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故人
沙罗循着声音找到了出事的地点。
她没怎么来过宫家，对这里的构造并不熟悉，七拐八拐之下，连姐姐的房间在哪里都忘记了。四下张望了下，她决定待会儿抓一个幸运儿送自己回去。
拨开围在房门口的佣人，沙罗在半掩着的门口站定，目光先后掠过周围人的脸、房门附近的装饰、房间内饰，最后看向了倒在地上的人。
凭借优秀的记忆力，她从脑海深处扒拉出来一张有些模糊的人脸，和倒在地上的人那张灰白无血色的脸对上了号。
朝身边的佣人要了双手套，沙罗一转身，看见个眼熟的脑袋，似乎就是刚刚被她拉住问情况的女佣。
于是她相当自然地吩咐起来：“你，通知管家，让他去找其他主人；你，对，就是你，别看了，去报警。其余人告知剩下的人不准乱跑，一切等警察来了再说。至于菖蒲姐就算了，让家庭医生过去看着点她。”
“对了，谁是最先发现的人？”沙罗说完，就要进去查看情况。围在旁边的佣人们不敢阻拦，只得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事。
“是我……”一道虚弱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沙罗回头看了眼，发现是个不认识的，随即转头，“说说看，发现雄二先生尸体的经过。”
“是、是的。”那道声音顿了顿，努力镇定地开始回忆，“雄二先生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回来之后吩咐准备一杯咖啡，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不准人打扰。但是惠子夫人打电话回来说今天不回来吃饭，让我告诉雄二先生一声，所以我就来到了书房。”
沙罗手放到宫雄二颈侧摸了摸，又着重看了看他青紫色的嘴唇。沿着他的身体往下看，注意到对方的双手紧握成拳，沙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敲了一会门，也叫过雄二先生的名字，但是一直没有回应。
所以我打开了书房的门，就看到雄二先生倒在了地板上。”
沙罗闻言抬头。因为穿着不方便行动的和服的原因，她此时正跪坐在地板上，如果忽略旁边的尸体的话，倒还有几分温柔恬静的意思。
“你有进到现场，靠近尸体吗？”沙罗问。
被问到的女佣脸色苍白地摇头，直说自己直接被吓软了腿，倒在了房间门口，后面过来的人也没敢进去，全都堵在了门口。
“唔，行了，多谢你的配合。”沙罗以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她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目光停留在了桌面上。
书桌上有几张文件，沙罗瞟到上面的内容后，将它们默默记到心里。在文件右边，静静躺着一只打开了笔帽的金色钢笔。而文件的左边，则是一个打翻的咖啡杯。深褐色的咖啡液，在实木书桌上不太显眼，此时还在“答答”地往地上滴落。
原本应该放在书桌后的椅子，此时也侧倒在地上，看样子应该是在宫雄二挣扎的时候，被他碰倒的。
沙罗转到房间的另一边，低头，就看到了垃圾桶里装着一只莫名眼熟的人形。
沙罗：…………
哇，还好爷爷不知道这回事，不然他老人家怕是抄起拐棍，就要干掉这个亵渎他作品的家伙吧？
她没有把人形从垃圾桶里拿出来的意思，而是又跪坐下来，就那么隔着垃圾桶，仔仔细细地观察躺在里面的人形。
这个人形是男性，却没有按照爷爷的习惯穿着和服，反而是穿着一身剪裁普通的西装。沙罗的目光在人形紫黑色的嘴巴上打转，好半天才感慨了一句：“居然是口黑，他真时髦，有我当年的风范。”
在“拍几张照片，给家里人看看什么是流行”和“算了，偶尔也做个省心的女儿/孙女”之间犹豫了几秒，沙罗忍痛选择了后者。
起身前，她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膝盖，感觉酸胀感消下去了一些，这才挺直了背。刚想转身，离开房间，她就听到了一道尖利的女声在门口响起：“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去去去，干你们的活去。当我们家白给你们发工资啊？真是的……”
沙罗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撇撇嘴，转眼已经挂上了温和的微笑。她迈着小碎步，状似无意地挡在了来人的必经之路——书房门口上，先发制人向对方问好：“上午好，惠子阿姨。”
“……”宫惠子，也就是死去的宫雄二的妻子，原本想要发火，却在看到挡路人的脸后硬生生咽了回去。她挤出个难看的笑，“什么啊，是沙罗你啊，是来看你姐姐的吗？”
“是的。”沙罗双手交叠搭在小腹，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宫惠子的僵硬似的，她点点头，然后不好意思地看着宫惠子，温言解释着，“惠子阿姨是想进来查看情况吗？在警察来之前，我们最好还是不要碰房间里的任何东西。”
