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见老师“下班”过来，晨曦贴心地递上水杯，“辛苦了，老师。”
“乖孩子乖孩子。”蓝花楹笑眯眯地夸奖到，双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满足地长叹一声。
十六岁花季美少女硬生生活出老干部的架势。
“对了，刚才海曼过来了一趟……找悖论维修器材。”晨曦有些忧心地皱眉，“看上去情况又恶化了。”
原本就瘦弱的身体进一步被消耗养分，全身皮肤变得惨白，脸颊凹陷，但偏偏双眼炯炯有神，看上去有一团不会熄灭的火焰在其中燃烧。
以生命为代价在燃烧着。
蓝花楹又喝了一大口水，砸砸嘴看向不远处黑漆漆的大片树荫，被风吹拂的树叶发出的不是“沙沙”声，而是人类的低语。
“死不了，因为叶霖不会让导演死在黎明前的。你看过他拍的东西了吗？”
“……看了一点，非常的，呃，无法描述的厉害。”晨曦回忆了一下刚才看见的某些片段，只能说人类的语言限制了她的惊叹，这真是一个人用设备可以拍出的画面吗？
而且听完叶霖的故事梗概，完全想象不出最终画面效果竟然是这样的。
罗森竖起耳朵听了个大概，非常好奇地看了她们一眼。
海曼来维修器材时只有晨曦和悖论看过内容，他直接被丹尼尔拉得十米朝外，光听见一些意味不明的杂音就有些头晕目眩。
所以他也就很有自知之明，扼制住了好奇心。
“所以啊，他的身体和才华现在都成了消耗品，全折损在这部《千古影帝》里了。罗森——我要吃蒜香面包片！”
“好嘞，您慢用。”
一片两面烤得焦香四溢的面包片穿插着竹签，直接被罗森当成飞碟抛向食客。
蓝花楹两根手指轻松夹住竹签，眯眼享受起美食，“啊……蒜香和烤面包片真是绝配。好久没吃到这些正常食物了。”
晨曦来不及问蓝花楹平常都吃了点什么奇怪食物，后者叼着面包朝待机中的白发青年勾勾手指。
悖论立刻给予回应，“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把电影片段调出来，我也看一看，缺点下饭的东西。”
“？好的，请稍等。数据开始传输——”
悖论先是歪了下头表示不解，大概以他的审美很难理解一部“悲情片”为什么能下饭，但还是忠实地执行了少女的要求。
这种以死期感染者本体出演的电影，本身包含的信息量就很大，哪怕是悖论也无法做到秒上传。
十秒过后，蓝花楹接收到了画面。
传来的电影片段是主人公“叶霖”被外星人抓捕，失去意识中被改造的情节。
一大段色彩在她眼前爆开。
画面中没有固定形状的物体，只有扭曲的线条纠缠成类似人类生物的形象。
但注意力集中在线条上，叶霖那张标志性的脸又会浮现在大脑中替换对扭曲线条的印象。
他周围，是大团大团黏液状的不明物体，不明金属光泽在外圈递进，偶尔有些眼球或者牙齿浮出表面又隐匿其中，可怖的外形无法让人理解。
“■■■”
黏液怪物发出刺耳的杂音，突然将人型线条打乱，整个画面扭曲狂乱令视觉无法及时处理获取的信息，镜头在旋转，刺耳的杂音也在扭曲。
恐惧和压抑透过频幕从精神层面传达给观看者，即使闭上眼，那些怪诞的颜色色块都在脑内碰撞发出“惨叫”，令人躁动不安。
蓝花楹就着画面吃了三大串羊肉串。
她舔舔手指将油脂和调料粉吮吸干净，非常专业地评价，“充分表现了男主人公对于未知外形体的恐惧和愤怒，也表现出外星人的非人感和残酷。海曼这个视角切换很有东西啊，配合那一波精神恐惧很有代入感。”
晨曦：……
这艺术鉴赏水平不是她这种刚刚学会用另一个视角观察世界的萌新可以评价的。
“大佬，虽然这玩意儿很厉害，但是用来下饭是不是过分了点。呼呼——烫！”丹尼尔坐在小板凳上随着新鲜出炉的烤串吹气。
“怎么，你也想看看？”
“我看上去像很能作死的样子吗？”丹尼尔怀疑这位魔法少女随时都想找机会安利自己“升华”。
