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乱世烽烟卷之二巾帼须眉（4）
日落时分，残阳如血，白墙黛瓦也似笼了一层熊熊燃烧的火光。群山像沉睡的巨人，巍峨而沉默。群山环抱中，偌大的折剑山庄好似一叶小舟，在起伏的山峦中明明灭灭。
小蛮一身利落的骑装，端坐在内院最高处的阁楼上，眺望着山门外那不大的空地上乌压压的人头，肃穆的容颜犹如佛陀坐下的童子，俯瞰众生。
她并不知道，早有几名和她身量仿佛的侍女换上了相似的骑装，以备万一。
在这层楼下，集中了折剑山庄以及附近村落的老幼妇孺，如若被攻破，这些人怕是都无法带走，不知命运几何了。
乌苏米施站在窗边，目光炯炯，像是蓄势待发的猎人。他是术里安排给小蛮的护卫，凌波却觉得术里此举，保护的意味更加多些。
经过他的讲解，凌波才稍稍明白这折剑山庄的精妙之处。从下至上，可分为三道防线，均借了陡峭的山势阻隔。各院落间以廊道相连，若见狼烟，便可迅速交通。就连这阁楼的轩窗也是有讲究的，将木质格栅放下，可做箭垛之用。
夜幕降临了，在天边的红日隐去最后一丝光亮之时，山门之处燃起了火光与狼烟。很快，那火光沿着外墙飞速移动起来，渐渐连成一线。
终于来了！阁楼内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悬起了心。欧阳倩也走上楼来，凌波与她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喊杀声渐渐入耳，刚才还死寂一片的折剑山庄，现在已不再平静。除正门外，还有几处侧门也燃起了火光，却不见狼烟，说明敌军人数不多，尝试未果便即退去，尚不需支援。
山门处，黑压压的人头潮水般向大门发起了攻击。忽然从后方杀出一支骑兵，将那潮水一下子截成两段，又有一支人马从大门杀出，原本规整澎湃的潮水霎时混乱起来。
“成了！”小蛮有些兴奋。凌波却知硬仗还在后面。在山上，骑兵优势荡然无存，此时出其不意，却绝非长久之计。
果然，那潮水的混乱很快就恢复其原本的律动，那两支人马见势不妙，各自撤回。
喊杀声越演越烈，很快，山门处已是一片火光，这火光又快速向第二道防线蔓延。山道上，院落中，四处火光熊熊。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烧焦的气味，血腥气顺着夏日傍晚的微风，钻入鼻中。
小蛮一把抓住凌波的手腕，汗湿的手掌微微颤抖。凌波也是心跳如鼓，使力攥了攥拳，稳稳回握，低声道：“别怕。叛军人多势众，迫入山庄之中，敌人更加施展不开。”
小蛮点点头，心下稍安。
凌波看了看屋内众人，皆是神情紧绷，几名年轻的侍女甚至瑟瑟发抖。她清了清嗓子：“欧阳娘子，有一事还想请教。”
欧阳倩怔了怔，回望颔首：“韩女史请讲。”
凌波问道：“请问折剑山庄之名，因何而来？”
此言一出，小蛮不由竖起了耳朵，她也很是好奇。
欧阳倩知凌波是为了缓和气氛，自是十分配合，娓娓道来：“父亲爱剑，家中藏剑不知几何，母亲知他所好，也常四处搜寻宝剑赠之。当初买下此地，父亲原本想叫问剑山庄，字已写好，拿与母亲品评，却不料惹得母亲愁眉不展。父亲不明所以，几经问询，母亲才吟道，‘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父亲闻后颇为感慨，便改为折剑山庄，说若是哪日天下太平，解甲归田，便陪我的母亲长居于此。后来，大齐疆域广阔，威震四海，陛下不再四下征伐，承平日久，父亲也调任剑南东川，本拟待到任满，便上表朝廷……”
语毕，众人皆默然。那藏在匾额之后的、秋风吹不尽的情愁，在这喊杀震天的背景下，格外苍凉。
说话间，已有火光经突破了第二道防线，又被奋力推挤回去，几亮几暗，不断交错，却终究止不住那不断涌入的浪潮。
火光杂乱，雕栏玉砌付诸一炬，暂时阻断了敌人的脚步，所有人都撤回了最后一道山崖与高墙之后。高大的墙上已布满铁蒺藜，纵然被敌人闯入，院中的假山石墙都可以据险固守，那些争妍斗艳的奇花异草、别具匠心的雕梁画栋，如今在月色和火光中都化作了同样的颜色。
阁楼户牖一扇一扇关闭，只余窄小的箭垛。一队披坚执锐的士兵走了上来，默默地站在了每一个可以借着楼高和风势最早将箭矢射向敌人的位置。远处的院墙之内，士兵们或站或坐，抓紧时间修整。有一队士兵正忙着运送伤病，一切看起来还算有条不紊。
斜倚窗边的少年已穿戴整齐，兜鍪下只露出一双形状优美的凤眼，手中握着一柄乌黑的铁胎弓，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火光的方向。
所有人都只有一个想法，无论如何，也要守到援军到来。
乌苏米施看了看天色，低声说道：“再支撑半个时辰，至多一个时辰，就该到了。”
忽然，阁楼内起了一阵轻微的喧哗。乌苏米施的神色也是一变。
小蛮腾地起身，欲上前观看，被凌波一把抓住，摇了摇头，问道：“发生何事？”
少年转头，神色不辨悲喜：“远处有兵马来了。”
“是援兵！”小蛮不由喜上眉梢，再听那压低的喧哗声，可不是充满喜悦？
乌苏米施的神色却是愈发沉重：“不是援兵。”少年攥紧了手中弓矢，“我北狄铁骑迅疾如风，这支队伍断然不是。”
小蛮怔了怔，慢半拍地想到，若非援兵，那便只能是——叛军。
阁楼内一时落针可闻。他们本已处于劣势，如此一来雪上加霜。
乌苏米施忽而一笑，一双凤眼晶亮，似乎又是初见模样：“怕什么？院外山势陡峭，山道狭窄，一夫当关，再多的敌人又能有多大分别？”
欧阳倩轻舒口气，也笑道：“公子说的是。”她转向一名士兵，“速去通知二哥。”那士兵领命而去。阁楼里的气氛总算没那么紧绷了。
凌波的心情却没有放松丝毫，她的目光落在微笑凝视着乌苏米施的小蛮身上，忽而开口：“公主，你该走了。”
小蛮愣住了，瞬间明白了凌波早有安排，巨大的恐惧笼罩了她，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走，我不走！”
“现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凌波的语气是少见的严厉，带着刻不容缓的味道，总像是温柔大姐姐的凌波板起脸来，便是不容反驳的强势。
小蛮从未见过这样的凌波，一时竟被吓住了，嘴唇翕张，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不要再孤零零一个人。”她紧紧地抱住了凌波，低声泣道，“别丢下我，凌波……”
凌波感到一股锥心之痛，几乎站立不住，不由得潸然泪下，上一次她狠心送走了妹妹，这一次又要狠心送走小蛮了吗？可这乱世，哪里容得下柔软的情感！她很快便有了决断，正要推开小蛮，却听乌苏米施忽然咦了一声：“你们看，这两股叛军竟然对峙起来了。”
(https://www.yqwxw.cc/html/65614/65614651/493332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yqwxw.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yqw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