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入院
翌日，未到己时，一众文人墨客、官宦贵族皆聚集于阅川书院。
阅川书院位于兰川山之上，兰川山海拔不算高，但站在山顶举目眺望，可将整个渥丹尽收眼底。山上树木丛生，鸟鸣不绝，再加之最近雨水较多，步入山林，泥土芬芳扑鼻而来，使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听白等人甫到书院，便见很多书生状的公子在门口恭候，年岁不一。
大家见霍家、周家和元家的公子到来，皆殷勤相迎。霍凌游与这些人一一还礼。听白也随大流，不失礼节。
书院学堂很大很宽敞，其中常年摆置熏香和野花，具有提神醒脑的功能。学堂旁边是一人工湖，湖水清凉，时常有树林中的翠鸟、白鹭在其中嬉戏。学生寮与先生寮和客房分设在学堂的西、东两侧，学堂的北面是藏书阁，藏书阁的北面是顾济涉的房间，再北面便是后山。
听白正专注地望着书院周边的美景，只见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相貌俊俏的青年热情地朝他们走来。那青年剑眉略淡，眼睛细长，透出机灵，身长与听白相若。
那青年略带歉意地道：“凌游兄，未曾远迎，多有得罪！”
他听那青年直呼霍凌游名字，想必两人关系匪浅。
霍凌游毫不在意地道：“识舟兄，凭你我的交情，还客气什么。”继而他让出前路，向听白介绍眼前的青年，“听白，这位是书院的柳识舟柳先生。”
听白上前一步，抱拳行礼，“见过柳先生。”
他一抬头，但见柳识舟神情呆滞木讷，与之前的那种神采奕奕截然相反。他心中一疑，却不显露。
霍凌游又向柳识舟介绍听白道：“识舟兄，这位是听白公子，柳琴技艺高超，稍后会在典礼中大展身手。”
听白微微一笑，却见柳识舟仍然一动不动，紧盯着自己。
霍凌游也察觉柳识舟异状，叫道：“识舟兄！识舟兄！”
柳识舟猛地回过神，耳根发烫，连忙道歉，“在下失礼，失礼。听白公子，你好”他最后这句“你好”，尾音拉长，音量却极低，身子虽低下行礼，目光却仍痴痴地不舍离开听白的脸。
听白立刻心知肚明，但他早就对此见怪不怪，便回礼道：“柳先生想必因典礼之事日理万机，有些劳累了。”
霍凌游体贴地道：“识舟兄，辛苦了。”
柳识舟心中发虚，干笑了两声，便恢复了以前的笑容。
“何谈辛苦？此乃我荣幸之至。”他举止大方文雅，“请各位先随我去学堂中稍坐，待宾客到齐，典礼开始。”说完便转身前方引路，转身前又不动声色地望了听白一眼。
敏感如听白，如何会察觉不到！
霍凌游依然兴致勃勃地为听白介绍：“听白，识舟兄你已经认识了，他是这里年龄最轻的先生，但学问却不在其他人之下。适才所见的先生中，有一位白头白发、大眼大嘴的先生，是王泽漆王先生；身形最长、最瘦那位是丁砚旋丁先生；有些发福、脸色微红的是郑炎郑先生；穿着白衫、手拿一把折扇的是范之恒范先生；下颌青须、身手轻捷的是吴远吴先生。”
听白听着霍凌游的描述，一一与适才所见的先生对应。
此刻周蜀葵突然插入他们的闲聊，神秘兮兮地道：“三表哥，你可知道，下一任院士的人选是谁吗？”
霍凌游道：“顾老先生精神矍铄，不过毕竟年岁已高，是要提前选择一位德能服众的贤士继承书院。你讲此话，莫非已知人选是谁？”
“我也是道听途说，不可全信，不过我瞧着，除了那人之外，再无别人能够胜任。想必三表哥心中也早有人选。”
“你莫要引我入瓮，我此番来，只为贺礼，不为帮权。”
周蜀葵悻悻地道：“三表哥你怎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你一向不是心胸坦荡吗？”
“正因我心胸坦荡，才不会在背后胡乱猜测。”
听白也如周蜀葵一般想法，霍凌游一向洒脱纵情、性子直率，却对书院下一任院士之选闭口不谈。想来这书院中的先生皆为君子，本应对院士一位不甚执着，却听霍凌游言说“帮权”，那必定是有争夺之象。
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任雅致贤士也免不了为了一些权力而争斗。霍凌游此举，是怕污了书院的清誉，看来他与阅川书院感情颇深，对顾老先生更是崇敬不已。
