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10）
江洇本来只是将车停在单元门门口，此时发动了车，停进了车位。
林惜南轻轻勾起唇角，接着就皱起了眉，闭着眼睛咬住了下唇。
像是疼的难以忍受。
四十一，四十二……
脚步声匆匆传来，江洇穿过暴雨到她身后，半蹲在她身边：“怎么了？疼得很厉害吗？去医院看看？”
林惜南一脸惊讶地抬头看向他，眼睛里都是被发现的慌乱：“不是……不疼，就是有点难受，一会儿就好了……”
可真会演。
她暗戳戳地想。
江洇面色不虞：“脸都白了还说没事？”
林惜南低下头，闷着脑袋不说话。
“还能站起来吗？”
林惜南点点头，扶着玻璃艰难地站了起来。双腿压的有些软，林惜南一个踉跄，下意识得伸手抓住了江洇的衣袖。
只是……好像有点不对。
温热的触感，有些粗糙的掌心……林惜南呆愣了一下，迅速松开了江洇的手。
江洇也懵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不受控的心动感，接着就被林惜南难熬的表情吸引过去，赶紧扶着她的肩膀：“去医院？”
“不去。”林惜南抬眸看着他，很是委屈可怜，“江老师，我不想去医院。”
江洇叹了口气，接过了林惜南沉甸甸的书包。
“好，先回家。”
熟门熟路地按了十五楼的电梯，江洇从书包的夹层里翻出钥匙，打开了门。
林惜南换了毛绒拖鞋，拽了个抱枕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
“先坐一会儿，我给你倒杯热水。”
江洇在厨房烧开了热水，林惜南久久地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
这应该算是她偷来的相处。
毕竟只是单纯的神经紧张导致的生理不适，疼倒也确实不疼。
至于为什么要装胃疼……
不言而喻。
江洇插上电热水壶的电源，转身去柜子里找了个水杯。
他看着被防尘罩盖的严严实实的餐具，想起林惜南的那句“我最近住在学校对面”，默默翻了两个水杯出来，用水洗干净。
林惜南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言不发的地洗杯子，吞了一下口水。
言多必失，建议不要说话。
正粘着他的身影神游，江洇突然回过头问：“家里有……”
撞上林惜南不加遮掩的眼神，江洇顿了顿，咳了一声才接上了没说完的话：“……矿泉水吗？”
林惜南吓了一跳，一字一顿地应道：“啊，有吧，冰箱里。”
江洇盯着她看了很久，眼神里的审视看的林惜南心虚不已。
好在江老师十分仁慈地在五秒钟之后放过了她，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兑出来一杯温水。
手机铃声响起，江洇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低声问：“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说我今晚去你家，你不会忘了吧？”沈清歌在电话那边嚷嚷起来。
江洇拿起手机说：“记得，你自己先进去，我这有点事。”
他拿着杯子走到了客厅，递给了看起来乖乖巧巧不敢造次的林惜南。
“行，那你早点回来，我从楼下打包了吃的，一会儿热一下就行。”
林惜南接过杯子，正在犹豫要不要说话，听见沈清歌的声音后，她大胆地决定搞点事，甜甜地说：“谢谢老师。”
沈清歌听见女生的声音，“你还在学校？”
“不客气，喝点热水。”江洇温柔地说，转身又应着沈清歌的话，“不是，下班了。你先吃吧，我晚上……”
他看了看林惜南，抬手捂住了手机底部：“自己熬点粥，会吗？”
林惜南垂下眼睛，轻轻点点头。
江洇这才松开手：“我一会儿就回去。”
“你在哪呢兄弟？”沈清歌有些不依不饶，“我听见了，你让人家熬粥，你是不是在别人家里？”
江洇面不改色地忽悠人：“没有，我在回家的路上，雨太大了，顺路送一个同事。”
他和林惜南示意了一下，起身去了阳台，顺手关上了阳台的门。
林惜南低垂着头，抱着水杯喝完了一杯热水。胃部被热水填满，她探身在茶几上放下水杯。
被挤压的胃突然在这时候反抗，一阵阵恶心涌上来，林惜南捂着嘴飞速站起身，经过旁边的茶几时还绊了一下。她踉跄着扑进卫生间，一下子把刚刚喝下去的热水又吐了出来。
吐的惊心动魄。
江洇急促的脚步声传过来，手上还拿着没挂断的手机，低声问：“怎么吐了？”
林惜南吐的眼眶发红，抬手抹了抹生理性的眼泪，哑着嗓子：“不知道。”
沈清歌还扯着嗓子嚎叫：“谁吐了谁吐了？你到底在哪儿呢？我怎么觉得听见小南南的声音了？”
江洇看了眼手机，直接挂断了电话。
林惜南排空了胃，才觉得舒服了不少。
她起身去了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弯腰接了几把水漱了口。
“没事了老师。”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老师有事就先回家吧，我没关系的，休息一会就好了。”
江洇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了一眼就挂断了。没过几秒，林惜南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江洇叹了口气。
