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笔趣阁 > 决定回报火葬场男主后 > 第13章 反思

第13章 反思


季澄明是灵慧的。走马观花之下,他已将访谈通读下来。知道了这登出摄像的人是听无非麾下一名先锋,名唤徐真,参与了此次东海秘境的前期探索任务,历经重重艰辛,不负太仪城期望,与同僚们一起为太仪宗献上东海秘境一期地图。

        这差事艰难吗?季澄明摸着良心说,自然是难的。看后边儿长长的抚恤名单就知道,探索秘境,九死一生。

        这人配登上《太仪旬刊》,留存摄像么?要季澄明看,他一个五灵根自然勉强——但“听大人说,我接受这个访谈,不是为我自己露脸,而是叫我那些死去的同袍为世人所知,也让人知道,五灵根从来不差什么,我们一样为太仪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们一样是堂堂正正的太仪宗子弟。”

        背后站着为宗赴死的人,站着千千万万的五灵根乃至四灵根,季澄明不敢再说他不配。

        但季澄明愤怒的也不是这个。

        他愤怒的是这人字里行间对听无非的推崇,口口声声说着全蒙听大人的举荐,通篇访谈里三四处提到“愿为大人赴汤蹈火”、“能在大人麾下,是我三生幸事”“大人心胸宽广,体恤卑下”……蝇头小利,邀买人心,多么眼熟呵,与他季澄明前些日子的情景别无二致。

        可笑他季澄明心心念念想着她听无非,竟然全不知道什么时候惹到了她的忌讳,让她冷了脸,不由分说地就给他定下了这样折辱人的惩罚……

        夫子走进门来,新一天的功课开始。季澄明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自己的委屈。

        是的,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愤怒之下的情绪,是委屈。

        同一本《太仪旬刊》,此时还捧在听无非手里。

        听无非同样是一目十行,飞快地将访谈内容扫完,随手便将玉简搁到一边,口中淡淡道:“做得不错,只下次注意着,类似事情,不必再多提我。”

        案前站着她的另一位秘书许望舒,此时许望舒点头应是,又笑道:“此篇访谈一出,天下五灵根振奋,大人您的威望,也自有提升,何必韬光养晦呢?”

        “过犹不及。”听无非言简意赅,一个词便结束了这个可夸耀的话题。

        许望舒说得并没有错,但听无非不在乎这件事。现在的结果,早在她向周叁穗提起来的时候便有所预料,如今不过是按着她的预想往前走而已。按部就班的事情,有什么好多提的呢?

        许望舒较之于鲤,更擅察言观色。此时看出听无非意思,便也干脆利落地转移了话题,又谈到公务上来。

        “雷法门突然发难,说门下弟子在东海秘境探索中丧生,要太仪城给个说法。前期秘境探索的弟子皆是身家清白之人,绝无可能来自海外。我现已经安排下去,叫人一一排查抚恤名单,另与雷法门沟通周旋。只是究竟如何处理,还要请大人示下。”

        听无非先前已经看过这事的急报,此时略略点头:“此事你办得不错,便按着这个路子走;但与雷法门的周转,由你亲自去办。务必要控制事态,稳住地方。秘境有万象宗插手,已经是无可奈何,不能再多一个宗门来分一杯羹。必要时候,可向听雪峰请援。”

        向听雪峰请援……许望舒从中听出了勃然的杀气,忍不住心中一跳,抬起头来,向听无非望去。

        她从太仪宗内便开始跟着听无非,自然知道听无非的家底。太仪上下共八十一峰,下峰姑且不谈,上三十六峰的峰主,人人手中皆有军/队,听雪峰便直接管着镇守东南的一支悍兵。

        可不起战事,谁会想着去动兵?若有险情,怎又不报太仪城,而是直接请援听雪峰?

        许望舒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于鲤在这里还要缠着听无非问一问为什么,许望舒只慎重记下,便恭谨退出门外。

        屋内无人时,听无非才轻叹一口气,往后歪靠在椅背上,远远望向太仪城的方向,暗骂一声:“蠢材。”

        她的心魔在丹田中怪笑:“这世人本就多庸碌之辈,你怎么到今日还不曾习惯?”

        也就是这种时候,听无非才会隐约生出这样的念头:有心魔在,自己能说说话,倒也不错。

        当初能叫东海秘境落到她头上,本就是各方因素综合的结果。秘境是听无非发现的,太仪城没当回事,以为是个小玩意,听无非又着实办了好几件漂亮差事,背后也有人,太仪城也愿意捧着她……这饼就落在了她头上。结果秘境愈发掘愈有价值,听无非渐渐也将台子搭起来,就有不少人想来摘果子了。

        寻常的试探挡回去也就是了,只是那些蠢货,却不该引狼入室。把雷法门拉进来,固然叫听无非多了一桩焦头烂额的事,但对太仪宗,难道就有好处么?

