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你有过几个女人？”
叶迢的声音淡淡的，就像在问他今晚吃什么那样淡然。
赵彦生笑了声，但这声笑中的含义却让叶迢猜不透。叶迢没问赵彦生，她在等他的答案。
“记不清了。”赵彦生说。
“这么多么？”叶迢轻声笑了一声，“那第一天那个女人，是么？”
“不是。”赵彦生说。
顿了几秒，他又加了句：“我没和她睡过。”
“哦。”叶迢把尾音拖的很长，像是在思考，果不其然她接了句：“那她喜欢你。”
赵彦生不作声。
“还是爱你？”叶迢继续说。
赵彦生加速了，叶迢只能搂他搂的更紧，风从她的耳边呜呜刮过，像是他的回答。
在经过一片林子旁时，叶迢闻到了树的味道。
和她在赵彦生的床上闻到的味道一样。
叶迢知道赵彦生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索性直接给这个话题结了个尾：“赵彦生，你知道吗，没睡过比不爱要更伤人。”
赵彦生低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叶迢！她才刚二十岁！”
叶迢听出了赵彦生语气里的不开心，于是在心里切了声。
她丝毫没觉得第一天见到的那个女人才刚二十岁。
叶迢偏过头往前看，前方的天空上是大片的火烧云。
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那几团火烧云给吸引走了，没再和赵彦生纠结这个问题。
就在叶迢以为赵彦生这一路上再也不会和她搭话的时候，他开了口，“叶迢。”
“那么你呢？”
“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是不是也可以对你好奇。”
叶迢看不见赵彦生脸上的表情，但她能想象出来赵彦生没笑的样子。
叶迢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当然。”她说。
可是赵彦生什么都没问。
一路畅通无阻，他们赶在下雨前回到了云县。
赵彦生在楼下停车，叶迢拎着袋子，站在旁边等他。
云县的天，说变就变。
甚至没给叶迢一点反应的时间，雨就打落了下来。
他们赶着最后的趟儿进了楼道里。
墨绿色的栏杆上积了一层灰，像是有段时间没人擦过了。叶迢扭头问赵彦生，“这个栏杆是每星期固定有人擦吗？”
赵彦生用手指在栏杆上捻了下，说：“嗯，我擦。”
“自告奋勇的？”
赵彦生边往上走边说：“楼里住的都是老年人，他们上上下下需要扶栏杆。”
叶迢点了点头，走到三楼她问：“你今天来帮我装wifi吗？”
赵彦生说：“晚点我上来。”
叶迢点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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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卧室的水管果然被赵彦生找人叫来修了，水管外面涂了一层厚厚的水泥。
叶迢低声笑了声，这就是赵彦生说的找人来修的水管。
刚把大提琴搬回到卧室里，吴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打第一个时，叶迢没接到。直到打第二个，叶迢才看到在沙发上震动的手机。
她接起电话，吴芸的声音传过来，“小迢。”
叶迢应了声。
她知道吴芸因为什么事情打电话给她的，只是这个电话比她预期的要晚了那么一天。
果不其然。
吴芸问：“微博上的热搜，你看见了吧。”
叶迢说：“看见了。”
“你爸花钱把它撤了。”吴芸不太管这事，不代表叶昇平不管。吴芸继续说：“你有空给你爸打个电话解释一下，他很生气。”
叶迢不在乎这些，“解释什么？他花钱撤热搜做什么？何必在乎网上的言论。”
吴芸叫她：“小迢，你不可以这么任性。”
“可是”叶迢继续说：“算了。”
她知道，在某些方面，自己的父母是站在统一战线上的。
吴芸又问：“云县生活怎么样？”
叶迢看了眼浴室里用水泥糊上的水管，又想到了昨晚赵彦生站在她身侧时的侧影。
浓浓的大自然的味道裹挟着沐浴露的味道，山风吹过，这股味道围绕在她的身边。她是那么轻松的，自在的，和一个人谈起某些话题，没有拘束。
或许是不熟吧，毕竟越不熟悉的人，能讲的话就要越多。
叶迢说：“挺好的。”
