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神灭林
花游静静听着外头的声音，确认他已走远，这才起身坐定，手上刚好按到了那块玉牌。
花游垂头细细抚摸着玉牌上的纹路，是浴火凤凰，想来是他的随身之物，可能是为了方便她进出于各处吧，花游嘴角笑了起来，“正好用起来。”
……
卯时，几个侍女从房里陆续退出来之后，花游也走了出来。
小甲闪身出现，见她今天穿得格外整齐，不禁好奇问道：“姑娘这么早起来要去哪里？殿下丑时就已出城门了。”
花游淡淡回道：“帮我备马车，我要进宫求见陛下。”
小甲更不解了，“昨夜不是才去拜见过了么，况且这个时辰陛下恐怕正准备上朝去呢，就是去了也是见不着的。”
“无碍，你去办就是。”花游神色如常说道。
小甲只得照做。
待在东华门下了车，花游示意小甲止步，自己由侍女阿莲搀扶着来到守门侍卫面前，背对着小甲不知向那侍卫出示了什么，那侍卫面上惊异不已，还偷摸打量了她几瞬才进里头回禀去了。
不多会儿，东华门边就开了个小门，没想到出来相迎的就是皇帝的贴身总管李公公，也不知花游同李公公说了什么，那李公公连忙点了头，随即挥退了侍女阿莲，由自己亲自扶着进去了。
阿莲回到了马车前，小甲摸着下巴看着花游消失的方向问道：“她方才拿出的是什么？”
“回禀甲护卫，是昭王爷那块浴火凤凰的玉牌。”
“哦？你一个小小侍女竟也知道这个？”小甲有些诧异。
阿莲捂嘴轻笑，“昭王爷的那块玉牌在整个皇城贵女圈里可是无人不知的，它的样式还曾被人依照传言仿画下来各处传阅，而且……”侍女凑上前低声说道，“有几个小姐郡主还私下在外定了相同样式的玉牌来，偷藏在闺阁中一解相思之苦呢，奴婢有幸还见过两块，只是与姑娘方才拿出的那块相比，那些就黯然失色了。终究不是真的。”
小甲点了点头，再次看向东华门，“这满京城连你一个侍女都知道这块玉牌的意味，咱们这位花大夫恐怕却是一无所知……”
……
这边花游已经来到了御书房候着了，待皇帝退了朝过来，已是巳时三刻。
皇帝坐在书房中拿着那块玉牌思忖了起来，昨夜他还在纳闷谢琏为何替她求郡主之位，如今见了这玉牌，似乎找到了其中关联。
但眼下仅是猜测，皇帝暂且按下不表，只是问道：“听说你一早就来了，可是太子的病情有变数？”
花游思忖片刻，回道：“变数倒是没有，只是……若民女今日就能将太子治愈，不知陛下可愿答应民女一个小小的请求？”
皇帝豁然起身，不惊反怒，“今日便可治愈？那你昨夜那样一出又是为何？难道是故意作弄孤？”
花游从容跪下，以头点地，“民女绝不敢犯上，只是昨日碍于昭王爷在此，不便说出此种法子。”
“子卿？”皇帝一愣，皱着眉又缓缓坐下，“所以……你是故意的……实际根本没有什么蜀郡的药引，你只是要他暂时离开这里？”
花游回道：“正是，民女虽欺瞒了陛下和王爷，但若非如此，恐怕会耽误太子病情，是以今日一早民女便进宫来求见陛下，望陛下息怒片刻，待容民女将治疗法子说清了，再治民女的罪不迟。”
皇帝冷哼一声，“那你可要说仔细了，若叫孤王发现一丝不对劲，哪怕子卿来求情，孤也要从重发落你。”
……
太极殿放生池，皇帝背着手站在池边久久不语。
“只能如此？”皇帝问道。
“嗯……”站在身后的花游点头应道，“请陛下尽快决定，太子的病情延误不得。”
“子卿若回来，孤又要如何同他交代……”
花游默了一瞬，说：“陛下只管照实说了便是，殿下会理解的。”
皇帝转身看向她，眼前女子穿了一身淡紫长襦，斜肩窄腰，脖颈纤细，鹅蛋小脸白皙素净，一双桃花眼自带笑意，只是因不能视物有些茫然无神，但这依然是一张未被世俗规矩圈固过的脸，眉眼之间尽是坦荡洒脱，天真烂漫。
昨夜他还觉着这女子过于年少轻浮，行事出格不拘，是个不靠谱的，今日听了她的那个治疗法子，却又不得不承认：年少未必无大勇。
“陛下？”花游再次请示。
“你去吧……依照你说的法子。”皇帝最终下了决心。
“那民女所求陛下是应了？”
皇帝看她满脸欣喜，竟完全不似一个将要赴死之人，又想起了昨夜谢琏也是在此处向他讨要封赏，还是难得的温暖和煦的一张脸……皇帝的心中不禁有些慨然：
“嗯……”
……
花游再出来时已是子时，却并非由宫人牵引着出来，而是圣上特赐了玉辇送出来的，身旁不仅跟着李公公，身后还跟了两排奉礼的宫女太监，阵势浩浩荡荡，直往王府大街行去。
要不是夜半时刻，城内早已宵禁，恐怕早已被百姓们争相围看了。
