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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渊源深


    “都在呢。”

  盛晟穿着家常的青布滚边画竹的长衣,气定神闲地出现在厅中,目光探究地看着江晚江淑两姐妹。他走到江晚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江晚咽了咽,想着究竟需不需要给他行礼。

  盛晟却想猜到人心思般,道:“都在家里,就不必拘礼了。”

  江晚扫了盛晟一眼,低头不语。江淑应了声:“是,舅舅。”

  盛晟和善道:“你也不必叫我舅舅,和府邸其他人一样叫二爷就好。”

  江淑怔了怔,这父母也未说能改口,她怎好一下子就改了口。

  江晚抬起头来,盛晟宽宥认真的神情,不像是作弄她们。她也不是很明白,从舅舅变成二爷,由亲近变成生远,他究竟是意欲何为?

  正猜想着,江猛阴沉着脸色走了出来,一看就知昨夜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江晚和江淑纷纷放下筷子,站了起来,低低喊了一声爹。

  江洋平日里很怕爹爹,又见两个姐姐如此慎重,学模学样地叫了一声爹,然后便说吃饱了,忙不迭地跑了。

  江晚江淑更没胃口吃了。

  倒是盛晟一面从容,和江猛稍稍问了好。

  这饭桌上的气氛实在不妙,江晚和江淑连忙退了出来。

  姊妹走在后院的路上,想起父亲的脸色,还心有余悸。

  “爹是生气了?”江淑许多年没见过江猛这样的神色,江猛虽然严厉,可对女儿们并不经常板着面孔。

  江晚分析道:“昨夜我们都听见了采容是在客院里哭,今天爹生气,怕不是和采容有关。娘买采容的时候我们都在,花那十两的价钱买下一个丫鬟,娘可是没和爹商量就做的决定。你说这件事,爹能不生气吗?”

  江淑忽然担忧起来:“不知采容怎样了,今早她也没回来。”

  江晚悠悠道:“这得看爹娘了,我们也不知道采容究竟犯了什么错。”

  江淑感慨道:“在木兰村我们要亲手干活,明明日子苦累,可心里觉得实在。现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看似优越,我总觉得不像是真实的。还有芍花药花,年纪那么小就被卖了,才十岁能伺候我们什么呀……”

  “是有很多东西不一样了,”江晚心底疲惫,却还是乐观开朗的,轻快地安慰道:“可譬如芍花药花,他们不入我们家,去了其他地方也不见得强多少。起码,她们现在干得活也不多,还吃饱穿暖,比当初在牙婆手底下已经很好了。这世道本就有许多不公,我们不随波逐流,多多行善举便是好的了。再说,潮儿能在县里读书了,过几年,再把洋儿送进去,我们家好歹是天下文才出兰溪的兰溪江氏啊,家里本就不该缺了读书人了。”

  江淑不由露出笑容,半响之后,却还是有疑问:“天下文才出兰溪?大姐姐,这话是真的吗?”

  江晚眼眸里颇为骄傲得意的神采,道:“我师父燧念君说的,当然是真的,前朝就有这话……”

  岂不知,盛晟负手在影壁之后,心中隐隐不安,微眯着的双眼思忖着数月来兰溪江氏传来的讯息:江宽茹的嫡长子死后,长房便由次子江淮燕继承了父兄衣钵,而江淮燕的生母,正是江宽茹的继室金氏,前朝在江湖威望深远的谵王的女儿清河郡主。

  莫不是,谵王府的江湖势力仍在……

  夜间,盛晟邀了江猛出府去喝酒,只道是有些男人的事情在府邸说话不方便,这令得石氏莫名紧张,却又无可奈何。

  到了县中的酒楼,靳忠掌柜特意开了雅间给盛晟与江猛独处。

  盛晟为江猛斟了一杯酒,问:“江先生,可知道江晚的师父是燧念君?”

  江猛常年在军中,对江湖中人并不怎么感兴趣,是以没有听说过燧念君的名讳,只是颇为歉疚道:“江晚这个孩子,确实是被我惯坏了,竟瞒着家里人拜了一位师父,两三日便跑到落霞山中,说是打猎,实则是与那人学起了武。”

  盛晟顿了顿,又问:“其事又是从何时开始的?”

  江猛回忆了一下,道:“貌似是开春之后,江晚才频频进入落霞山中。其实,她从小便学习骑射,落霞山中并无猛禽走兽的踪迹,我放心她独自前去。每年开春之后,江晚都会在林子中抓捕些小猎物,到落英县城卖后,填补些家计,所以我也不觉有什么奇怪之处。”

  盛晟若有所思地在旁听着,并未继续提问。

  “说来惭愧,江洋出生之后,孩子一多,家里的状况确实变得有些困窘。江晚那年才七岁,收起了和男孩打仗的玩心,开始用我教的捕猎技巧,在山中布置一些陷阱。临秋的时候,林子里的动物少了,她干脆卷起裤脚,跳入冰冷的河中捞鱼捞虾……江晚看起来男孩儿一般的脾气,其实她很懂事也很有孝心。她虽非我亲生,可这些年我和你石姐姐,早把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江晚真的喜欢的事情,我也随她并未阻拦。这次搬到明山县,事出突然,江晚临走前才说明详情,想着去知会那位师傅一声,可惜时间来不及了,我们并未让江晚如愿。”

  盛晟心想,木兰村的日子虽然简单,却也并不轻松,江晚自幼也是吃了不少苦,难得还能有如今这样恣意率真的性情。

  江猛见他失神,不由晃了晃酒杯,道:“盛晟,可是想到何事,如此出神。”

  盛晟有些窘意,整了整神绪,道:“江先生,可还记得西京府内的华山别院?”