注意到对方的眼神闪了闪，回答得含含糊糊，沙罗继续说道：“况且，雄二先生他——”说着，沙罗撇过头去，像是不忍继续说下去了。
“不、不必了。”
听到对方有些惊慌地回答，沙罗满意地挑起嘴角。再次直面宫惠子时，那点得逞的笑意已经无迹可寻。
沙罗随手指了个人说：“还不快扶惠子阿姨去休息，她赶回来肯定累了。”
沙罗的眼神掠过对方精致的美甲。听说宫惠子今天是9点左右出的门，现在已经是10点21分了。刨去来回需要花费的时间，根据她美甲的款式来看……
哎呀呀，这个惠子阿姨，居然是做完了这种耗时1个小时起步的美甲，才回来的吗？
比宫家其他主人先到达现场的，是警察。
沙罗看着跟在管家身后走过来的长野县警，在接触到一个凤眼黑色三七分、嘴唇上蓄了两撇小胡子的男人的脸时，她的眼睛骤然亮了几分——
是诸伏警官！不，不对，现在该叫他诸伏警部了。
虽然不好打扰人家工作，但沙罗还是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了诸伏高明身后。
而对方也很快就发现了她。在打量了沙罗几眼后，诸伏高明居然认出了这个曾经被他救下来的女孩，和沙罗打了个招呼：“你好，神无小姐，今天你在这里是——”
他居然认出了我！初中的我画的那个妆，再加上绑架后那个狼狈样子，我亲哥当时都不敢认，时隔这么多年他居然还能认出我！他真好，我哭死呜呜呜……
沙罗表面矜持地和诸伏高明说明了自己来意，内心却是一片惊涛骇浪，顺便还有些可惜今天没带诸伏景光一起。
“既然有认识的人在这里，那就好办了。”诸伏高明微笑着，请沙罗描述一下案发经过。
“好的没问题！”沙罗立刻点头答应，顺便把自己检查了书房和尸体的事情抖了个一干二净。
在旁边记录女佣口供的小警员没忍住，往两人那边看了又看，在心里悄悄嘀咕：这姑娘谁啊？看起来好像认识诸伏警部？长得挺漂亮，感觉好大家闺秀的样子哦……
听到沙罗说出她的判断后，诸伏高明收回检查尸体的手，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可以初步判定是中毒而亡。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你的新闻，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听到来自崇拜的人的夸奖，沙罗不好意思地低头做谦虚状，内心确是在呐喊：这里有没有监控！我好想拿回去给大家听！hiro……对了，hiro。
想到呆在家中的诸伏景光，沙罗被睫毛完美挡住的眼里闪过一抹思索。过了一会儿，她终于作出决定，抬起头来。一双清澈的浅褐色瞳孔直视着眼前人的眼睛，沙罗鼓起勇气问：“那个，诸伏警官…啊不，诸伏警部，我可以参与调查吗？”
在诸伏高明“用你喜欢的称呼就好”的声音中，她小声补充：“那个，我的姐姐嫁到了宫家，我很担心。而且那个垃圾桶里的人形，是我爷爷亲手做的。”
“所以，我想帮忙！”
诸伏高明定定地看了她良久，最终笑着答应了沙罗的请求：“固所愿，不敢辞耳。”
“能和我详细说说吗，关于人形的事情。”
沙罗爷爷送给宫雄二孙女的一套人形总共有五只，分别是穿着深紫色纹付羽织袴的爷爷、黑留袖的奶奶、传统婚服的爸爸妈妈、长襦袢的哥哥，和穿粉色小振袖的妹妹。神无家的人形一向只穿传统和服，从垃圾桶里拿出来的大概是“爸爸”形象的人形却不然。
原本沙罗还想着会不会是宫家人自己换的，就听到一旁的佣人说，人形在昨天失踪之前，都还是穿着原本的衣服的。
跟着一起听了在场人的不在场证明后，沙罗借口说去问问姐姐宫家的情况，就离开了现场。
她到了自己的suv面前，打开车门钻进去，放下了遮光的隔板。
“这招管不管用啊？说起来，hiro他们也算不上我的式神吧？”沙罗嘀嘀咕咕一阵，从包里拿出四张符咒，犹犹豫豫地往符咒里注入了灵力。
如果不管用，就打电话给鬼灯先生投诉不良教师！让滑头鬼007！沙罗在内心发下让打工人震怒的誓言。
灵力形成的光圈在车里闪了没两秒就消失了。沙罗眨眨眼，擦掉眼角渗出的一滴泪水，定睛一看——
“…咦？是小沙罗？”
“居然真的成功了！”沙罗一把抱住四只娃娃，高兴地说，“来了就好！”
“沙罗，这是怎么回事？”景光被她的贴贴挤得差点说不出话，好不容易推开沙罗的脸，才出口问道。
“是这样的。”沙罗深吸了口气，回答，“宫家发生了命案他们家老二中毒死了我担心姐姐的安全所以需要你们的帮助尽快找出凶手。”
一口气说完这一长串话之后，不等几人回答，她补充了一句：“还想带hiro去看看他哥哥。”
说着，沙罗就打开车门，带着来不及拒绝的景光，以及同意的其余三只回了宫家大宅。
“来都来了。”她嘟囔了句，那就破个案、再见个亲人再走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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