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夜宵之62
宋喜记得叶正云开给她的解毒汤药——
说是以百枝为引，气温味甘。
在医者眼中，尚算是好喝的东西，宋喜亲尝过后，只觉得苦辣异常。
她盯着苏淮不紧不慢地将一整碗药喝完。
良药苦口。
能医治他这久不痊愈的重病的，必然是难以下咽的苦药。
早在为他熬好，亲自端给他前，她便已偷偷尝过一匙。
他的药，比起她那时所服用的，还要难喝上十倍、百倍。
可苏淮的神色，却这样平淡安宁。
“都喝光了？！”
宋喜一愣神的工夫，苏淮已放下了手中瓷碗。
她急急地站起身，朝那只青瓷的药碗里瞧。
空空如也，一滴都没有剩。
她早先还对他自夸，说她是乖乖听话的好病人。
叶正云若今日亲眼见过了他，却是会立刻反驳宋喜，在苏淮的面前将她拆穿，说她极难对付的吧？
毕竟那时候，宋喜喝药，是喝一少半，呕一多半的。
小姑娘惊奇地望着苏淮。
苏淮并未开口，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口中太苦。
他只怕一开口，那药味便要弥散在鼻喉之间，害他更为难受。
该喝的药，他一口不落地喝，更多是为了让对面的人安心。
她亲眼见到了他有好好喝药，便不会再总是红着眼，对他嘤嘤咛咛地哭了。
自己不过是烂命一条，也就只有她，反当作了难得的珍宝一般爱惜。
心上人既然这样爱他，他便是再苦的药，也能坚持着尽数喝下。
宋喜却是全不曾觉察出，他在为她受苦。
这小姑娘一脸不相信他的样子。
“那你张口，我且仔细瞧瞧。”
宋喜只当苏淮嘴里的药，还未被全部咽下。
她若转眼，他准会偷偷吐掉！
毕竟是那么苦的药呀……
她自以为看透了他的把戏。
苏淮点了点头，朝她招手。
小姑娘洋洋自得，却故意板着脸，俯下身，凑近过来。
前襟被苏淮忽地扯住。
宋喜失了平衡，头重脚轻，一下子栽跌进床帐里去。
苏淮欺身而上，将她按在了衾被上面。
他毕竟是男子。
病得再怎么无法起身，却还是有力气制得住她。
他压着她。
宋喜只觉得，自己呼吸愈促。
说不清，是因为被他压着胸口，还是因为旁的……
就比如，他渐渐低下的头，和朝她靠近的唇。
他一如她所要求的，张开了口。
可他也钳住她的下巴，逼她伸出了舌，探入他的口中。
宋喜被苏淮强迫着，与他的舌勾缠，被他牵引着，舔舐过他口内的每一寸地方。
所及之处，无不苦涩非常。
小姑娘完完全全地失了胆气。
她软弱退缩，因惧那药味的苦，挣扎着将舌缩回。
苦涩之味，却早已沾染在她的舌尖上，随着她的动作，被卷回自己口中。
没有任何的喘息余地——
她还来不及叫苦，苏淮便已顺着她微启的唇，将舌探入。
他渡给她呼吸，也渡给她更浓重的苦涩。
宋喜被吻得软了身子，可因为这难以承受的苦，仍抬手，推抵苏淮。
这少得可怜的抗拒之力，只徒增欲拒还迎的情趣。
苏淮撑着手臂，伏在她身上，将她的双手合握，压过头顶。
而后，是更深入的亲吻，更骇人的苦味。
宋喜躲无可躲。
因被他这样欺负，她终是可怜哭起。
“怕苦？”
苏淮舐着她娇软幼嫩的唇，缱绻低问。
被他再哺进一口苦涩气息，宋喜别过头去，嘤咛颔首。
“我也怕。”
苏淮挑着她的下巴，逼她再面朝他。
他再吻上她的唇，探舌，不容拒绝地钻入她的口中。
“比你……更怕。”
苏淮是嗜甜的。
无论雪梅酥饼，还是红豆汤团。
冯御厨所有拿手的南方点心，越是难做、少做的，他越喜欢。
这事情并非什么秘密。
与他相处越久的人，越清楚他的口味。
宋喜只是暂时地，尚不知道罢了。
但起码现在，她知道了他怕苦。
小姑娘浑浑噩噩地回想着，他刚刚毫无抵触地喝那汤药。
比她还要怕苦的人，怎就干脆利落地喝了一整碗药？
她以为苏淮勇气可嘉。
殊不知，他只是足够宠她罢了。
宋喜觉得，既然苏淮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她合该是让他欺负一下，以示嘉奖的。
他嘴里虽然苦，虽然沁着太浓烈的药味，但夫妻间，不就是应该同甘苦的么？
小姑娘眨了眨眼，止住眼泪。
她主动软下身子，迎合了他的舌，试探着轻轻吮他。
唇齿间，她吞下他舌尖上的苦涩，吐出带着颤音的央求。
“你多亲亲我吧……？”
不知羞臊的话，她倒是未经什么思虑，只凭了本心说出。
苏淮一怔，才明白宋喜是要夸他。
“你怕苦，还喝光了这汤药……既想亲我，我不躲的。”
他停下动作的空当，小姑娘却生涩而真诚地回吻住他。
“这苦味，你多分给我一点儿，自己的也就少了——”