吴芸不信，毕竟叶迢从小养尊处优，家里也没让她去过那么落后的地方。但她也没追问。
“快递收到了吧。”
“嗯。”
叶迢拿着电话出了房间，她想抽烟了。
今天中午在赵彦生家里抽的那包烟，她记住了名字。
红塔山。
家里没有这包烟，叶迢换了拖鞋，打算下楼去买一包。
电话那头的吴芸听到了叶迢关门的声音，问她：“你出门了？”
叶迢说：“嗯。”
吴芸说：“去哪儿？”
叶迢说：“买水果。”
她不想让吴芸知道她抽烟。
瞒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次。
吴芸说：“那我先不和你说了，你注意安全。”
叶迢挂了电话，把手机揣在口袋里，拿了雨伞下了楼。走到三楼，叶迢习惯性的看向302，302的大门紧关着，也不知道赵彦生在里面干嘛。
楼道里空荡荡的，昏暗的灯泡勉强的照亮着楼梯。叶迢注意到栏杆被人擦过，此时在灯光下显得噌亮。
叶迢浅笑了一下。
“老板，有红塔山吗？”叶迢把头探进亭子口里。
老板正在亭子里清货，听到有人来问，站了起来，“我找找。”
叶迢也不急，站在那儿看老板在塑料袋里找着烟。有些她抽过，但更多的是她没抽过的本地烟。找了好一会儿，老板把头抬了起来，“我想起来了，红塔山没了，今天最后一包卖掉了。”
老板拍了下头，“你不是认识小赵吗？今早他拿了最后一包。”
叶迢“哦”了声，她今天中午打开那烟盒时，的确是包新烟。
“那什么时候来货？”
老板说：“明天。”
叶迢点了点头，“行，那你明天给我留两包。”
没抽到想抽的烟，叶迢心里痒痒的。
回去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抬头往302的阳台看去，阳台的晾衣架上多出了一件衣服。像是刚洗好的，还在往下淅淅沥沥地滴着水。
叶迢一眼就看出来了，是她买来送给赵彦生的那件。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是什么感觉，但这种感觉，是往常从来没有的。
叶迢站在楼下，看着阳台上随风飘扬的那件衣裳，她能想象出赵彦生抖搂那件衣裳时的动作，手部绷紧的肌肉以及那不苟言笑的神情。心尖上的那点痒一点一点被磨平了下去。
好像，抽不到那包烟，也没所谓了。
走到三楼，叶迢鬼使神差的走到了302门口。
她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里面传来了拖鞋趿拉在地面上的声音。
门开了。
赵彦生□□着上半身，站在她的面前。
叶迢的呼吸停了两秒。
叶迢觉得自己可能年纪真的大了。
一时半会儿，她没开口。
赵彦生先开了口，他说话时扬了扬眉，抬头纹显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叶迢回过神，用先发制人来掩盖自己刚刚那一瞬的心虚，音量也提高了些，“你什么时候上来帮我装网？”
赵彦生有些疑惑，他回头看了眼客厅墙上挂着的钟，距离他们刚才分开才只过了半小时。
他转过头，犹豫了一下对叶迢说：“我过两分钟就上去。”
叶迢下意识的接道：“为什么还要过两分钟？”
“”
叶迢觉得自己管的有点太多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
赵彦生说：“我要去穿个衣服。”
叶迢脸颊变红了些，她偏开头避开赵彦生的视线和身体。
“你去吧，我在门口等你。”她说。
叶迢直到听见了拖鞋远去的声音，才抬起了头。
屋里没人，赵彦生进了里屋。
叶迢靠在门边，脑子里全是刚刚看到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看到赵彦生的身体时，叶迢总觉得自己失去了判断的能力。
或许，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或许，别的女人看见他也是如此。
赵彦生从衣柜里随手拿了件无袖的t恤出来套在身上。
房间有些闷热，他在出门前把窗户打开了条缝。
从前的六月，没觉得有今年这么热，今天叶迢在家里说了句热后，赵彦生便觉得屋子里是有些闷热。
出了房门，叶迢靠在门口等他。
“你刚刚去哪儿了？”赵彦生随口问了一句。
叶迢答非所问，“赵彦生，把红塔山借我抽一根。”，赵彦生把茶几上的红塔山拿过来，整包递给叶迢，“送你了。”
“真送我？”叶迢拿着那包红塔山，盯着赵彦生。
