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立业时代之为表现闯祸

报告已交上去3天，市长没有任何反馈意见，宋旭认为万事大吉了。
周日上午，因为筹备市咨询工作年会，所有人都到单位加班。
吴非副市长的秘书打来电话，通知石明中和写材料的同志到市长办公室。
宋旭有事走不开，派龙城飞陪石明中过去。
石明中轻轻敲了下门，听见里面大吼1声，“滚进来！”便推开紧闭着的两扇门，1只脚刚迈进办公室，就见1沓卷成筒的纸飞向自己的脑门。作为曾经训练有素的1名军人，瞬间做出反应，1个跨步躲到1边，打中身后跟着的龙城飞的胸口。
吴非把1脸书生气收拢起来，冷笑1声：“这么高的能力，用在工作上多好？”
石明中整理下衣服，站着军姿，低声问：“市长，这是怎么了？”
吴非站在办公桌旁，勾着中指，狠劲敲着桌子。“怎么了？你还号称政府大院‘第1大秘’，搞这么个小材料都驴唇不对马嘴，这几年，你跟着大市长光吃干饭了？”
龙城飞把散落在地上的稿纸捡起来，按页码排好递给石明中。
石明中当市长秘书时，与吴非相熟，还时不时开些玩笑。1看这架势，堆起笑脸，“我的市长，别生真气，气坏了身体，将是历山市全体人民的损失！”
“别涎皮赖脸的！我把你放到决策咨询委员会当副主任，就是信任你才思敏捷，做事仔细，能够为我撑住1片天。谁承想，上来给我打了个哑巴炮，数字数字咬不上，购进和销售的计量单位不1致。犯这种低级错误，太让人失望了。”
“你把我放在决策咨询委员会这么重要岗位上，让我激动得手颤心浮，1走神出错了。我马上重新抄写校对，准确无误地给您送过来。”
“看看是谁这样马虎，让他做出深刻检查，长长记性。严师才能出高徒，你要给我带出1支拉出来能打仗、能打胜仗的队5！”
“是，首长！”石明中给吴非敬了个标准军礼。
龙城飞回到办公室，把事情经过学了1遍。
我立时明白，是自己闯了祸。看石明中平时那个做派，我确信1场暴风雨，不，1场雷暴冰雹将顷刻而至。坐立不安，如同案板上待宰的鱼，无助地喘息着……
都下午4点多了，自己只觉得黑云压城，却无风无雨。心想，自己闯的祸，就要自己负责，早晚得过挨整这1关，还不如早承受早了。长久的等待，是更大的煎熬！打定主意，心里“突突”跳着敲开石明中办公室的门。
石明中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财经杂志，1见我进来，诧异地问：“有事吗？”
这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顿时愣在原地，心跳更是“突突突”地加速。人近5十，这么有城府吗？非得跟猫耍老鼠似的，玩耍够了再吃？想归想，我确实内心有愧。“主任，错误是我造成的，你怎么处罚，我都接受！”
“噢，你是说商品专营那报告？你们宋科长已经修改好、抄好送给吴市长了，市长还给予了表扬。瑞僖，字写得方方正正，还真不错！”
我1时语无伦次，“您，您，您领导不严厉处罚我？”
“你就是太想做好工作，过于紧张，导致报告有几处抄串了行，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也是这么1步步走过来的。”
1听这话，我脑袋有点发蒙，暴君的可憎面目下，还藏着这样1颗理解、呵护人的心？
“任何报告，乃至任何事，谁把关谁负责。要说这次错误，第1个应当承担责任的是你们宋科长，你把报告交到他手里，他签了字，就是他的责任。最终承担责任的是我，你们宋科长把报告给我，我签了字，我就要为报告负责。谁签字，谁负责，这是亘古不破的规矩。”石明中推心置腹地说。
从石明中办公室出来，说不出是如释重负，还是羞愧难当，情绪低落地不想做任何事情。
打电话约骆清玉过来吃晚饭，释放1下这沉重、复杂的情绪。
在政府吃晚饭的人少，周日更是寥寥无几。厨房的师傅把中午剩下的菜倒在1起热1热，再热下馒头，就是1顿饭。
因为请了骆清玉，让师傅多打了1些杂烩菜，买了3个1咬都能粘住上膛的馒头。
师傅说是因为今年的麦子长了芽，磨出的白面是粘的。
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着。
听到敲门声，我打开门，骆清玉1下子扑进我的怀里，搂着我1顿亲昵。
我只好把她抱到办公桌的椅子边，放下来。
她扫了1眼桌子上的剩菜和馒头，目瞪口呆，如同4川的变脸戏，眨眼换成了张阴沉如霜的脸。1屁股坐在椅子上，闷头不语。
