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辰

八月三十日御驾回銮的那一日起，宫中已经为了承徽长公主的寿辰准备了。八月末，宫中的丹桂正是盛开的日子，丹桂喜庆，加上寿辰所用的红绸，整个上阳宫都包裹在一系列的欢喜之中。

        “姑姑瞧瞧，还有哪不满意的，奴才这就让他们改。”崇庆宫的掌事总管满福看着面前这个衣着并不华丽的宫人，年纪尚小，已经是一宫掌事，而且管着的还是执政长公主的宫室。想到那位说一不二，威望颇高的承徽公主萧慕年，满福打了个寒噤。先帝离世之后的第一年，萧慕年当着幼帝和重臣的面斩杀了语出不敬的明王萧晊。虽然事后，长公主拿出了明王谋逆的证明，但想起朝明殿上的血溅在长公主那张秀美的脸上，不少当时的目击者还是心惊胆战，胆子小的，如翰林院的赵大人，一病不起，不出两个月就辞官在家里养病了。

        经此一事，长公主树立了威望，担起了先帝的嘱托，安安稳稳的辅助今上坐稳了帝位。如今六年过去了，朝政清明，连带着宫里侍者的日子都比文宗朝要安稳了许多，虽俸禄并没有增，但四时八节的赠礼赏赐，也足够大家小小的开心一会。加之长公主要忙前朝的政事，并不大管后宫侍者，后宫之事一概是公主身边的霖芷姐姐代理，后来兰嫔入主若清宫，大部分的事情便由这位娘娘代理了，宫中的人也没有那么惧怕这位公主，反倒是赞美之声日渐增加，毕竟政治清明、百姓富足是北齐上下看在眼里的。

        “丹桂虽然喜庆，但香味浓烈，陛下和公主近前就不要放了，连着这崇庆殿里布置的丹桂，也撤下去一半，换成四季桂吧，香气不烈，也更合公主心意一些。”苏月看着这些年都大致相同的寿辰，想到裴徐二人的计划，念到自家公主，多日来为了这件事的操劳，总不免有些担心，细细的捋了一遍崇庆殿的部署，只怕有什么万一的情况，伤到陛下和公主。

        丧期已过，陛下的万寿节还没到，所以趁着这次长公主的寿辰，齐宫上下都想去一去丧期的悲戚，也好配得上这盛世太平。下头的宫女有些许都带上了鲜红的宫花，连小内侍也有不少贴身穿上了年节时期的红衣。

        凤麓台里，霖芷替承徽梳着长发，“今日是正宴，公主还是戴那个正冠吗？”已祭了宗庙，此时的承徽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下了早上的朝服，等着以换上礼服，接受朝贺，闻言，转头看向苏月手上的漆盘。

        苏月跪在锦垫上，半举起那个放着累金九凤冠的漆盘。金凤上缀着十八颗大小不一的东珠，冠体上嵌了红蓝黄三色九颗拇指大小的宝石，一旁还放了一对芍药并蒂的步摇，尽显奢华。

        “今日事多，这冠子太重了，换那支偏凤的大钗吧。”承徽盯着漆盘上精致的冠子，说了句。

        “偏凤，公主是说珍珠红宝石那支吗？”苏月和霖芷对视一眼，开口到。

        “对。”

        “公主，那支可是当年明……”苏月猛地回头盯着开口的侍女，站在西侧的婉星说到一半看见姐姐的眼神，意识到什么，放下手中的金斗，跪在长公主身后，“奴婢有失，请公主恕罪。”

        苏月看了眼并未开口的承徽长公主，开口道：“还不快下去，把那支偏凤找出来给公主。”

        “诺。”

        不多时，婉星捧出一个红色的漆盒递到苏月面前。漆盒打开，一只通体金丝米珠缀着珍珠流苏的偏凤钗安稳的躺在漆盒中间，已是正午，秋日的阳光透过窗口撒在银凤上，分外耀眼。承徽看着苏月手中的漆盘，片刻后开口说道：“带上吧。”

        苏月拿起那支偏凤，插在承徽的双刀髻上，偏凤口衔的三股珍珠流苏在脑后略晃了晃，便稳住了。“今日大宴，还会有大小六国的使臣来贺，公主的装扮还是该华贵些。”

        “你看着安排吧。”承徽早起已处理了前朝后宫大小近二十余件事，虽都算不上什么大事，但也需要一一看过才能放心，现下已然是累了，低低的垂下了眼睛，由着苏月摆弄发髻服饰。苏月看着衣架上司饰局昨日就已经送来的一套衣物，暗紫色的掐丝牡丹金线襦裙，暗黑色的金丝褙子，外置一件正红色大袖衫，霞帔底端稳稳坠着一只百鸟朝凤金桃后压，只觉端庄华贵。

        想着之事，苏月挑了一只赤金明珠红宝石的正凤小冠并四只凤穿牡丹流苏步摇，又在发髻上点缀了轻巧的丝质蝴蝶小簪。

        待到换好衣衫，凤辇也已候在长安宫的门口了，承徽扶着苏月的手端坐在轿辇之上，不过片刻，就到了朝明殿，拜过陛下后，又领了御赐之礼，便又出正阳门至乾泰殿，受在京官员、外国来宾朝贺，转完一整圈回到正宴的交泰殿后殿，以兰嫔为首的后妃并唯一的皇嗣大公主明柔已等在后殿，热热闹闹的要给她拜寿。等到众妃散去，已到申时末了。略坐了坐，用了几口备好的羊乳酥酪，便到了申时，听外间小黄门报，陛下已在路上，承徽正了正衣饰，又抬手扶正鬓后的金丝凤，缓步走到前殿。

        酉时未到，皇帝已到，众臣皆已下拜，承徽略福下身子，萧韵瑱已走到眼前，“阿姊快起，何须多礼，”又转身，“都起来吧，开宴。”

        “开宴。”伴着总领太监的声音，交泰殿之上礼乐齐奏，萧韵瑱和承徽略对饮几杯后，便看得台下舞姬身姿飘渺宛若谪仙。萧韵瑱不知看到了什么，略皱了皱眉，转头去看坐在右手边的承徽公主，承徽感到阿弟的目光，勾起一丝微笑，微微点了点头，萧韵瑱明白，这位长姐心中有数，便也放下心去，看着台下的歌舞。

        不消片刻，只听宴会之上，不知是哪位大臣宫人，打碎了酒杯，瓷器破碎的声音引起不小的骚乱，承徽和萧韵瑱的目光转到左手边那起乱处。无人防备时，前排一位舞女突然脱离了队伍，那大袖之下竟藏着数尺长的利刃。苏月心下一惊，脸色已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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