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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瘟神二爷什么都敢


这幅情景,令宗霁犹豫了,他拧紧眉心,却并未松开。

        周郎崩溃磕头:“求你,你放了她,朝我来,你打我,别动她我求你了,她什么也没做,她什么也没做!”

        宗霁愣住。

        周郎这番话,难道是早就发现了什么?

        应戌忽然道:“霁月道长这是心软了?方才在外面不是还信誓旦旦要解决这些事吗?”

        闻白袍男子唤道长,地上的女子更是慌乱不已。

        面前的人不停磕头,连同他们的孩子也学着磕头,哭嚷道:“阿娘……阿娘她好痛,你放了她,放了她!”

        见状,心头被刺痛,宗霁松了钩子,钩子回到了他的手中,父子三人停止磕头,护在女子身侧。

        应戌半笑半叹,道:“早说了不要来了,霁月道长非想歇脚。”

        宗霁却不知该怎么办。

        这只鬼确实什么坏事也没做过,它只是贪恋人世。

        原主的身体病重,本就无力回头,是这只鬼的到来,让这家人有了新的希望。

        宗霁淡淡道:“两个孩子知道吗?”

        周郎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轻轻摇头。

        宗霁微微叹气:“你出来,我有话与你说。”

        周郎悻悻起身,他抚摸了女子的脸颊,又对着子女安慰一笑,便跟着宗霁出去了。

        应戌眯着眼睛看向女子,随即他道:“怎么想出那种低俗的法子?”

        女子哽咽不止:“我……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两位道长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也没做,我就是想跟他们多待几年……”

        应戌冷声道:“具体几年?”

        女子森然道:“待周郎命数尽时,我定与他同去轮回……道长,放过我吧……”

        应戌冷笑道:“在别人身体里待久了,当真把自己当人了?”

        女子梨花带雨哭着:“可若没了我,周郎会撑不住的,我……”

        话音未落,一抹金光击中了她的头颅。

        应戌冷漠道:“十年后自己找轮回路,到时候若是不自觉点,当心魂飞魄散,无□□回。”

        女子怅然一笑,擦擦泪珠:“多谢多谢,多谢道长!”她抱着两个哭泣不止的孩子,拍拍他们的后背,抚慰道,“阿娘没事,没事了,阿平阿安别哭了。”

        阿平阿安停止哭泣,与女子相拥。

        待应戌出门时,院外的二人已经谈完了。

        周郎正要跪下磕头,宗霁扶住他,道:“别对我行这么大的礼。”

        周郎仍满怀感激道:“道长能做到如此,便已是对我们一家人的恩德!”

        宗霁道:“别扯这么多,你们最好一辈子待在这里,若是出去惹了其他道士,我可保不准那些道士会放过她。”

        周郎连连点头:“是是是,多谢道长。”

        宗霁道:“哦对了,你知不知道宣国的路怎么走?”

        周郎道:“宣国?我想想,这里是中州地界偏北的地方,道长若是要去宣国,得往南边走,呐就是这条路了,”他指着南边的小路,“就这儿,道长顺着这条路走,大概两三日就能看见一条官道,沿着官道再走半个月,就能见着宣国王城了。”

        这日程只是对普通人而言,宗霁知道方向,不消半日便能抵达。

        他点头:“行,我明白了,没什么事了,进去吧。”

        周郎再是一拱手,便进了院。

        应戌负手而行,与他擦肩而过。

        随即宗霁长叹一声:“你对那鬼做了什么?”

        应戌缓步而至宗霁身侧,轻笑道:“反正对宗下使来说是好事。”

        宗霁微怔:“你先前不想来,是早就看出了什么?”

        应戌却道:“没有,我只是单纯觉得这地方不太适合歇脚。”

        宗霁欲言又止,暗道:“我看你分明就是嫌弃人家穷吧。”

        他也无甚好说的,顺着南边便上了路。

        应戌与他并肩而行。良久后,应戌问道:“宗下使与那人又谈了些什么?”

