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能进步有收获,苏培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高兴。

  但是他忘记了一件事,不管是来自老板,还是来自甲方爸爸的要求,永远没有止境。

  比如他的满语得到了进步,胤禛进一步对他蒙语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十四阿哥得分第一,胤禛的新要求跟着来了,如何才能超越十四成为第一。

  苏培想哭,这题已经超纲了,康熙每交给十四阿哥做一件事,他的得分就蹭蹭蹭往上涨,完全不是苏培能控制的。

  关键是他站在了理性的角度分析,不夹带任何感情,表面看上去无懈可击,结果却是,自己把自己套了进去。

  苏培很想劝胤禛淡定,不要担心,想到胤禛担心的是江山社稷,他马上闭了嘴。

  这可不是他的游戏币,三瓜两枣,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乱慷他人慨的人,活该开大后没有草纸。

  幸亏胤禛算是比较通情达理的老板,见到苏培实在是为难,没过多为难他,只是换着花样挑剔他的蒙语。

  苏培不敢惹胤禛,只能督促自己,每天勤学苦练,睡觉都梦见像是蚯蚓一样的蒙语。走路看到花花草草,下意识想到用蒙语该如何说,跟个神经病一样,嘴里念念有词。

  圆明园的花草实在太多,苏培蒙语词汇不够,经常卡壳。

  苏培正站在含羞草面前,伸出手指碰触着叶子,看着它张张合合,边觉得挺有意思,边想着它用蒙语该怎么说。

  “咦,你在做什么?”一道年轻的声音传了来。

  苏培回头看去,小小少年弘历正探着头,好奇地看着他。

  苏培忙请了安,说道:“奴才无事路过,恰想些事情,就停了下来。四阿哥可是去找爷?”                        

                            

  弘历眼睛盯在含羞草还没有合起来的叶片上,嘴撇了撇,明显的不相信。

  他长大了,与所有的阿哥们一样,见到胤禛就跟老鼠见到猫,能躲则躲。

  今天难得从上书房回来得早了些,哪舍得浪费这大好的时光,马上说道:“五弟身子不舒服,我得去看他了,你慢慢想事吧。”

  弘昼贪凉吃坏了肚子,早早就从畅春园读书的地方回了圆明园。太医前来看过,胤禛也亲自去看过,依然不放心,先前叮嘱过苏培,让他再去瞧瞧。

  苏培想起胤禛的话,转身往弘昼住的院子走,解释着说道:“爷吩咐奴才前去瞧瞧五阿哥身子可好了,恰与四阿哥同路。”

  只要胤禛不在,弘历就轻松了,往前蹦了一两步,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着离得不远不近跟在身后的苏培,肯定地说道:“你先前不是在想事,你是在贪玩。”

  被一个自光屁股就看着长大的小破孩,嫌弃贪玩,苏培脸皮就算再厚,还是勉强红了红脸,说道:“四阿哥,奴才不仅仅是觉着好玩,奴才是在想怕羞草用蒙语如何说。正好四阿哥在,又学问过人,可否教教奴才?”

  弘历傻了眼,平时学的蒙语里面,也没有这个啊。他吭哧了一阵,梗着脖子说道:“我要学的多了,学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你自己问先生去!”

  苏培的先生就是胤禛,他呵呵笑,然后恭敬地闭上了嘴。

  弘历平时见到的苏培,对着他们几兄弟,脸上永远带着斯文和善的笑意,看上去温文尔雅。

  苏培是胤禛跟前第一信任的心腹,已经屹立多年无人可取代,弘历可不敢认为苏培会真正如他表现的那样和善,多对苏培敬而远之。                        

                            

  弘历也知道苏培的先生是胤禛,到底还年轻,想到胤禛的严厉,不免对苏培心生起小小的同情,偷笑出声,说道:“谅你也不敢去问。”

  苏培笑而不语,反问道:“听说四阿哥每天都要学习骑射,满蒙汉语,奴才实在好奇,四阿哥可有学英吉利语与日耳曼语?”