蓝花楹卖力安利，“我有魔法可以让你们安全观看哦，绝对安全的那种。这种机会可不多，‘魔法少女勿忘我’可是远近皆知的精神稳定高手哒！”
罗森有些心动，他瞅了眼红发青年试图达成共识。
这看上去天真的小脑袋瓜里肯定都是坏主意，不会到现在还有人相信谎言大师吧？！
丹尼尔不为所动。
蓝花楹顺利接收到此人对自己谎言大师的评价，她脸上带笑手上动作毫不含糊，抛起两个手掌大小的光球，将魔法杖当成球拍，冷不丁将光球拍入两人体内。
“嘎——”
“啥？”
两人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脑袋挨了一记大比兜子，整个人都陷入大脑滞后有些醉酒后的状态。
“不要慌，给你们加了个buff，可以过滤精神伤害。”魔法少女这才不讲武德地解释道。
“不是，有你这么强买强卖的吗？！”丹尼尔目瞪口呆，刚说完觉得自己声音都有些失真了。
“好东西当然大家一起分享啦，走你——”蓝花楹表示自己还能更加强买强卖，顺手将电影片段丢过去。
“救命啊，你不要过来啊！！！”
十分钟后，地上多了两条没有世俗欲望的咸鱼。
蓝花楹和晨曦弯下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咸鱼们，脸上都是恶意满满的笑容。
“怎么样，零距离体验不可名状的电影，很奇妙吧？”
“谢邀，让我回忆起第一次吃会长‘美食’的心理感受，我现在感觉非常良好，阿巴阿巴。”
罗森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他们美食公会有个入会仪式，现任会长会亲自用伟大生命形态给新成员烹饪一道“美食”以表欢迎。
概念上绝对是相当极限的美味，但是人类味觉能接受多少就各凭本事了，好吃到极限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受苦。
丹尼尔生无可恋，重新将遗书放在胸前，双手交叉，闭上眼一脸安详。
“丹尼尔～丹尼尔～”恶魔在低语。
没有回应。
“晨曦，你看这个人是不是已经失去意识了啊？”
“是的呢，完全不会动弹了。”
“那好，你们都不要说话，我来给他删点东西，等他一觉醒来就变成可爱的……”
丹尼尔睁开眼，面无表情道，“啊，我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见魔法少女扫兴地蹲在侧身，用魔法杖的尾端使劲戳了两下他胳膊，她的“悄悄话”也顺着戳戳传递到脑海中。
“喂喂，这个世界都快结束了，你总该给我个答案了吧？”
感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大佬还惦记着“升华”呢。
“那个笨蛋会长究竟和你说了啥，大佬你这么上心啊。”丹尼尔抓住还没缩回去的魔法杖，两个人隔着装备开始私密通话。
“没什么，就是了解到一点奇怪的事情。”蓝花楹朝自家徒弟摆摆手，示意她把无关厨师拖远点，“你和你们那个【全魔法交流会】的会长其实是同期进来的感染者对吧。”
“……是这样没错。”
“他都中度转重度，再从重度通过继承仪式成死期了，你还在中度。你的三次人类鉴定模拟考核全部通过，生命能量浓度也已经达到重度标准……拒绝一次‘升华’可以说是有些心结，次次拒绝谁都看出问题了啊。”
“你真的不能再拖了，照理来说你卡在中度说明还是很‘惜命’的，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判断你再不‘升华’反而会有生命危险。”
蓝花楹露出略显头疼的表情。
他们内部是禁止对感染者同伴使用搜寻记忆类的能力，不仅会消耗彼此的信任度，更重要的还是死期感染者一旦“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记忆，真的会出现“死去的记忆突然站起来攻击我”的危险事件。