  当年,江猛在军中效力的是袁将军,那是西北境的驻守大将,西京府内的华山别院他还是有所耳闻的。当时华山别院的主人是闻名关中一时的华山女侠宫弱水,其他华山弟子也是袁将军嘴边夸赞过的名门侠士。

  “自然记得。当年西京之役中,前朝援军迟迟未到,华山别院的弟子倾力相助袁将军,最后慷慨就义无一幸免。连华山女侠宫弱水与其夫君,也是一齐战死在乱军之中。”

  “不错。”盛晟道:“华山别院的弟子却是死得悲壮,其侠义气节可歌可泣。可在众弟子中却出了个臭名昭著的叛徒,此人名为陆清野,是华山东岭一系中的嫡传弟子,十余岁便随同门来到西京府,初创华山别院时,此人也有不薄功劳。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在西京之役中,贪生怕死,将华山弟子突围的消息告知燕军,由此突围失败,导致同门手足悉数死在了燕军刀下。华山派也将他逐出师门,唾弃他为华山孽徒。”

  江猛一生正直,最恨叛徒,此等枉顾同门性命的恶人,其罪当诛。

  “此人后来投靠了江湖上的邪派鬼门,黑衣负剑,酒壶不离,因擅长鬼门中的焱火之术,被人称为燧念君!”

  江猛霎时面色大变,半天才反应过来:“江晚的师父就是这个燧念君!”

  盛晟沉吟道:“江晚若说的不错,此人接近江晚,背后必然有更深的原因。”

  江猛错愕片刻,将江晚往日的所言所述回忆一番,心有疑虑道:“此人若有不轨目的,为何要留下自己的真实名号,谎报一个再接近江晚,不是更不容易被人发现。”

  盛晟露出深远意味的神情,道:“燧念君投靠鬼门后,行事素来荒唐不羁,不按常理,他留下真实的名号,或许是为了示威。”

  “示威?”江猛不解:“向何人示威?”

  “邪魔外道自然是向名门正派示威。”盛晟沉吟道:“你我都清楚江晚的身份,她的生父是天下第一的兰溪才子,与江湖中的名门正派颇有交情,浩气宗的宗主凌虚子,华山派掌门杜贺,烟雨红尘的老板娘曲红娘,这些前辈可都是江宽茹的生平至交。若将兰溪江氏所抛弃的私生女儿,培养成为鬼门中的首徒,岂不是对匡扶天下正道的名门正派最好的嘲讽。”

  江猛抛家舍业也要带着全家离开木兰村,为的就是江晚不被江家带走。事到如今,方知身边早就潜藏了一个隐患燧念君,不由道:“我心底唯一庆幸的就是搬得突然,江晚也未来得及告知那燧念君,否则现在江晚怕不知被带到何处去。”

  盛晟道:“现在,我只是不知,那燧念君是究竟从何得知了江晚的身世。燧念君如何会碰巧经过木兰村,经过之后又怎么遇到江晚,还收她为徒,这一个个环节,细想起来世上绝不可能有如此凑巧之事。”

  江猛本以为,兰溪江氏找到江晚是通过当年旁系那些人说的蛛丝马迹。现在想来,木兰村虽是乡下地界,可当年知情的人即便知道自己隐居在此,又与石绰的婢女成了亲,也未必能肯定江晚是江宽茹的女儿。

  那日,兰溪江氏的薛管事上门来时,便是通晓了江晚身世的前因后果般。现在看来怕是从开春起,燧念君出现在江晚身边起,兰溪江氏便开始调查其中。他们必然从江晚身上查到了真凭实据,否则怎么堂而皇之地上门来接。

  江猛不由感慨:“江家人真是好手段!当年我与你们一起救回江晚的事情,世上应该只有我们三人才知江晚的身份。就算我与石氏在木兰村居住多年,露出种种破绽,让人猜出江晚不是我们亲生,可也查不出她的亲生父母呀!”

  盛晟道:“这燧念君是江湖中人,寻常人也驱使不动他。一直以来,我们都只防了江老夫人,却忘记了江家之内还拥有其他势力的人。”

  “谁?”江猛眉头紧锁,“是谁能驱使江湖中人?”

  盛晟提醒道:“江先生,你还记得谵王府的江湖请书?”

  谵王府的江湖请书,曾也是江湖中的一个传奇,当年请书一出,不以请书落入谁手中为准,只要有人能完成请书所求,必然兑现请书之愿。江湖中人为了请书之愿,皆是趋之若鹜。谵王府一直信守承诺,请书之愿必定兑现。

  “自然记得。族兄续娶的正是谵王府的清河郡主,可谵王府不是被灵帝下旨满门抄斩了?”

  “所以,这世上能发出江湖请书的,自然是谵王府的唯一后裔,谵王的外孙江淮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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