        “本来留着这些人做个靶子,闲来无事逗逗趣也不错;但人胆大至此,我若是不取其项上人头,未免显得我太软弱可欺了。”

        心魔对听无非的心思了解得一清二楚,嗤之以鼻:“说到底还是你势单力孤罢了。”它并不关心听无非的公务,只应和了一句,就转移了话题,“你多久不曾关心关心季澄明了?我还想瞧瞧他如今瘦了几斤呢。”

        季澄明?不是心魔提起,听无非都又快要将这人忘了。好在她记性不错,掐指一算,想起来给他送节礼已有许多天,“想来应当被调/教得有些样子了。”

        “这个休沐便回去看看,正好回来的时候,该清理的也清理得差不多。”

        既然定了要回宗门,听无非略一思量,便召来于鲤,安排他将秘境探索出来的新鲜玩意挑拣一些,由她之后带回听雪峰去。

        听无非惯常如此,每逢外出总不忘记给熟人寄一些礼物——毕竟不是她花精力做,但社交的效果是一样的。

        季澄明还不知道他的大师姐捧着《太仪旬刊》的时候同样想到了他。

        从休沐开始,他对听无非的好感度就直线下降,到休沐结束,跑到问道峰上上课,这种情绪就转而更加咬牙切齿。本来平平淡淡地恨着,日子也就过去了,没想到一本《太仪旬刊》出来,那帮仆从跟打了鸡血一样,盯他盯得更上了心,叫季澄明想要走走捷径或是稍微摸个鱼都不行。

        季澄明能忍吗?当然不能。但他能做什么吗?什么也不能。他心里头的那股火气往上窜了又窜,但对世界毫无影响。就连他的这股反抗情绪,在日子悄无声息地往前走之后,也渐渐变成了麻木的习惯。

        人的适应性和忍耐力是很强的,激烈的情绪是会三而竭的,季澄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二三十日功夫下来,他已经成了温水里的青蛙,习惯于每日下学便到案前习字。

        他为宽慰自己寻来的熏香、镇纸之类的小玩意,也成了将他束缚于案前的丝网。

        门外传来熟悉的同窗谈笑走过的声音,季澄明面无表情地立于案前,悬腕习字。

        经过这么久的功夫,他的同窗们也都知道季澄明迷上了书法,要在书之一道上做出些成就,因此无课时候,大家也都自觉地不再来寻他玩耍。

        季澄明心头有些暴躁,外面的声音总会提醒他自己身处囚笼的事实。他烦闷地催动院子的阵法,隔绝掉内外的声响,眼不见心不烦。

        外面的欢声笑语消失了,季澄明静了静,认命地重新提起笔。

        他还没写几个字,耳边又响起扑棱棱的噪音。

        ——怎么谁都不让他静心写完字?

        季澄明烦躁地扔下笔,盯住那只翩然而至的小小纸鹤。纸鹤本是想要降落在他的手上的,但那双豆大的眼睛瞧了瞧季澄明,身子一扭,落在了季澄明的砚台上。

        哈,砚台。新仇加旧恨,季澄明看这只纸鹤的眼神更加不善。

        但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纸鹤的来源,是季澄明没有想到过的人。那个冷淡又熟悉的女声,不急不缓地从纸鹤里流淌出来,像一曲筝音响在这方小小的案前。

        “这次休沐我会回听雪峰,你若有什么想要的,提前告诉我。”

        又简洁,又强势,像冰冷的通知,但又娓娓带着季澄明无法忽略的温情。

        是听无非。听无非这次休沐要回听雪峰。那不就是后天的事情么?季澄明下意识地上扬了嘴角。

        站在门边的仆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这是他在委婉提醒季澄明,别磨蹭了,赶紧做功课。

        季澄明上扬的嘴角又垮下去了。

        他想要拿起笔,但那只手仿佛有自主意识,又去点了点那只纸鹤。

        冷溪一样的女声再次流淌出来。季澄明轻轻闭上眼睛。

        他想到了对他的求助不闻不问的师尊和师兄,想到了《太仪旬刊》上那徐真对大师姐的推崇,想到了笔下精进的书法,想到了那一天,流水一般的匣子捧进来时,自己的欢欣雀跃。

        季澄明忽然生出一个念头——错的,是不是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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