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即使苗小云所站着的位置离韩天明仍有两三步远，她依旧能闻到韩天明身上的血腥气。就算她已经听完了杜鹃说的所有的经过，她也仍旧有些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昨天的时候韩天明还在满脸期待的求着她能够嫁给她，今儿个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明明就没有做下那些事情，就连那天晚上都是自己，都是自己主动朝着他靠过去的，为什么现在他反而成了一切的罪魁祸首。
而且，他们的婚事……是不是遥遥无期了？
她满心急切的又往韩天明身边走了两步，听见脚步声的韩天明慌张的继续往陈菊英的背后躲去。
他重心不稳的险些摔倒，还是苗小云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才让他免于跌倒。
这一靠近的功夫，苗小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她有些被吓到的松开手，在陈菊英一副嘲讽的眼神中，后知后觉的开始后悔。
她不应该退那两步的，更不应该松开韩天明的手的。
“你走，你不要过来。”
被放开的手和那声惊呼，韩天明大致猜到小云到底看到了什么。他再也顾不得去死死抱住陈菊英的手臂，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对着小云哭求道：“小云姐，我求你了，快走吧。”
“我求你，别看我。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苗小云往前的脚步被逼停，只能无奈的退到路边，让开位置让他们母子经过。
她站在原地看着韩天明的背影，靠着站在她身边的杜鹃哭的泣不成声。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天明的那双眼还有什么办法吗？杜鹃婶子，天明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真的，我发誓，他根本没有算计过我。我跟他……”
“我跟他是两情相悦的。”
“我也是愿意嫁给他的啊。只不过你们随便谁都觉得是我勾引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所以我才觉得有些委屈。”
韩天明脚步蹒跚，在苗小云的哭泣声中越走越远，自然听不见苗小云最后哭着说完的那番话。
杜鹃表情严肃的问完所有的经过，摸着苗小云的头发看着韩天明家的院子轻叹一句：“傻姑娘，现在一切都晚了啊。”
杜鹃一直陪着苗小云到她的情绪平静下来，又帮着她做好午饭，才一脸沉思的回了家。
正在家里打转的韩恩富一把抓住她，问道：“情况怎么样了？菊英把天明带回去安置好了吗？”
杜鹃摇了摇头。
一大早的时间她都在苗小云家的院子里忙活着，就算有空也不敢往菊英家的院子里看上一眼。
如果苗小云说的不错的话，那韩天明那一番说辞分明就是为了揽下所有的罪名，来堵住村子里这些人的嘴。
如果当真是那样，小云和韩天明这样错过，当真可惜了。
更何况，恩贵还那么冲动直接就毁了天明的眼睛……
可是……她看着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韩恩富，可是就算如此，她也不能帮着苗小云说出这一切，而让韩恩富来成为他们感情的牺牲品。
反正，反正韩天明都已经那样了。
反正，反正他当着那么多人那样说的时候就应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又能怪的了谁？
杜鹃咬咬牙，一整杯冷水灌了下去把心肠冰的发颤。她呼出一口气，理了理头发：“没事，小云现在情绪也平静下来了。”
恩富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她异常的神色，附和道：“没事就好。你说这日子过的好好的，他们非要这样折腾做什么，白白让我难做。这眼看就要月底了，到时候镇子上的集体大会我可怎么办？”
“还有隔壁的冯村长，人那么大老远的过来给天明说媒，现在我又该怎么答复他？我总不能把这事说给他听吧？”
杜鹃有些烦躁的瞪了他一眼：“这些你跟我抱怨做什么，又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为了你我已经受的够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吧。”
她心中憋着一口气，总是能想到韩天明那凄惨的样子，和苗小云痛哭的神情。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当真是不公平，明明所有的一切好似都跟她没关系，只不过就因为她知情，就因为她未曾阻止，她居然也会生出那样的愧疚心。
折磨的她里外不是人。