  每天的功课压得弘历都快喘不过气,听到苏培还多提起了另外两种语言,顿时警惕地说道:“洋人的学问,学来作甚?洋人到了我大清,当该学我大清的话才是。”

  苏培很恭敬地连连称是,见弘历神色缓和了下来,不紧不慢地问道:“奴才愚钝,实在是弄不明白,许多西洋人随着船队来大清,为何大清没有船队去西洋?”

  弘历被问住了,愕然片刻,不禁深思起来,过一会后说道:“大清是□□上国,四海来朝,去到西洋蛮夷之地作甚?”

  苏培继续连连称是,神色无比谦恭,弘历转身走了,他在身后自言自语说道:“洋人制造玻璃的方子,金鸡纳霜,英吉利进贡来的连珠统,奴才见着还是挺厉害的。”

  弘历脚步慢了下来,缓缓转头看着苏培,神色犹疑盯着他。

  苏培不装了,摊牌了,干脆利落地说道:“奴才平时就爱瞎想,四阿哥觉着有点道理,就姑且听上一听,四阿哥觉着奴才的话没有道理,就当是奴才是犯了癔症吧。”

  现在康熙还活着,胤禛尚在为大位头大如斗,弘历还是个每天有一大堆功课要做的苦学生。

  苏培能做到的,就是在弘历的心中埋下一颗小小种子。以后的乾隆,算是大清真正的皇三代,他聪明得很,心眼却不大,爱好的东西五花八门五彩斑斓,与所有的皇帝一样,爱给自己脸上贴金。                        

                            

  别的皇帝小时候如何长大,苏培不敢说,至少乾隆吹嘘自小康熙就认为他聪明,有意无意引导后人认为,康熙因为他,在考虑胤禛为继承人上得到了加分。

  苏培很想笑,隔代亲是自古的传统,康熙弘字辈的孙子多了去,带过多少孙子在身边,夸过多少孙子,估计康熙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偏偏乾隆不过三四岁的年纪,就能被看出聪慧过人,实在是令人好笑。三四岁的小屁孩,每天跟弘昼两人追鸡撵狗,是府里的两大小祸害。

  雍正就剩下三个独苗苗,康熙看到一个难得健康活泼的,随口夸赞一句,就成了后来被吹嘘了无数次的段子。

  弘历小脸绷着,若有所思转身离开了。苏培盯着他已经抽条的背影,腰间晃动的花花绿绿荷包,心中灵机一动,对胤禛的问题,有了模糊的答案。

  弘昼吃过药之后,再睡了一觉起来,已经活蹦乱跳,弘历一去,就笑嘻嘻与他打闹起来,眉飞色舞说道:“四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弘历朝他挤眼睛,说道:“我跟先生说,担心你的身子,想先回来瞧瞧你,先生夸我们兄弟情深,便让我回来了。”

  苏培静静听着,感情一人身体不舒服,两兄弟收益。得,好样的,看来不管什么人,逃学不做作业,都是一种莫名的快乐。

  遵照着胤禛的叮嘱,苏培还是依着规矩问了弘昼几句。留下胤禛的关心,便离开了弘昼院子,留下兄弟两人一起享受难得的逃学时光。

  回去的路上,苏培认真琢磨着,怎么解决胤禛现在的困惑。

  胤禛与十四阿哥的对决中,外部支持的官员,胤禛有田文镜,李卫,年羹尧等地方官员。                        

                            

  京城暗中往来的有隆科多,作为步兵巡抚镇守京城,隆科多算是一个重量级的大杀器。

  十四阿哥有老八老九老十几人加持,老八的政治资源,全部转到了十四阿哥身上。

  再加上宫里的德妃,加上康熙的偏宠,表面上看来胜算是比较大。

  不过,当年支持老八的李光地,前两个月已经去世,李光地支持老八,不一定会支持十四阿哥,他这个大杀器不在了,总是让人松了口气。

  苏培看到花花少年弘历,打算比皇三代。

  十四的长子弘春,与弘时年纪差不多大,两人自小一起读书,玩在一起,关系好得很。

  苏培想到这里,不由得替胤禛郁闷,大人归大人,不该影响到下一辈。可是生在皇家,不管是男女,没有政治觉悟的傻白甜,与蠢蛋无异。

  一路深思,来到九州清晏门前,苏培跟打了鸡血般,瞬间背挺得笔直,对着上前请安的小喽啰们,矜持地轻点着头。

  不至于太高傲,亦不至于太亲民,拿捏好距离,一路来到了胤禛的书房外。

  当值的徐阿水窜上前,躬身打千,亲密地叫了声苏爷爷:“您老回来了?爷在里面,没有其他人在。”

  苏培一巴掌拍在徐阿水的狗头上:“您就您,老字去掉!”

