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两家

离开医院顺着小路，略过几块刚种下苗的土地，再继续向前走就爬上缓坡了。一条弯曲的石子路将这座山分成了两半，一半是黄褐色的土地，一半是深绿色的高松。

        舒苏的家就在马路的对面，爬过坡便映入眼帘。

        窸窸窣窣的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大门。随手将书包摘下，放在堂屋的桌子上。也不在意旁边的江涛，随口道，“你先坐，我去抱猫。”

        江涛克制的看了看堂屋的摆设，依言找了根条凳坐下。

        很快一声声稚嫩的猫叫声从屋内传来，与想象中有所不同的是，舒苏没有直接就抱着猫出来。而是将奶猫睡觉的破篮子提了出来。

        “外面亮堂，走去外面喂。”说着一马当先跨过门槛。

        搬了两个木凳子，坐在院子里看小猫吃小鱼，不大的小鱼三两口就被搞定了。矜持的舔了舔爪子，似乎想撒娇的舒苏腿边蹭蹭。动作做到一半没曾想舒苏迅速的把腿换了个地方，正准备用脑袋蹭蹭的奶猫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小奶猫似乎有点懵，抬起头来看了看，又打算黏过去撒娇。

        舒苏连忙用手止住奶猫的动作，说到：“今天不行，我今天可不打算洗澡。等天气热了给你洗个澡驱驱虫，看我不吸秃你！”

        看着江涛眼巴巴的盯着奶猫，舒苏也不占着，轻轻的把猫推到他旁边，说道，“摸摸它的下巴，猫最喜欢人摸它下巴了。就是记得别抱，这猫才捉回来现在还没洗澡呢。难免有跳蚤，回家也记得洗澡换衣服。”

        “知道了。”江涛头也不抬，也再装出一副啥看不上眼的样子，也不嘴硬了。

        看人得了趣儿，舒苏想了想今晚要做的饭把坝子边破烂塑料桶里的葱采了几根。说来这塑料桶也是家里装菜籽油的桶，吃完了油桶没地方扔，烧了味道大，不扔万一被查了也说不出个所以来。

        舒铭想了个办法，没法啊本来一家人生活就算不上好，时代如此没办法。如今自家有肉也有油了能补补这些年的亏空还能放着不管了？

        干脆把油拿出来倒陶罐里，塑料桶拿石头砸破了就跟人说是捡的，连水也装不了的桶可不就只能剪了口装上土种些小葱、蒜苗、韭菜啥的。

        就这，队上的人家见了还直说杨晴会持家，队上也掀起了一股废品再利用浪潮。自留地就那么点，家家户户都用来种管饱的粮食了，能多盆菜那也是好的。

        江涛逗了一会儿猫，一直没听见旁边有啥动静，想着这毕竟是别人家不说话不太好，便问“你现在要做饭了吗？”

        “当然不是，我爸得6点才下班，我妈下工都得5点半了，我先把菜择了这样等我妈下工能少做点。”

        想到自己妈妈耳提面命在别人家做客要有礼貌，江涛也不继续撸猫了，拖着小板凳往舒苏的方向移了移，也不说话拿着一根没扒的蒜就开始扒蒜皮。

        舒苏见了笑了笑，心想还挺讲礼貌的。

        “你什么时候搬来的啊？”

        “年后。我妈说现在粮油关系能转了我们干脆就过来了。”

        这么说舒苏大概就明白了，厂子在山里不少原来的工人都是被调配过来的，家属因为没办法领城里的粮油补助不愿意过来。这两年厂里跟上级单位协调，不少能到山里工作的职工家属，粮油关系都调了过来，孩子也来了不少。

        “你之前住哪儿？来南江吃得惯吗？”

        人是铁饭是钢，这要是全家不小心穿到北方去，说不定米饭都吃不上。饮食习惯的不同，人际关系的重新梳理，与家人朋友的距离，语言的差别没一样是好克服的，舒苏觉得还是要有点同理心多关系关系别人。

        “y省，你知道吗？”

        “知道，听说少数民族可多了，在边境。我看书上说那里香料多，水果也多。”

        听见舒苏说y省，江涛显得格外高兴。谁不说自己家乡好啊？不说别的跟班上的同学吹嘘自己以往一年四季能吃啥水果，同学根本不信。完全不了解这个地方，说了没人信，现在好不容易有个知道的可不能让她跑了。

        说起水果，舒苏也喜欢啊。“家里”的香蕉，砂糖橘已经吃完了，南江最多的水果是橘子，冬天最常见的也是橘子，现在刚开春没什么蔬菜水果，把舒苏想的不行。

        有了舒苏这个捧场王，江涛那叫一个神气。说起家乡的美食水果涛涛不绝，每每说到山珍，南江少见的水果，舒苏总是爱询问怎么个吃法，咱们南江能不能种。

        到最后江涛直接承诺等后面他哥给家里寄水果分舒苏一份。

        虽然说得尽兴，舒苏却没应。觉得邮费太贵了，南江不像y省没有啥独特的水果能给人尝尝鲜，江涛10岁那里能占别人便宜呢？不过倒是问江涛求了一份水果种子。

        听舒苏解释完，江涛倒也不像之前一副你不让我给你东西就是瞧不起我的样子，仔细考虑之后觉得确实不能自己替家里人决定。关于舒苏说的能不能给点水果种子倒是一口应下，花不了啥邮费又省事。