我站在对面桌子边，被眼前的变化惊住，6神无主。“这是怎么了，突然有点不舒服吗？这饭菜是差了点，咱现在是借钱过日子，能将就就将就点吧。”
她只是低着头，阴着脸，右大拇指抠着左大拇指指甲盖。
房间里飘荡着悲伤、尴尬的气息。
“有什么不高兴的说出来，你这样让我猜，会活活把我憋死。对我哪儿不满意，指出来，这样冷冰冰的，寒得我心都打哆嗦。”我软言软语哄着。
她只是低头抠着手指甲盖。
我本想约骆清玉过来，向她倒倒这阵子的孤独、迷茫和烦恼，得到1点安慰和情绪释放。现在，她竟毫无缘由地耍起小性子，来个徐庶进曹营。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烦躁，邪火直冲脑门，简直要炸裂了。对于自己心爱、敬重的人，打不得、骂不得，火气乱钻乱窜，找不着发泄出口，顺手抓起桌子上的陶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骆清玉身体颤抖1下，僵在椅子上，好1会儿才缓过神来，怒视我1眼，恨恨地说：“郑瑞僖，我为认识你感到后悔，我后悔了！”说完，低头继续抠着手指甲盖。
看到骆清玉惊恐愤恨的神态，我心碎了，眼睛无处安放，只好直直地望着黑洞洞的窗外出神。不明白，自己怎么1下子这么暴躁？从小深知爹的暴躁，给家里人带来的伤害，所以无论在学校还是社会，都在刻意修正自己，让自己变得通达温和1些，1直控制得不错。当下，怎么突然就爆发出来？是不是骨子里，早已注入了狂暴的血液？我怎么1参加工作，好像变了1个人，如此粗暴对待深爱自己，自己深爱的人？
深深的自责，让我不能自持。从凳子上站起身走到床边，躺倒在床上，用枕巾蒙上脸，关闭自己思想的阀门，让头脑保持1片空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骆清玉似乎认为我不但不近前好言好语，还如此无情地漠视她，便彻底撕掉温柔的面纱，由1只小绵羊变成了1只草原豹，凶神恶面地怒吼道：“在学校，我1直认为你是个心胸宽广、知冷知热的人。现在到了社会，才真正看清，你是这么暴躁，缺乏涵养。对女人摔摔砸砸，就是无能！你是个暴躁、无能而又虚伪的人！”话音1落，夺门而出。
我心头为之1震，眼泪夺眶而出。说不清是为自己入职以来的坎坷而哭，还是为第1次伤了骆清玉的心而哭，1任泪水打湿枕头。
时间仿佛凝固了，我的心仿佛也凝固了，不止悲伤扼紧我的喉咙，窄小拥挤的办公室、孤寂幽暗的办公楼带来的压抑，憋得我愈发喘不上气来。在床上坐起身，掀掉枕巾，奋力吸口长气。头脑清醒下，想到在如此场景没法调整情绪，还是到大自然中求得解脱吧！到水房洗把脸，再回办公室简单收拾下，走出大楼，来到政府对面的公园。
公园已经大门紧锁。隔着花墙望进去，昏黄的灯光下，满池荷花，大多已变成片片莲蓬，1时触景伤情：
1夏华，
半塘红，
尽付淤泥流水，
仍痴风情万种。
莲蓬出，
莲子成，
纵使莲心恁苦，
不悔连理1生。
心里反复吟诵着，失魂落魄回到办公室，孤单单躺在床上辗转难眠。1个多月来，工作上的打击已经让我有点招架不住，骆清玉又搞了个甩袖而去，从未有过的失败感令我万念俱灰。
宋旭习惯在上班后过来嘘寒问暖，见我脸色蜡黄，觉得是劳累过度，表现出十2分歉意：“瑞僖，这段时间难为你了，万事开头难，是事都有个适应过程，不要跟个拼命3郎似的，想1口吃个胖子。现在能跟上工作节奏，就不简单。至于磕磕绊绊，有点小失误什么的，如婴儿学步，那是必须经历的，今天特许你休息1天。”
为了让我休息好，他还特意派龙城飞外出调研。
我懒洋洋躺在床上，入职以来的往事如同过电影1样，1幕幕浮现在脑海……我猛然感受到，领导同事们，都是在通过不同方式来帮助我、引导我，我并不孤单。设身处地想1想，自己1些习以为常的言行确实令人反感，尤其是随意的插嘴、截话，我需要加倍注意和改正……
自己觉得想清楚了，心情也就随之豁然开朗起来。可1想到骆清玉，胸膛里又遮满乌云。
人都在因环境改变而改变着自己，有的由陌生而变得相互熟悉，有的由相互熟悉而变得陌生。
我觉得我的骆清玉有些陌生了。
想得头疼，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那么冷漠无情，判若两人。是因为跟我1样的工作压力，还是——1时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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