他们来到学堂落座，很快发现有一个人与众不同，学堂之中尽是少年和青年男子，只有一位女子在其中，正合了那句话：万绿丛中一点红。
那名女子正是秦家三小姐——秦舒窈。
秦舒窈也发现了他们，只见她与自己右首的青年耳语几句，便离开座位，来到听白等人身边。她左首的青年似也要起身，却被右首的青年拉住，左首的青年脸上大为光火，但却也不再起身，而是转过头，一直紧盯秦舒窈。
秦舒窈此举大大出乎听白意料，他与秦舒窈虽说过话，但他身份特殊，若秦舒窈公然显示与自己有些交情，难免会给她带来麻烦。想必她是代表秦家与霍家来简单寒暄的吧。朝廷中的权利纷争本就复杂多变，秦家与霍家的关系也是众人皆知的面和心不和，只是其中缘由，却不甚有人知情。
秦舒窈面若芙蓉，含笑行礼：“霍家各位哥哥你们好。”
霍家三兄弟皆含笑回礼，只不过霍朗熙的神色中显出些许不屑和轻视。
秦舒窈的目光很快便落在霍凌游身后的听白身上，仿若一束光芒照在前方，她好似生怕旁人误解她的讲话对象，特意越过霍凌游等人，走到听白身边，语气中充满了兴奋，“听白公子，你也在此，真是太好了！”
听白内心生起一阵感激，秦舒窈不仅没有避嫌，反而如此主动，他也很是热情，抱拳道：“秦三小姐，好久不见。”
秦舒窈轻轻点头，又凑近听白，听白见她似有私密的话与自己讲，便低下身子，将耳朵凑到她嘴边。
她果然低声道：“公子，你往那边瞧，那位身着绛杉，发髻高高梳起的男子便是焦衡焦大人。”说着便悄悄地伸手指了指。
听白顺着秦舒窈的手指望去，只见焦衡坐于秦舒窈座位的后排，肤色较黑，圆眼圆鼻，相貌倒是周正，神情却显得有些慌乱。
听白正瞧着焦衡，却见秦舒窈座位右首的男子突然转身，与听白偶然间对视。
那人眼若秋风，似有凄然之感，又见他眼珠一转，猛地变为秋霜，寒冷无比。他所见此人的感觉，好似一块黑石丢入了万丈深渊，只听得“咕”的一声，便又恢复了万籁俱寂，静得可怖。
他赶紧转过头，别开男子的眼神，目光落在霍凌游的紫色发带上。
他认出此男子便是当日叶岫岩死时，跟随秦益的侍卫，也是“一尺天”时隐没在人群中的那人。又想到他曾为自己而屠杀乔松，内心不免有些疑虑，而至今为止，他只知此人姓萧，其他则一概不知。
只见那男子“唰”地起身，一个劲箭步来到秦舒窈身边。同时，在秦舒窈左首的青年也迅速起身，跟着出来。
这两名青年，容貌有四五分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一位如凌霜般孤高，一位则毛毛躁躁，毫无沉着可言。
那位气质不凡的青年，昂藏七尺，气度端凝，容貌略胜霍凌游几筹，眸赛金石犹灿然，姿胜东风扑面寒，闲雅中透出精明，淡然中显出凌厉，直奔听白而来。
但见霍曲寄笑吟吟地快步一横，挡在听白身前，“萧大人、萧二公子，你们好。”
萧大人只是嘴角微微勾起，脸上依然冷漠无比，回道：“霍大公子、霍二公子、霍三公子，你们好。”声音低沉冷静。
而另一位萧二公子则叫嚷起来：“什么萧大人、萧二公子，你这句话是存心找我的茬是吗？”
霍凌游早知这位“萧二公子”难缠得很，也不屑与他争辩，只是轻哼了一声，便侧着身子，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秦舒窈快步上前，面露惭色，“群玉哥哥，宣和哥哥，我们回去吧。”
萧群玉听秦舒窈此言，非但未离去，反而对听白道：“未知舒窈与听白相公也是相识，失敬失敬。”
萧群玉，听白记得此名，当日秦舒窈女扮男装，公开的名字便是“萧群玉”，他本以为此名是她随口编造，岂料今日竟见到了真人。
听白觉得他话中语气柔和，与回礼霍家子弟的声音明显不同。只当他身为秦益的左膀右臂，自然也会对霍家产生敌意，而自己又时刻跟在霍凌游身边，也难免被当做霍家人。可如今听他所言，想必定是知道他的身份，而语气如此转变，着实令人意外至极。
他微微躬身，“萧大人你好，我与秦三小姐只有一面之缘，并未深交。”
萧宣和满脸鄙夷地道：“舒窈，你怎么跟这种人扯上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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