  徐阿水帽子都被打歪了,捂着头忙点头哈腰认错,觑着苏培的神色,小声嘀咕道:“长得好看也会老啊。”

  苏培郁闷不已,横了他一眼,算了,他太监肚里照样能撑船。

  胤禛正坐在书案后,盯着桌上的纸沉思,听到苏培请安的声音,抬头看过来,说道:“你来得正好,西藏那边乱了。”

  苏培愣住,忙走上前,接过胤禛递来的邸报,仔细前后看过,脑子转得飞快,抬眼朝胤禛看去。                        

                            

  胤禛目光沉沉,没错过苏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惶,冷冷地说道:“你是不是都想到了?”

  苏培不是想到了,是想到了前世偶尔听过一耳的史料。

  噶尔丹被康熙追到青海,惨死荒原。青海西藏一地距离遥远,表面上向清朝称臣,私底下天高皇帝远,各势力独自为政,谁也不服谁。

  再加上那边复杂的宗教势力,康熙使出了无数的手段,包括经常去的五台山,那里的寺庙信奉藏传佛教,主持也是康熙亲自任命。在宗教上大力支持,不过都是为了收复民心。

  如今噶尔丹的后人策妄阿拉布坦进攻西藏,拉藏汗请求康熙派兵支援,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出兵是肯定的事,这次打仗,事关大清的国威,领兵打仗之人,可派谁领兵出征,就很重要了。

  第一,首先得身份高贵,镇得住八旗兵。第二,能给到康熙支持的势力拉藏汗足够面子,显得大清重视。

  康熙年纪太大,已经不能领兵亲征。

  最能打仗的老大,已经削爵幽静多年,大清祖上虽有用得上时,便拉你出来加封,用不上时,便剥夺你爵位,惩罚或者直接找个借口杀掉的光荣传统。

  今非昔比,大清受了汉儒家文化的深远影响,光脚穿上了华丽的鞋,还是要脸的,再把老大放出来领兵打仗的事情,绝对做不出来。

  打仗不是写诗,老三别说康熙不会考虑,胤禛不会考虑,连苏培都不会考虑。

  胤禛没有打仗的经验,青海西藏离得远,长途奔驰行军这一点,就是一个大问题。

  十四正当年轻,骑射上向来出色,加上贝子的身份,各方面的条件加起来,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他没有独自领兵打仗的经验没关系,康熙肯定不会这么糊涂,啥装备都不给,让他远去几千里之外去送人头,给他配上一堆有打仗经验的副将,一切就齐活了。

  若是十四阿哥领兵,这就是妥妥的镀金,增加军功了。

  偏偏,若是十四领兵出征的话,合适方便调遣的,离青海西藏最近,打仗经验丰富的年羹尧。

  苏培能想到的事情,胤禛早就想到,两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苏培那些找出来安慰胤禛的借口,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也没用了。

  经过朝议,康熙果然任命十四为抚远大将军,领兵出征,驻扎青海。

  从四川调年羹尧前去支援,胤禛负责前去户部,统领后勤粮草调度。

  康熙决定一下,朝堂上看似都为了打仗在忙碌,内里却风起云涌。

  打仗打的是后勤补给,川藏路艰险难走,年羹尧随便找个借口,再加上胤禛,轻而易举就能切断十四的后勤补给,让他永远埋葬在那里。

  胤禛几乎彻夜难眠。

  从户部回到府里,秋天来临,天黑得早,胤禛大步急匆匆进屋,苏培忙着上前点亮了灯盏。

  一声巨响,苏培惊得手一抖,顾不得火折子差点烧到手,循声望去。

  花梨木的圈椅被掀翻在地,胤禛手撑着书案,胸脯上下起伏,如同困兽般,剧烈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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