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接下来的日子,苏培累得几乎脱掉一层皮。

  不仅仅是他,胤禛更加不好过。康熙的灵柩运回了乾清宫,苏培主动跟在梁九功身后去做事,没功夫去哭灵。胤禛却一天要去跪许久,按着时辰哭。

  寒冬腊月的天气,搭起来的灵棚里摆满了炭盆,还是冷得跟冰窟一样。

  苏培想到以前的皮裘衣裤,让人赶着做了几套出来,胤禛穿上后,总算能抵挡一二。

  等到康熙的丧事告一段落,天气已经转暖,胤禛瘦了一大圈,苏培累得眼角多了条皱纹。不过总的算起来,他还是比胤禛好一些。

  苏培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哗啦啦响,康熙的丧事办完,他跟着梁九功,把内务府,宫里各处,上到主子,下到宫女太监,明面上的规矩,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潜规则,全部摸了个透。

  梁九功可以退居幕后去荣养,苏培连交接都不用做,等胤禛给他紫禁城大总管的封号之后,他就可以走马上任。

  胤禛在康熙丧仪之后正式登了基,要封太后后宫,这时遇到了麻烦。他这个大总管,就没那么重要,没能及时任命。

  德妃老太太,在对外的重大仪式上,推三阻四,拒绝出席,甚至连太后的封号都不接受。

  基本上等于在公开对外说,她不承认胤禛这个儿子的皇位,认为他的皇位得来不正。

  康熙生前那么宠爱十四阿哥,世人都看在眼里,康熙怎么会把皇位传给胤禛,明明就是要给她的宝贝十四。

  幸亏没有赵昌那份矫诏,不然,胤禛还真是难以说清楚了。

  苏培认为,后世那么多关于胤禛皇位来得不正的谣言,德妃要负一大半责任。如果按照转发五百追究责任的话,德妃能把牢底坐穿。                        

                            

  在德妃的带头下,十四党来劲了,私底下谣言不断,都围绕着胤禛的继承权问题在做文章。

  胤禛面对着亲娘偏心,撒泼打滚儿,最后把自己生生作病了,病得还不轻,他能怎么样呢,照样得捏着鼻子去请安。

  不去不行,去了之后,每次都被气得头顶冒烟。苏培在这件事上,绝对不肯出头。

  人家母子之间的事情,血缘这个东西,没有道理可讲。现在他解决了,胤禛以后说不定会翻老账,他就是死得透透的死罪。

  毕竟,人死为大,死都死了,这个观念,几千年都没变过。人眼睛上一旦带上了滤镜,跟眼瞎也没什么区别。

  德妃的事情,苏培管不了,其他那些造谣的,他不会出手管,馊主意却还是能出一出。

  胤禛没有住进乾清宫,谦虚自称不能与康熙比,不敢住进他生前住的宫殿。

  就这一点,就被人暗戳戳说是胤禛心虚,怕康熙在天有灵,会找他算账,晚上会睡不着。

  苏培听得都想笑,这些人真是一套一套的,搁在后世,绝对能做个优秀的杠精。

  胤禛不去住乾清宫,是因为刚刚把康熙的灵柩送回来时,在乾清宫停灵,里面香火缭绕,再加上十二时辰不间断的哭,搁谁能睡得着,他就找了个近一些的宫殿住着。

  紫禁城就那么大,乾清宫旁边以前是造办处,养心殿是存放器物的宫殿。后来造办处扩大,再加上里面的工匠多,后妃来乾清宫送点汤水什么的,就不方便了。

  造办处挪了个地,养心殿空置了下来,成了乾清宫旁边唯一能选的空置宫殿。

  除了这里,还有慈宁宫与坤宁宫空着,胤禛总不能住到这两处去吧?                        

                            

  所有的流言,苏培都不敢瞒着胤禛,说得好听点,瞒着是为你好,怕你听了会气死。

  现今不同以往,胤禛是君,成了大名鼎鼎的雍正,苏培虽有陪葬的殊荣,不如实上报,他就是欺君之罪。

  开春后,天气一天天热起来,胤禛最怕热,再加上皇上要穿得周正,里三层外三层,苏培仿佛见到他头顶都在往外汩汩冒黑气。

  朝堂内外没一件事省心,胤禛手撑在御案上,胸脯上下起伏着,咬牙切齿骂:“一群混账!”