再多的话，宋喜已来不及道尽。
仅仅靠一个吻，苏淮便如若将她拆吃入腹，尽尝了她的甘甜。
苏淮翻过身去，仰倒在床上喘气。
饶是主导这一场温存的他，亦有些失了自制，久难平复呼吸。
更别提在他身下的小姑娘了。
宋喜本已经止了泪，此时却又在隐忍抽泣。
灭顶的快慰，原来同样一如苦痛，能将人逼入疯魔，难受到令她想哭。
苏淮还只是吻了她。
这吻，已胜过万千情|事，教她难以承受。
宋喜喘不过气，只得轻轻地张着口，像溺水后获救的人，拼尽全力地呼吸。
悲哭愈不能止。
她终未再受到苏淮钳制，将举过头顶的双手收回，掩面，没出息地放声大哭。
怪只怪他惹了她。
他带她共赴欲海，却又丢她独自沉浮在那儿，一个人彷徨难捱。
欲壑难填。
更何况吻她的人是他。
他再如何要她，她都是觉得仍不够的。
纵情之时，她又哪管得了那许多？
说什么能不能再承受……
只要是他给的，她便如不知餍足的兽，忘记死生，忘记这凡胎肉|体的桎梏，只想着再塞填到口中更多。
可两个人里，总要有人更冷静，更负责任，更为他们共同的未来着想。
他与她，不是一晌贪欢的露水姻缘。
为了此情长久，他总不能纵情恣性地要她。
这世上，她就只有一个。
苏淮舍不得将她碰坏了，害得今后再没法子亵玩。
他侧过身，伸手，将她带入怀里。
小姑娘仍旧哭着。
隔着牙白色的宫装，苏淮手抚上她的背。
仅是这样的触碰，都惹得她再度战栗不已。
太年轻的身子，太敏感。
情潮，随余韵愈汹涌，此刻，显然仍未能退。
他极为体贴地，将动作放到最轻。
一下下，他轻抚着她的背，替她将呼吸顺匀，帮她止住悲哭。
好半晌，小姑娘总算是停了哭泣。
却因为回过神来，脑子清明了些，她实在是自感羞惭难当，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久久不肯出来。
苏淮便也就依着她，抚拍着她的背，与她相拥无话。
虽染上汤药的苦，可他身上气息，仍旧是皂角味道。
如清水濯过的静雅淡香，混杂着辛涩的苦，愈令人陷落沉醉。
宋喜依偎在苏淮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香气，心绪沉淀下来，终恢复平静安宁。
“下一次我来，你想要吃什么，我做给你？”
她像是晒着午阳的猫儿，懒洋洋在他怀里轻蹭了蹭。
苏淮知道她厨艺很好。
她是冯天厨的关门弟子，自然得到他许多真传。
宋喜是想着，该给他做些养胃的菜。毕竟汤药伤胃，他又正胃病未愈，怎不是雪上加霜？
苏淮却不是这样想的。
从前极不易吃到的至爱之物，如今刚巧她在，他便指不定能再吃一回……
“红豆汤团。”
苏淮说出这四个字，听得宋喜一怔。
宫中御膳菜品近万，食单浩如烟海，苏淮却唯独想要吃红豆汤团。
御膳房人尽皆知，这是泰和宫那位爷，最爱的一道菜。但师父他每一品中，从来只做三颗。
爱吃之物，却被苛刻，那位爷怨气日深，没少拿此事同师父念叨。
师父却分毫不为所动，仍旧不肯多做。
不为别的。
因皇上他胃不好，汤团吃多了，只会更伤肠胃。
苏淮伺候在御前甚久，不可能不清楚。
但他仍旧提了这道菜品出来……
看来呀，他是真的想吃得紧！
宋喜扑哧一笑，仰起头望他。
“这东西是师父的珍藏菜品。”
她卖了个关子，逗他。
“只有冯天厨才做得的么？”
苏淮果然上钩，小有失落。
“我也会做不假，可你现在却吃不得。”
小姑娘坐起了身，垂眼，笑眯眯瞧苏淮。
苏淮亦起身，反问向她。
“不是已答应了，许我点菜？”
“想吃汤团可以，你却要早些把病养好。”
宋喜终于露出了心中意图，拿红豆汤团作为条件，要苏淮安安分分养病。
“那东西伤胃得紧。你的胃病好了，我便做给你吃。”
他知她是关心自己，也是因之前他不肯延医，而被他吓到了。
有了这红豆汤团的约定，便能换她放心，他自然是肯的。
苏淮点头。
宋喜复才得意再言。
“下次我先做羹汤给你。除了红豆汤团，这道羹呀，便算是皇上传得最多的菜。”
有皇上的钦传作为保证，此羹乃是宫中至美之味。
又因这菜养胃，于当下的苏淮而言，再适合不过了。
苏淮生母，据说是苏地淮水的南方女子。这羹又恰是自南面引入宫内，定会合苏淮口味。
也好在皇上他爱吃的，竟皆是这些个南方菜色。
宋喜从前给皇上做宵夜，打磨出的手艺，如今正巧能犒劳苏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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