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正在输入

“到家了吗？”

        很好，标点符号也齐全。

        项昭满意地回了句恩，加句号，才腾出手按电梯。

        两个人重新联系，风格竟然有点像工作汇报。

        不过比起这个，其实她更惊讶陈沛竟然还会联系她。虽然今天因为拍摄和他加了好友，但项昭以为以后无非就是成为对方通讯录里的死人，那一点稀薄的同学情隔了四年早该散了。虽然她从未对他生疏，诚然一方面是因为她有意识在关注陈沛的消息，再加上陈沛作为艺人不可能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但陈沛又是因为什么呢。

        他好像并不惊讶见到她。

        项昭懒得再想下去，她实在过了把言情小说里的情节往自己身上套的年纪。

        总归会有合理且无聊的解释吧，她不知道也可以。

        电梯门终于打开，她一边走一边在包里翻钥匙。口红、纸巾、小镜子，每次都得先把它们拿出来，再零零碎碎地放回去。项昭有时候想着干脆别带了，下次出门又惯性把它们塞进包里。

        她打开房门，屋里很黑，她在墙上摸索了一会儿才找到开关。啪的一声，于是有了光。

        层层叠叠的灯罩像一盏纸灯笼，灯泡藏在里面被打磨成柔和的暖光，她彻底放松下来。一只脚踩着另一只脚脱板鞋，明明解个鞋带更方便，但她总是习惯性地不用手把鞋子蹭下来。

        “这样鞋子容易脏啊，你自己的鞋子自己刷。”

        项昭的记忆混作一团，还以为今天又要挨妈妈骂。她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走路，试图让拖鞋声音小一点。走到客厅，桌上的饼干盒开着口，里面空空的，她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一个月了。

        找到合适的房子并不容易，离公司比较近的房租高得离谱，正常大小的户型常常要合租，她沿着市中心一退再退，终于找到了现在这间小公寓，各方面条件都一般，但她可以一个人住。于是就这样定了下来，她预付了半年的房租，大学搞兼职攒的钱花得很干净，她干脆把那张卡都注销了。

        好昂贵的开始啊，她当时不由得感慨。

        更何况仅仅是开始而已。

        现实中的独居远没有她想象中自由，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从前几乎不需要她操心的事现在都一股脑扔给了她，没有人考虑到她还什么都不会。然而人总归是被逼着成长的，不会做饭就点外卖，时间太晚还可以煮泡面；虽然洗衣液经常倒多导致洗不干净，但反正也看不出来，闻起来还香香的。

        对了，裙子明天要送去干洗店。

        项昭脱掉裙子，不敢随便扔在椅子上，而是毕恭毕敬地用衣撑挂起来，才去卫生间洗澡。洗完澡她换上家居服，夏天果然最舒服的就是旧t恤啊。她晃晃荡荡地去翻吹风机，鉴于每次吹头发都要好久，她拎着吹风机重新回到客厅，从沙发里拾起遥控器。

        现在竟然还是播电视剧的时间，右侧大大的白字标着《下益州》第十八集。现在的古装剧力求从名字上看就很有文化，总是从古诗词里随机选几个字当剧名，即使和内容风牛马不相及。如果不是她对这部剧很了解，恐怕看了个名字就会转台。

        她把吹风机插上电，热流顺着轰鸣声倾泻而来，几乎盖过了电视的声音。不过她本来也没想认真看剧，毕竟之前从社交平台上刷到了太多消息，即使中途看起也不觉得陌生，可是陈沛很陌生。

        也许看认识的人演戏就是这样吧，不自觉就会把本人和角色对照，哪里是陈沛，哪里是男主，她一定要分得清清楚楚。可是渐渐的分不清了，她看到男主站在树下等女主过来，神情算不上热烈，眉眼疏朗，嘴角也是平的。但她就是觉得那是一个很深情的瞬间，因为陈沛就是那样。

        吹风机在她耳边轰鸣，温度开得太高了，耳朵热得发烫。

        她关掉吹风机摸了摸已经变得干燥的头发，便站起来关掉电视。

        回到房间她坐在床上开始一圈一圈地绕充电线，项昭讨厌充电线乱糟糟地缠在一起，还特地在网上搜过吹风机的线应该怎么理。然而绕久了就不自觉变成有线耳机的绕法，她总是把不同的事变成一样的解法。

        绕完线她摸了摸吹风机，末端还是热的，只好放在床头柜上。一旁的手机还在充电，她按亮屏幕。

        没有新消息。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被她免打扰的工作群就很热闹，看不出数量的小红点背后是翻不到头的聊天记录，起因仅仅是sisi发了一句“到家了吗”。下面有的人简短回了句到了，有的人晒出地铁站的照片，还有的人已经神奇地聊起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再回应，在她不想毁掉一天中唯一一段下班时刻。何况毫无目的地问所有人的话，其实是少数人的应答游戏。

        项昭顺着枕头滑下来，又点进和陈沛的聊天界面。

        恩字打错了。

        应该加口字旁的。

        她焦虑地点开键盘，又觉得隔了这么久再订正错字既显得她很闲又很打扰对方，犹豫了一下还是默默把拼音删掉了。字母清零的瞬间她看到陈沛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慢慢坐起来。然而等了一会儿，什么消息都没有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又变回陈沛的名字。

        她想问为什么，可是刚刚没有截图，也许对方只会装傻，或者说没什么只是按错键了。这是她为自己预留的答案，但并没有说出口的时机，陈沛并没有问她。

        原来陈沛是这么沉得住气的人吗？

        她突然对断裂的四年有了实感。

        项昭在两个人的聊天界面停留了一会儿，转而点开了陈沛的名片。

        朋友圈那一栏一片空白，大概是和她一样设置了仅三天可见。头像是插画风格，点开大图还留着水印，大概是粉丝画的。宣传期嘛，很正常。陈沛就是太正常了，像她听sisi聊过的任何一个明星一样，敬业而神秘。

        项昭不知道这一点会让她这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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