小甲和那个侍女等了一日等到如此场景，也是面面相觑，惊异不已，只得驾着马车在后头不近不远地跟着。
到了王府大街的行宫门前，李公公亲自扶了她下车，将她直接送入了房中，因花游身后还有一堆奉礼的宫人，小甲与花游之间还是隔开了大半距离。
待宫人们放下礼，小甲又将李公公好生送走，这才折回了内殿，敲了敲花游的门，“姑娘？你没事吧？”
过了一会儿，里头才低低传来了一句话：“今日有些累了，不必管我。”
小甲思忖片刻，想来她今日在宫里忙了一整天，估计是真累着了……
……
翌日一早，侍女阿莲正端了一盆热水与其他几个侍女一道正要敲响花游卧房的门，见护卫小甲从外头进来，身后跟着个穿了身湛蓝留仙裙的女子，一条浅粉披帛自肩上萦绕至双肘之间，头上的留仙髻梳得一丝不苟，还簪了根金丝团花绕蝶步摇，与两耳上的一对翡翠蝴蝶耳坠是一套样式。这是时下京中贵女圈里正流行的穿搭。
女子体态轻盈，似云出岫，看似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阿莲却微微皱起了双眉。
护卫小甲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低声问道：“姑娘还没起么？”
阿莲点了点头，说：“嗯，正要去叫。”
“我来吧。”身后女子踏上台阶，轻敲了敲房门，“姐姐？可起了？我是花瑶。”
————
这边谢琏到了神灭林已经是六日以后了。与他一道前来的只有三名近身护卫，功夫上皆是出类拔萃的。
他令护卫们守在外头，只自己一人提了剑进去，身后还背了个长长的东西，用黑布好生包裹着。
神灭林，顾名思义，是连神仙来了也可能葬身于此的所在，林中常年云雾缭绕，古树参天，遮天蔽日，且时有猛兽出没，一旦误入，只会迷失其中最终落得被猛兽分食的下场。
但正因这片神灭林的存在，才让被包围在其中的骡祖山得以与世隔绝数百年。
传说猛兽不喜将死之人的血肉，因此若是这种人进去，又不至于迷路，或可有一线机缘找到传闻中的骡祖山。
他记得花游曾同他说过，他是她遇见的第二个顺利穿过神灭林的人。
待到了神灭林深处，周围的杂草都有半人多高，日头已完全照不进来，周围黑洞洞一片，草木之间隐约传来一阵阵熟悉的窸窣声，辨不清是出自哪个方位。
看来他已被盯上了。
他环顾了四周，跳上一块半人高的巨石，就地盘坐下来，再将身后背着的东西解下，横放在腿上。
待褪去了外面墨色布袋罩子后，露出来的赫然是一把古琴。
他想起她说的话：“你就抚上一曲《长相思》，它就认得你啦。”
谢琏低叹一声，抬手抚琴。
所以，当初为什么要改《长相思》的谱子呢，如今自己竟然也不得不弹这错误版本了。她到底是故意的还是全然不知呢？
谢琏垂眸弹了几段，再抬头时，不由得浑身一僵，呼吸骤停了一瞬：一只庞然大物正闭着眼蹲坐在他对面。
那大物形如野熊，但个头又比一般的野熊壮硕六倍不止，周身黑白覆毛，掌厚如小山丘，利爪正藏于山丘之下。
谢琏下意识曲起了手指，摸到了掌心的那道长疤。要不是曾经被它所伤，如今指不定会被它这般乖巧蠢萌的姿态给骗了。
听见琴声戛然而止，大物猛然睁开了眼，弯下身子盯着他，鼻孔里喷出的热气一阵又一阵吹拂着他额角的碎发。
一人一兽四目相对良久，谢琏抬手继续抚琴，大物果然又闭目倾听，似乎非常享受。
三遍弹完，大物已经仰躺着打起了呼噜。
谢琏长吁了一口气，轻轻放下琴，默默地掏出别在腰后的匕首，向它走了过去……
……
刚走出灭神林，谢琏便看见只有一名护卫把守在此处，另外两名不见了。
“他们二人呢？”谢琏问道，顾自朝着一旁大树下栓着的马匹走去，这次他是带着大壮来的。
护卫连忙跟在身后，指着一个方向回道：“方才我等听到那边有几声异响，他们二人已先去探看了。”
谢琏朝着他指着的方向只淡淡看了一眼，眼尾随意地瞥了眼那护卫，转头闲适地摸起了大壮的马鬃。
身后的护卫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谢琏的脖颈，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他挪了过去，手默默背到了身后。
谢琏眼尾一扫，嘴角随即邪邪上挑，说：“想刺杀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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