韩恩富被顶的一噎，又轻声抱怨了两句，扛着一旁的锄头也下了地。
哎，就算当了干部又怎样？对这家里也着实没什么帮衬，为了这头衔就连杜鹃也经常没日没夜的整个村子四处奔波。
自己的性子自己清楚，耳根子跟心肠一样的软。经常见不得旁人家里的难处，偷偷从自家补贴那些困难户一些。
为了这，杜鹃没少跟他闹。可闹着闹着，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只有继续努力，把他布施出去的善心再自己挣回来。
就比如韩天明这事，初时，他也是信了天明是真心喜欢小云想跟她过日子的。
而现在……
哎！
韩恩富只是抓耳挠腮的想着自己该如何与人交代。陈菊英带着韩天明回到家，却是根本就无处下手。
一锅滚水放凉给韩天明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身上的伤口才显现出来。
之前烫伤的疤痕这几天已经恢复了大半，只有变成燎泡又溃破重新长好的皮肤泛着红。
他身上的外伤除开眼睛，只有头顶破了一个大口子，四肢和胸口后背的多是被石头砸到的指头大小的淤青。
当时身上的血迹，大多是从眼睛渗出来的血泪，被他剧烈的动作带着沾染的到处都是。
陈菊英心中大定，压下所有的慌张彷徨，一边给韩天明抹着手里的药膏，一边低声喊着他的名字。
手里的药膏冰冰凉凉，带着浓重的花草味道，薄薄的一层涂在韩天明的双眼上。双眼的刺痛减轻，韩天明攥着衣服下摆的手也放松了一些。
他坐直身子，由着陈菊英用纱布裹住他的眼睛。他闭上眼，最后一丝模糊的天光也随着他的动作消亡。
陈菊英给他包扎好眼睛，转身又去翻当年自己陪嫁的那个大箱子。箱子底下藏着的一个小首饰盒里，存着这些年她和天明攒下来的所来家产。
她捏着手里厚厚一沓零钱堆起来的钞票，又把自己最后的一件玉镯子一起包了进去。
小小的包裹被放在了柜子上，她才有些不放心的叮嘱了韩天明几句去了厨房。
他们家地里已经的事情已经做了一大半了，余下的那些等他们从镇子上的医院回来再做都来得及。
等一会吃完饭，她就可以带着天明去镇上的大医院了。
就是不知道……不知道她手里的这些钱到底够不够。听他们说，镇上的那大医院消费可高了，只要住进去就是个无底洞。
可是，天明的眼睛……他还那么年轻……
陈菊英抹了一把眼泪，愣愣的又往锅洞里塞了两把麦秆。这时候她才看见厨房角落里被码好的那些柴。
她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牵着围裙从厨房跑了出去。
干干净净的院子，整整齐齐的柴垛，满满当当的水缸……
她呼吸一紧，一手攥着围裙朝着自家最后的那块麦田跑去。她记得他们家现在就剩下那一块田的麦秆没收拾了……
不到一分钟，她就气喘吁吁的停在了麦田边。田里的麦秆整齐有序的被安置在麦田的中间位置，只需要等个晴天一把火，那些麦秆就会变成下一季庄稼的肥料。
她失魂落魄的坐在麦田边，看着那麦秆自嘲的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细，跟从嗓子眼里憋出来的哭声毫无二致。
她撑着身子摇摇晃晃的回到家，一脚踹开韩天明的房间，走到他的床前。
她的手艺不大好，韩天明的一张脸被包成了粽子一样。听见她的声音，韩天明坐在那里的姿势都没有动过丝毫。
她看了韩天明许久，坐到了韩天明的身边，顺着韩天明朝向的位置朝前看去。
她俯下身子帮韩天明推开拦在他面前的那扇窗，从那个位置看过去，正巧是苗小云家的院子。
听见开窗的声音，韩天明连忙垂下了头：“妈，我就想一个人静一静。我……你放心，我再也不会想着娶她了。”
陈菊英满心的话都被他的姿态堵住了嘴。回来的一路上她都在想，她是应该先去骂苗小云不守妇道，还是该干脆就打死她这个不省心的儿子。
他是做完家里所有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才去做的这一切的，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她这个日益苍老的母亲，也没有考虑过他的未来的可能性，他一心一意就只死脑筋的帮隔壁的那个贱人着想。
他就只想着怎么帮那个贱人洗脱罪名，怎么利用村子里这些人的愧疚之心，让那个贱人彻底在村子里站稳脚跟。
“天明，你好狠的心呐。”
“这世界上有成千上万的女人，就算你不想娶冯家山的那个姑娘，咱们还可以继续相看下一个，再下一个……迟早总会相到你满意的，想要一起共度一生的姑娘。”
“你就那么的非她苗小云不可吗？”
“哪怕是在火里舍弃我，哪怕是要舍弃你自己的一双眼睛和后半生……”
“你还想过要为她舍弃什么呢？舍弃你的一把子力气，舍弃你自我轻贱的那一条命？”
“苗小云到底对你做过什么让你这样死心塌地？天明，你知不知道，你越是如此愿意为她无私奉献一切，我就越是恨她。”
“恨她如此轻易，就能毁了我心里的无上珍宝。”
“你说啊，到底是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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