        二人又约了过段时间下雨后来舒苏家背后的山上采蘑菇。

        y省人，爱吃蘑菇，江涛年纪不大蘑菇确实从小吃到大的，会分辨常见的蘑菇。

        队上的林子尤其是舒苏家背后的这座山，成片的松树。3、4月下雨天尤其爱长蘑菇，队里的老人孩子也爱进山捡蘑菇，收拾好了也能算得上道菜。

        倒是厂子里的人大多只在厂子附近找找蘑菇，不愿意让村里人说占便宜。

        像江涛一样大小的孩子是没做要求的，要是跟队上哪家关系好也能跟着一起去摘，孩子而已。队里也知道现在跟十年前的日子差别大了去了，都是因为厂子搬来了。几个孩子而已又摘不了多少，没人拿这个当说头的。

        两人约好时间，江涛顺着小路回了医院。

        说起这次交流，对两个家庭而言可谓是意义重大。

        舒苏一家来“这里”一个多月了，除了家里很少跟以前的同学往来。倒是舒铭两口子一个要工作一个要上工都顺着一起的人际关系继续处着呢，觉得聊的来的就处，聊不来的就淡点。

        舒苏不一样啊，除了家里的亲戚以前的同学朋友都不联系了。问她就是没话说，她们说的我觉得没意思，我想说的又不能说。加上之前小叔一家借钱的事把舒苏要继续读高中的事传出去了，这下更不好跟队上的同学相处了。

        别看江涛才10岁，愿意跟人聊天就行啊！再说了现在风气严，江涛要是再大个两岁两家还怕传出些啥事呢，现在这样刚刚好。

        江家两口子，分居十几年，早年是丈夫当兵分隔两地，好不容易转业了又被调到山里管厂子。

        今年好不容易能把老婆孩子的粮油关系转过来，两口子一商量该转。老大也快高中了，等中考完再转，老二才小学皮的不行得赶紧带来管管，该尽的责任得尽。

        哪知道在y省的小霸王，来了南江还被排挤了。看着小儿子和班里同学互相看不上眼，两口子心里也急，一面是孩子爷爷奶奶想孩子了，一面是担心孩子一直这样还不如留在爷爷奶奶家。

        谁知道突然跟附近生产队上一户人家的女儿成了朋友。虽然年纪差了6岁，可要不是年纪差得大了，不用避嫌也成不了朋友。

        出于对儿子朋友的尊重，顾琳没有多加追问舒苏的情况。倒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向江爱国询问了舒家的情况，别的不说谁家孩子交朋友不问问住哪儿，干啥的啊？万一出去皮了，也能有个找孩子的地方。

        “我又不是妇女主任工会主席得，我还管人家里情况？”江爱国觉得自己不该管这个，也不想跟妻子说人家里长短。

        “少来这套，咱们家孩子交朋友是不讲究什么，可是我好歹得知道人品怎么样吧？”说着还踢了丈夫一脚，“再说了你没听你儿子回来舒苏舒苏的说了一大堆，又约了去山上采蘑菇，这要是以后两家见了还能当陌生人？你不说我也能问到，这不是想着你说好歹公允些嘛。”

        江爱国想着确实是这个道理，两个还在关系好了难道大人还能装不认识？想了想自己在厂里听到的，加上党委对舒铭提交的机械设备保养方案的重视，以后两家相处的时间确实会越来越多便给顾琳大概讲了一下舒铭的基础情况。

        “舒苏他爸叫舒铭是我们厂的，工作人品都有保证，在家排行老二只有一个独女也就是舒苏。我听人说厂里有人想给他女儿做媒，被赶出去了。两口子放话舒苏要继续读下去，只要在读书就不考虑婚配，不管条件有多好。”想了想又补充到“厂里有人开玩笑说谁要是娶了他们家舒苏，舒铭两口子不说房子了估计两口子都陪嫁过去，舒铭听了也不否认。”

        顾琳倒是听医院的医生护士讲闲话的时候听过这一家子，想着自己儿子也算从小宠到大，跟人姑娘相比这算的了什么？

        “家里老人就没让过继一个？”

        “人早就分家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要是有这个想法早过继了。舒铭进厂全靠自己，现在在厂里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只要舒铭自己不乐意谁都没办法。”

        “那倒是，只要男人自己能立得起来，稳得住，别人都逼不了！”

        “以前还有人说舒铭教了这么多徒弟以后说不准女婿会在徒弟里面找，至于现在？”

        “现在怎么了？别说一半留一半的。”

        “现在人教徒弟，立了规矩，有事厂里说，没事别去家里找他，不差徒弟那点孝敬。直接断了谣言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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