  胤禛一出声,苏培忙将屋内其他伺候的人挥手斥退,皇上骂人,要记入起居注,史官亦不能在。

  苏培半拖半劝,将史官手上的纸笔一并夺过来,把他夹了出去,拍着他的肩膀,笑眯眯地睁眼说瞎话:“蠹虫,蠹虫,皇上在说,开春了,百姓耕地,要注意防治蠹虫。”

  史官眼角抽了抽,百姓种地要防治害虫,不是蠹虫。这个新帝身边的第一人,肯定不懂得种地。

  不过史官听起来是什么话都必须记,刚正不阿的那种,要如实记录史实。史官是甲方胤禛聘请的第三方监督机构,监督甲方时,那个,大家都懂的。

  史官当做什么事都没有,笑着附和了几句,跑下去休息了。

  苏培重新回到御书房,胤禛抬眼看了过来,恼怒异常,说道:“让他记,老子不怕!”

  哎哟,老子都出来了,看来真是气得不轻。苏培知道这时候不该笑,他还是没憋住,差点儿笑出声。

  苏培以前看戏,皇帝开口说话,都是什么朕不朕的,那纯粹是瞎说。皇帝并没有那么特别,不是在公开以及正经场合,还是以我自称。                        

                            

  胤禛眼尖得很,没有错过苏培脸上一闪而过的笑容,顿时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还敢笑,你是不是皮痒了?老子是不是对你太好,你要飞上天去了?”

  苏培顿时笑不出来了,不是害怕,而是委屈。

  好个屁!

  迄今为止,他的紫禁城大总管,都名不正言不顺,胤禛还没有正式开口任命呢!

  搞得他明明就是正室,却因为没有一纸婚书,弄得他像是外室一样,没名没分做着正室的事情。

  胤禛骂了一通,见苏培蔫头耷脑的,可怜巴巴的模样,那股子气又散了。

  跌坐回去,揉了揉额头,无力问道:“永和宫称身体不好,不宜挪动,这件事,你可有什么法子解决?”

  按照规矩,德妃现在身份不同了,虽然还没有接受太后的封号,她应该搬到慈宁宫去住。

  连着其他康熙留下来的后妃一起,要把地方腾出来,让给新帝的嫔妃。

  其他人都老老实实搬了,只有德妃没有搬。幸好胤禛的后妃不多,挤挤也能住得下,德妃不搬,没有造成住处上的不方便。

  苏培心道,我能有什么法子解决,拿麻袋把德妃一套,让几个人趁着月黑风高,扛到慈宁宫作数。

  然后找心腹之人,看住宫门,反正太后又不是人人可见,好吃好喝好药供着,外面看紧了,德妃就是在里面跳大神都没事。

  外边,再借用文人的笔,使劲发通稿,唱赞歌,大写特写,歌颂胤禛的孝顺。想要玄乎一些,就再造几个吉象,比如胤禛出生时,天上的云都成了明黄色。

  张廷玉那支笔,放在那里不用实在是太可惜了。京城这边,还有鄂尔泰隆科多,加上被拉出来,封为了怡亲王,任命为总理大臣,跟老黄牛一样兢兢业业的胤祥。                        

                            

  京城外,有田文静,李卫,年羹尧等这些官员,全部用起来,宣传工作做到位,使劲往脸上贴金。

  百姓能独立思考的不多,照出一个神来,容易得很。

  能独立思考的,就堵嘴,堵不住,打碎他们的牙。

  苏培还有更小人的手段,德妃既然拿十四当命根子,就那她的命根子开刀。

  命根子十四如今还在往京城赶,派人埋伏了,将他的腿弄断,交通意外,查都查不出来。

  一个瘸腿的阿哥,就永远与皇位无缘了。不断十四的腿,拿十四在京城的儿子们开刀,还有老八的独子。

  苏培以前道德感高的时候,认为不该牵连无辜。现在他已经知道以前有多天真,事情只看立场,不问对错。

  除了真正没什么权力的后宅女人,哪有什么无辜。这些皇子皇孙们享受着的无上尊荣,都不是白来的。

  不过,这些想法,苏培绝对不会说出来。

  他一个没名没分的太监,可不想以后遗臭万年。

  胤禛见苏培不说话,神色为难,念着自己都拿德妃无法,想下狠手吧,他不是那样的人。下不了狠手,只能一口老血往肚子里咽。

  没有再为难苏培,转而骂起了老八他们:“事到如今,还贼心不死,到处造谣,妄想着还能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实在是该死!”