林惜南拿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沈清歌”三个字，有点不知所措。
她试探着看了眼江洇，江洇也有点无语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江洇拿过她的手机，在屏幕上划了一下，接通了电话，点了免提。
“喂？小南南？”沈清歌的语气带着点犹豫。
林惜南眼巴巴地看着江洇，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江洇揉了揉眉心，沉声：“你先吃饭吧，我晚点回去。”
“操。”沈清歌骂了一句，“你他妈果然在小南南家里！这就让我自己先吃饭了？这就抛弃我了？当年我俩穿一条裤子的交情，你这就忘干净了？”
林惜南听的想笑。
“我回去再跟你说。”江洇着实是没脾气了，“她生病了。”
林惜南咬着唇吃吃地笑了一会儿，抬头说：“江老师，没关系的。你先回去把，我自己熬点粥就好了。”
“熬粥？小南南都生病了，你还让她自己熬粥？你这老师怎么当的？人家一小姑娘，摔着烫着了怎么办？”
“……”江洇快被气笑了，“那你说我怎么办？”
“当然是我来照顾我亲爱的小南南！南南你等着啊！哥哥来给你熬粥！哥哥长这么大还没自己煮过粥呢！”
林惜南被逗的笑了半天，好久才说：“要不让清歌哥哥来我家吃吧？”
江洇还没来得及拒绝，沈清歌立刻满口答应了下来：“好好好，小南南你在哪呢，哥哥这就过去！绝对不给江老师欺负你的机会！”
江洇又叹了口气。
林惜南笑着抬手在江洇胳膊上轻抚几下以示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对着电话说：“二中生活区，二十栋1502。”
-
林惜南本想展示一下不算精湛的厨艺，被江洇叨叨了几句，只能奉命进了书房乖乖写作业。
书桌的位置正对着厨房，林惜南开着书房的门，写作业的间隙时不时抬头往厨房看一眼。
江洇在楼下买了点食材，翻出了上次用过的小炖锅，靠在流理台上玩手机。
米粒在水里翻滚，逐渐黏稠起来。
林惜南看看江洇，又低下头继续写作业。
困倦一阵阵袭来，她本该在晚自习之前灌一杯咖啡提神，但今晚这个情况确实也不适合再冒着被训的风险泡咖啡，只能揉揉眼睛，做个深呼吸试图清醒一点。
江洇再次抬头看过去的时候，林惜南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初春的夜晚不算温暖，江洇走进书房扫了一圈，在书架上找到了空调的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书房比他上次来看的时候整齐了不少，也许是长久没有人住，书桌上杂乱的东西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只有林惜南手边的几本书，是布置下来的周末的作业。
江洇把空调遥控器放回去，随手挑了一本看起来很眼熟的笔记，翻了几页，看出来这是高二那年做的笔记。
林惜南的笔记做的很是漂亮，字迹工整，图示和解析标的清清楚楚，厚实的笔记本有一大半的侧边颜色比较深，是经常翻动留下来的痕迹。
江洇随手挑了几页，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几乎每隔几页，都会有铅笔写上去的字。
“8月31，和江洇对视了一眼。”
“9月26，物理单科第一，他没夸我。”
“10月10，生日快乐。”
“10月28，物理单科第一，夸我了。”
“11月27，江老师，下雪了。”
这样像是日记又像是呢喃的文字写了不少，占据着笔记本的许多空白，像极了她偶尔交上来的作业里，写着明显看起来是聊天的话。
江洇没再多翻，合上了笔记，放回了原位。
他垂眸看着睡着的女生，林惜南不太舒服地动了一下，也许是有些冷。
沙发上并没有毯子一类的东西，江洇抬眼看向卧室的方向，思索了一会儿，脱下了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
像是抱怨一般，江洇轻声说：“这小姑娘，一天天的想什么呢。”
随即江洇关上灯，轻轻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书房里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
林惜南在黑暗里颤了颤睫毛，睁开了眼睛。
本就睡的不太安稳，江洇进门的那一瞬间，她就醒了。
像很久之前故意在考试之前装睡一样，林惜南没有睁眼，抱着她也说不明白的心思，闭着眼睛注意着江洇的动静。
她吓得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却又害怕自己的心跳声音太大，让江洇看出一丝端倪。
客厅听不见其他动静，她不知道江洇看了哪一本书，也不知道江洇在外面干什么，甚至不知道今晚到底该怎么一个人回家。
昏昏沉沉之间，她再次陷入了睡梦里。
再次醒过来是被敲门声喊醒的，林惜南迷迷糊糊地抬头，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