        宗霁道:“没说什么,就是问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娘子并非以前的娘子的。”

        应戌很有兴趣:“怎么发现的?”

        宗霁娓娓道来:“他说他娘子那场病本就无力回天,当时他都准备好了后事,结果第二天就莫名其妙好了,一开始还觉得是上天显灵,后来慢慢的就发现他家娘子生活上的许多的习性都变了,所以就发现了。”

        应戌蹙眉:“就这么简单?”

        宗霁道:“他是这么说的,但我不信。”

        应戌笑了笑,道:“所以宗下使留了一个心眼。”

        宗霁也笑:“你不也是?”

        应戌微微一笑。

        宗霁道:“他这一通话漏洞百出,我也只能假作明白了。他家的屋子不像是老屋子,反而像是近些年才新修的,他们原本不是住这里,应该是出了事后搬进来的。先前我猜错了,事实上原主的身体确实经历过一场大病,也确实无力回天,但是那只鬼却并非是趁虚而入,而是被人特意塞进体内的,他早就知道娘子体内是鬼住着的,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应戌轻笑不语,好似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

        宗霁喃喃道:“男子不想或是无法接受他的娘子早早死去,所以强行让鬼上娘子的身体,得以续命,特意搬到这种人少的地方,也是为了防止被一些道士发觉。”

        应戌轻轻挑眉:“宗下使好聪明啊,我都没想那么多。”

        “……”宗霁道,“你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

        应戌无辜道:“有吗?”

        宗霁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你多说,反正这家人不简单。”

        应戌道:“宗下使怀疑到了什么?”

        宗霁道:“没什么,我胡乱猜测的罢了。”

        应戌笑而不语。

        宗霁却长叹一声,男子宁愿用鬼上身延续女子的生命,也要强行将这个“人”留在世上,不知是对女子用情深到何种地步。

        可真是验证了那句“贪心不足”,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后果会不会是“蛇吞象”。

        不过令他真正觉得不简单的原因是另外一个——男子是从何处得知用这种办法留住这个“人”的?

        他看起来就是一个粗人,哪里像个修道之人,这种术法只可能是有人帮了他。

        眼下鬼未有害人之心,留他们再欢愉一些年头也未尝不可。

        走不一会儿,应戌开始烦闷起来:“宗下使不觉得热吗?”

        宗霁:“……”

        显然,这位应二爷又要发作了,定要说些什么,太阳好毒,晒得难受,歇息会罢。

        然而他预料的话并未听见。应戌没有得到他的答复,又重复道:“宗下使真的不觉得热吗?”

        宗霁:“……”

        应戌道:“宗下使你哑巴了吗?”

        宗霁忍不住,道:“你才哑巴,看不出来我不想和你说话吗?”

        应戌委屈地道:“宗下使说的这是什么话,前不久你还那般亲密地唤我应郎,如今却这般生分,难道是我哪里惹你不快了吗?”

        此话一出,宗霁蓦地愣住。

        没听错?临沧海的应二爷竟在他面前委屈起来了?

        “……”无语良久,宗霁道,“我发现应二爷你挺闲的,临沧海真的就没什么事需要您去办的吗?”

        应戌笑道:“什么事都没有陪宗下使重要。”

        闻言,宗霁身形凝滞,偏头看向应戌,应戌脸上的笑意并非调笑,他就那么平静的笑着,凤眸柔情万千,目光漆黑深邃,仿佛再容不下其他。

        与应戌对视片刻,终还是先耐不住心里那激荡的浪潮,别开脸不愿再去看他。

        再是沉默,宗霁脚步加快,不想与应戌并肩而行。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脸烧了起来,若是不快些走,一会该红了。