赵彦生拿了钥匙，“嗯，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
叶迢知道，赵彦生指的是那件短袖。
在打包衣服的时候，她拜托店员把价格标签给拿掉了，所以赵彦生大概不会知道那件衣服可以抵两条红塔山。
听他这么一说，叶迢心安理得的拿了那包红塔山。
赵彦生跟着叶迢上了楼。
叶迢要把宽带装在客厅，赵彦生就装在了客厅里一个稍微不怎么显眼的地方。
他半蹲在地上干活，叶迢端着烟灰缸站在阳台那儿抽红塔山。
“赵彦生，你怎么会装宽带的？”叶迢抽到了烟，心情都变好了许多。
赵彦生说：“学的。”
“为什么不让专业的人来装？”
赵彦生抬头看了叶迢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继续捣鼓地上缠在一起的那些线，“云县地偏路不好走，很少有人愿意专门来一趟。”
叶迢吐了口烟，隔着薄薄的一层烟雾看，她觉得赵彦生这人有些神奇，他好像什么都会。
阳春面他会。
水管爆了的应急方式他会。
装那些难搞的宽带他也会。
叶迢抽完两根烟的功夫，赵彦生把宽带也装好了。
赵彦生问她，“密码设置成多少？”
叶迢往手机上输了一串数字，赵彦生偏过头没看。
密码设置完后，赵彦生帮叶迢连了网。
在看到手机上的4g网络变成了wifi后，叶迢要比抽到了红塔山更开心点。
“赵彦生。”叶迢对他说，“谢谢你。”
赵彦生看着面前这个靠在阳台上抽烟，却一本正经的对他说谢谢的女人，笑了声。
“笑什么？”叶迢有些莫名其妙。
赵彦生说：“笑你殷勤过了头。”
叶迢刚想反驳，但回头细细品味自己刚刚说话的语气，的确有些。
叶迢没说话。
宽带安完了，赵彦生没主动提出走，她也没让他走。
两人站在阳台上吹着风，像昨晚一样。
叶迢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烟，拿出打火机点燃。她偏过身看赵彦生，问他：“你还会什么？”
赵彦生不明所以，“嗯？”了一声。
“宽带你会，水管你会，你还会什么？”
赵彦生眯了眯眼，他的视线落在了叶迢嘴里含着的那支烟上。
他伸出手，从叶迢嘴里拿过了那支烟。
烟头冒出的火光在黑夜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赵彦生和叶迢对上视线。
烟被赵彦生塞进了嘴里，烟嘴那儿有叶迢嘴上淡淡的口红香味。
他吸了口烟，缓缓从嘴里吐出来，又用鼻腔吸进去，最后从嘴里慢慢吐出来，烟雾在他的胡子旁围绕又散开。
一个完整的回龙。
叶迢愣了两秒。
赵彦生会抽烟回龙。
赵彦生眯着眼，眼睛成了一条缝，浓密的眉毛在这条缝隙的上方。
他的嘴角向上扬，笑着看向叶迢，他的笑容里有股大男孩打赌赢了的阳光劲儿。
而叶迢一下子栽进了这个笑容里。
“怎么样？”赵彦生问。
叶迢定了定神，看着烟在他的嘴里一点点变短，“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赵彦生双手撑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山，难得的语调轻松，“刚上大学就会了。”
叶迢说：“我学过，没学会。”
赵彦生瞟了她一眼说：“学这个干嘛？”
叶迢“啧”了声，耸了耸肩，“酷。”
突然的惊雷，惊起了山林间的几只鸟，它们腾空而起，飞进了另一片林子里。
赵彦生突然说：“叶迢，你谈过几段恋爱。”
叶迢的视线随着那几只鸟而跳动，“双方确认了关系的那种？”
赵彦生说：“发生了关系的那种。”
叶迢“哦”了声，没了下文。
等赵彦生撇过头看她，才发现叶迢在一旁掰着手指。
“”
“有这么多？”
叶迢笑了一声，“逗你的。”
叶迢反问道：“你觉得呢？”
赵彦生把手指尖夹着的，还剩一点儿的烟尾给按在了烟灰缸里，他顿了顿，说：“五个？”
云县的夜晚很安静，下雨的夜晚也很安静。
即使有雨声，叶迢也能听到赵彦生均匀的呼吸声。
它们有节拍的和自己的呼吸声搅在一起，这种柔和让她有些心烦。
“赵彦生。”叶迢叫他，“你喜欢我么？”
赵彦生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的一愣。
“你喜欢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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