沈清歌在门外敲了几下，小声喊：“小……南……南……”
林惜南的面部肌肉抽动了几下。
叫魂啊。
属于江洇的味道包围着她，林惜南略微想了一下，闭上了眼睛继续趴在桌子上、
谁爱醒谁醒，她想多贪恋一会儿这件外套的温度。
至于沈清歌，随便吧。
没有得到回应，沈清歌果然不再叫魂了。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在书房门口停了下来。她听见沈清歌小声说：“让她再睡一会吧，反正明天休息。”
江洇的声音随之响起：“不能睡了，刚吐完，得吃点东西。”
林惜南不满地撇撇嘴，继续装睡。
江洇敲了几下，见里面没动静，推开了书房的门。
光线照进来，林惜南仿佛被吵醒了一般抬起脑袋，睡眼朦胧地看着门外的两个人。
“哎哟小南南啊，你可算是醒了呜呜呜哥哥担心死了。”沈清歌扑进书房，紧张地抓着林惜南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抱着林惜南开始干嚎：“这才多久没见啊我的小南南，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是不是江老师平时不让你吃东西在吃饭的时间逼着你写作业写卷子，呜呜呜我们小南南才几岁啊我命苦的小南南——”
林惜南本就迷糊的脑子被他这么一喊更迷糊了，她和江洇对视一眼，看到江洇脸上的无语，有些无力地推了推沈清歌，轻声笑骂道：“快滚……”
沈清歌死活不撒手，抱着林惜南使劲儿晃，江洇有点看不下去，抹了把脸：“你再晃当心她吐你一身。”
沈清歌立刻松开了林惜南，紧张地躲开了好几米：“那不行，这件衣服我刚买的，花了我半个月生活费。”
林惜南“噗嗤”笑了出来。
时间刚过七点半，吃晚饭已经有点晚了。林惜南走出书房，看到桌子上摆了红烧排骨糖醋里脊酸辣土豆丝，眼睛亮了亮。
“看，小南南，那都是哥哥为你打下的江山。”
林惜南拎开他把自己的肩膀当支架的爪子：“你从哪打下的？”
“饭店啊。”沈清歌毫不在意，“我又不会做饭，我怕我做的你吃了更想吐。”
江洇摆上餐具：“别闹了，来吃饭。”
三人在餐桌前坐下，林惜南喝了口水，拿起筷子准备夹糖醋里脊。
江洇抬手按住了她目标明确的手。
林惜南：“？”
他拿过林惜南的碗，揭开旁边的小锅盖，盛了一碗粥：“你吃这个。”
“……？”林惜南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我就吃这个？”
沈清歌夹了一块排骨：“对啊，你就吃那个，这些是我和江老师的。”
饭店厨师做出来的菜总是比自己家里的看起来更香更好吃，林惜南看着颜色鲜艳的菜式，又看了看自己碗里寡淡的一碗蔬菜粥，震惊地问：“你们怎么狠下心的？”
江洇也笑出来了。
“听话，刚吐完，吃那些伤胃。”
林惜南看看江洇，看看沈清歌，再看看桌子上的菜，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喝粥。
看看。
看看！
这干的是人事儿吗？
这他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林惜南喝一口粥在心里骂一句，一碗粥喝完，沈清歌还和江洇聊着天，林惜南敢怒不敢言，一脸屈辱。
三个人开开心心地吃完了晚饭，除了林惜南，剩下两个人都觉得十分满足。
沈清歌被江洇安排去洗碗，林惜南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江洇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安静地刷手机。
林惜南心不在焉地换了好几个台，最后打开了视频软件，点开了每年必看一遍的……百变小樱。
江洇听见欢乐的片头音乐，抬眼看了一下屏幕就笑了：“这么大了还喜欢看这个？”
林惜南的目光黏在电视上：“看啊，我过年就看这个。”
江洇笑着摇摇头，动作间有些无可奈何的宠溺。
“江洇！”沈清歌从厨房露出一颗头，“过来一下！”
江洇应声站起来：“嗯，来了。”
林惜南这才从电视上挪开了视线，看见沈清歌低声和江洇说着什么。电视的声音盖住了厨房的说话声，林惜南确认两个人一时半会儿说不完，起身去了书房。
她带上了书房的门，在书架上上下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了高二那年的笔记本上。
这是属于林惜南自己莫名其妙的收纳习惯，无论书本的宽窄，外侧必须要在一条线上才觉得整齐。她抬手在不太整齐的线圈本上碰了碰，有些懊恼地垂下了脑袋。
至于笔记本上有什么，自不必多说。
林惜南揉揉脑袋，慢吞吞地离开书房。
等他们走了再收拾吧。
厨房的水声停了，沈清歌的话模模糊糊地传过来。两个人像是走到了客厅，说话声音逐渐清晰。
“名单公示还没出来，陈先教授刚发给我的名单。我听他的意思是想要你考虑一下申请硕博连读，利弊你自己考虑。”
林惜南的手顿了顿。
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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