所以这种情况基本默认丹尼尔有不能开口说出真相的难言之隐，只能靠经验去猜他的难处，会长猜不到就找人来猜，一路找猜谜人找到了蓝花楹这边。
然而谜语人最终还是被更强的谜语人制裁了，蓝花楹三番五次想暗示丹尼尔，或者刺激他产生一些感情波动来猜测原因，可对面愣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扛到现在，连个想法都没透露。
“原来我在死期感染者眼中已经‘恶化’到这种程度了吗……说实在的我都有些习惯了。”丹尼尔一个鲤鱼打挺盘腿坐起来，随手理了理头发，他终于不再嬉皮笑脸，眼中也是深深的忧虑。
他思索半天，自身的情况哪些可以说哪些是禁忌，他直到现在也摸不准。
“让我想想该怎么说呢，感觉还是说出来稍微安全点。”丹尼尔咂咂嘴，每说一句话都会停顿半天等蓝花楹进行判断，是否触发了什么危险。
“重度感染者会经过‘那个’才能升华，对吧。”
“……”
“我还是宿主的时候，遇到了‘那个’玩意儿。”
“……”
“‘那个’玩意儿没走，可能还在‘那边’，所以我不能升华，尤其是不能在驻地升华……这样说大佬你能懂吗。”
丹尼尔能不能成功升华并不知道，但这谜语人的架势已成功击败99的感染者了。
蓝花楹谜语听到一半就知道答案了，她还真能脑补的出来——
丹尼尔被占领宿主躯壳的人类意识集成体盯上了，并且那个意识体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竟然一反常态没有将落脚处毁灭，丹尼尔的觉醒可能和它有关。
现在的问题是，丹尼尔没那么上进可能一生都发现不了问题，但他其实一直保持着积极的态度准备成为重度，直到……濒临重度时那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被标记的注目感，让他发觉事情的不对。
那个意识集成体在他身上做了标记，就等着“升华”的一刻循着气味找到【悖论计划】的驻地，无论它抱有什么样的目的，肯定是满含恶意的。
至于蓝花楹为什么脑补得这么详细，因为她处理过类似的事件。
【悖论计划】建设初期，疯狂的人类意识集成体顺着被标记的感染者一路找到驻地，感染者瞬间意识抹杀被取而代之。
它的目标当然是为了消灭号称究极系统的百万悖论。
在入侵的瞬间，刚成为百万级别的悖论有所察觉，所有驻地休整的死期脑内拉响警报，那个升华失败的感染者被瞬间蒸发。
当时第一次发生这种恶性入侵，甚至有回溯能力和占卜能力的死期感染者出手，直接将事情过程全部还原：一个有些想法的人类意识集成体，在复仇路上标记了一个系统宿主，原本是准备一路杀到系统母星，结果宿主意外觉醒成中度感染者加入了【悖论计划】……结果后续升华重度时出现了入侵事件。
这种入侵无法预防，人类意识集成体可能在宿主时期就选择目标标记，只有当升华的一刻才“发作”。但这类“有脑子”的人类意识集成体很少，大部分都是满腔恨意志只会顺着本能去追杀系统的痕迹。
丹尼尔竟然可以提前意识到不对劲，足以用幸运来形容。
然而它的性质和“万众一体”很类似，从语言、文字等方式可以直接与之产生联系，所以丹尼尔口不能言。
和轻度感染者说起此事可能直接害了他们，向重度和死期明确地寻求帮助，这不可名状和不可名状的化学反应可能直接把自己意识先撕碎了。
至于直接向悖论求助……是嫌自己死的方式花样不够多吗？
于是他一次又一次拒绝升华，试图用自己的反常引起公会大佬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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