  现在胤禛刚登基,不宜马上拿兄弟们开刀,再加上开刀也不是那么好开的,这些人背后有庞大的官员集团,牵一发而动全身,会动摇到胤禛的皇位根基。

  苏培对付起谣言,有自己的一套。比如造谣,端看谁造得好看,能传播广泛。

  能让人听得津津有味的,不是什么争皇位,争皇位这件事,在历史上屡见不鲜,听腻了都。                        

                            

  百姓管你谁做皇帝,只要能让他们吃饱就行,最喜欢听的,当然是床底下那点事。

  读书人与百姓不同,毕竟他们以后说不定就是官员,心怀天下,大清江山,他们是边缘主子,考虑要多一些。

  打蛇打七寸,造谣要造到人心里去,苏培想把他们这群人快点打下来,不然胤禛成天与他们扯头花,正事都不用做了。

  苏培思前想后,斟酌着说道:“皇上,奴才倒想到个法子,只是皇上听了,不要怪奴才。”

  胤禛白了苏培一眼,没好气说道:“我真要怪你,刚才你笑,就把你拉下去打板子了。”

  苏培讪讪一笑,说道:“俗话说,先礼后兵。先把人架上去了,再把人狠狠拉下来,让他享受从云端跌落尘埃里的痛,方能解恨。八爷既然礼贤下士,是读书人的楷模,就拿礼义廉耻这点来展开。比如八爷府上,迄今只有弘旺阿哥一人,八爷后宅的女人不算少,这点实在是奇怪,弘旺阿哥是哪里来的?八爷以前的字写得不好,先皇都教不好,何绰一教,就教好了,难道何绰比先皇还要厉害?”

  苏培觑着胤禛的神色,见他没反对,继续说道:“八爷那些文章其实背后有人代笔,私下里骂读书人,看不起读书人,骂他们是迂腐酸儒,没什么本事,只懂得写八股文章,削尖脑袋往上爬,妄想着做主子。”

  胤禛听得眉毛直挑,事情反正真真假假,何绰已经去世,死无对证,私底下说的话,更没有证据。

  关键是都是泼脏水,要什么证据,这盆脏水泼过去,老八洗不干净,斯文扫地,礼义廉耻一样不沾,读书人再推崇,就要多考虑一下了。                        

                            

  “九爷是几人的钱袋子,这个钱袋子,一定要打掉,断了他们的金钱来源。与民争利,以次充好,拿假药害死人,酒楼茶楼铺子,多人吃了上吐下泻,中了毒,这些事情,步兵巡抚衙门,一定要严查,为百姓撑腰。”

  胤禛讨厌的人中,老八排第一,老九当仁不让排第二。当年他在户部清账时,老九就欠得最多,而且坚决不配合,不还钱。

  谁家的铺子,没违法乱纪的事情,端看较不较真了。以前康熙在,皇子阿哥们没人敢管。

  现在换成了胤禛,步兵巡抚衙门是他的人,私下里让安排的苦主,都去步兵巡抚衙门告状,皇子阿哥们的产业不用交税,查封铺子还是能做到。

  国库穷得很,胤禛打算把欠条拿去要账,双管齐下,要让他们彻底断了财路。

  胤禛与苏培商议了一会,然后召了胤祥以及张廷玉,隆科多,鄂尔泰几个心腹大臣前来,细细布置了一翻。

  等到几人离开后,胤禛把苏培叫进了御书房,眉眼间的郁气,明显散了许多,笑着说道:“等事情成了之后,你就立了大功。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苏培想要什么?权财色,除了色,他都有了。剩下的,当然是早点退休,荣华富贵到寿终正寝。想到陪葬的事情,这点不敢提。

  再次,就是给他正名,想到以前在电视上看到,九千岁一身大红的衣袍,简直美翻了。

  再对比一下身上所穿,茶驼色的太监服,看上去跟干了的屎一样,弱爆丑死了。

  不过,以前有研究,红色看久了,会令人烦躁。他穿着一身大红,胤禛烦了他,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苏培前思后想之后,吭哧吭哧说道:“奴才能为皇上分忧,自是奴才的荣幸,断不敢要什么赏赐。皇上的一片好心,奴才推三阻四,又显得奴才张狂。奴才身上的毛病一大堆,承蒙皇上不嫌弃,奴才就不藏着掖着了,奴才想要身上的衣衫能换一身,比如改穿纯黑色。”

  胤禛听苏培说了一大堆废话,以为他要提出什么惊天要求呢,听到最后,不由得被他逗笑了。斜了他一眼,干脆利落地道:“准了!不过,黑色只允许大总管一人穿,其他人依着品级,还是与以前一样。”

  苏培双眼瞬间一亮,胤禛这是给他官方盖章,认了他大总管的地位,并且,还让他穿上了黑色衣衫?

  一身纯黑的衣袍,衣领露出些白色里衣,再加上他白净斯文的脸,妥妥的禁欲系。

  胤禛笑骂:“瞧你那点出息。你最近太过辛苦,下去好生歇着吧,等到十四回来,还有得闹。”

  苏培喜笑颜开退了下去,他才不要歇,马上将他被胤禛官方承认的大总管,暗戳戳传了出去,然后,迫不及待跑去量身,定制新的制服。

  尺寸还没有量好,徐阿水就满头大汗找了来,胤禛叫他赶去永和宫。

  德妃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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