随时都可以。”
“？？不至于吧真是的，被你打败了啊。”“现在，哥哥可以做了吗？”
“嗨以嗨以，我知道了。事先声明，我可不吃哦~”“嗯。”
细长的荞麦面被日本视为长寿的象征，也由此被太宰发自内心地排斥。长寿什么的，绝对不要！
为什么又答应给九笙做呢？或许是因为，其柔软的质地也象征家人间的情感绵延细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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