        走着走着,他跑了起来,像是要掩饰些什么。

        云云理由是什么,他也不知道,或许是独行太久,忽然有人说出这种话,令他恍然如梦,所以脑子一时不清醒。

        他活了上千年,从未有人对他说过重要,更没人会对他说陪着他,他心里在侥幸,侥幸地希望应戌不是在戏弄他。

        他平日插科打诨,却也终究希望有人能看重他一点,一点就好。

        多了,他会受宠若惊,怕配不上这种好。

        最后他明白了——他害怕应戌给他又笑嘻嘻地泼一盆冷水在他头上,所以跑了。

        不知跑了多久,他瞧见了一面湖泊。

        此时的他满头大汗,浑身燥热,索性用水洗一把脸,他蹲在湖边抄起水往脸上拍,长叹一声后,他捂住了脸,冷静良久,他才松开手,看向了湖面上倒映出来的那张脸。

        重生后,苍世敖给了他最初的那张面容,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面容姣好,眼角微微下垂,是他没被毁去样貌时的模样,若是再有那九百多年的光阴,这张脸上,应该多些岁月洗涤过的痕迹。

        他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自己的脸了,那九百年,他的脸伤痕遍布,仅有一双眼睛能看得下去,生前他也曾是鲜衣怒马少年郎,对容貌这些自然是在意着的,容貌被毁后,他也花了许多年才接受。

        忽然,湖面泛起涟漪,里面的倒影也模糊起来,宗霁蓦地闭眼,恍惚间他以为那副伤痕累累的面容又回来了。

        不料是后方赶来的应戌扔了个石头在湖面上,他隔老远扬声道:“宗下使明明也很热嘛,不然怎么会突然跑到湖边来洗脸散热?”

        宗霁沉着脸,起身回道:“应二爷方才不也说很热吗,都到湖边了,不跳进去散散热?”

        应戌微笑道:“要不宗下使也进去洗洗?你我也算洗了个鸳鸯浴了。”

        宗霁:“……”

        应戌又道:“哦,差点忘了,你我上次在安乐国的客栈里就洗过鸳鸯浴了,虽然我那副模样确实小了点,没能入宗下使的眼,不过眼下我并非孩童模样,宗下使可要过过眼?”

        宗霁差点没站稳脚步,心上明白得很,应戌口中的“小”指的是那日甩花样的事。

        他脸色大变,立马远离岸边,大声道:“有病,谁要看你,不知羞耻!”

        应戌噗嗤一笑:“宗下使在这方面上,可真是纯得很,连骂人都只会骂有病、不知羞耻了,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宗下使去哪儿了?”

        宗霁原本经湖水冲洗一番的脸色已经正常,被应戌调戏一通,立马又羞红不已,嘴上却又不肯服输,阴阳怪气道:“我哪比得上应二爷,你这撩拨手段若是用在小娘子身上,哦不,连手段都不用使,那些小娘子看见你这脸,都得上来倒贴。”

        应戌却故作惋惜道:“可惜了,我就喜欢宗下使这种类型的,更可惜的是,我这撩拨手段使了不少,宗下使却还是没怎么对我上心。”

        宗霁脸色青红交加,憋了半天,忍无可忍道:“滚——!”

        应戌不怒反笑:“你看看你,话都不会说了,憋了半天竟才憋出一个‘滚’。”

        宗霁气得头冒青烟,抽出勾魂链就往水里打,湖面霎时水花四起,扬起的水花袭向应戌,应戌脸色微变,偏身躲过点点水花,白袍未染分毫,须臾突袭至宗霁身前,宗霁连连后退,没注意到身后,待撞到树干时,应戌已逼近了身。

        宗霁心中狂澜四起,怒视着他:“你想做什么?”

        应戌冷冷道:“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宗下使可猜猜?”

        宗霁脑子里闪过自己被扯进湖里的情景,他悚然道:“你敢!”

        应戌面无表情道:“敢,我什么都敢。”

        话音方落,宗霁被应戌按住肩膀,他往下一压,宗霁便被推倒在野草丛中。

        初夏时分,青草含香,其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龙涎香,原本龙涎香的香味闻起来如同百花盛开之香,此时掺杂着泥土味,二者萦绕在鼻间,仿若一坛香醇的百花酒,未尝先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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