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耋耄老人
薛祥进去，过了一会儿，领着公子出来了。
红叶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出来了，还以为很难呢，因而不由一愣。
薛子琛看着红叶道：“走，回家。”
三人下得楼来，薛祥结了账，然后离开。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又有人下来了。
是王道亨。
他也先去结账，被告知已经被薛公子付过了。他唔了声，带着随身小厮出了饭馆。
而这件事的后续是，最后是赵英知打发了琴姬，让小厮扶着有些醉醺醺的萧敬回走出包厢，并送回了府。
王道亨当晚如常睡下，第二日抽空问了府上老人。
那是个半百的妇人，听闻王道亨的猜想，毫不犹豫的否定了：“六公子在想什么呢？老爷在北地任职十八年，期间从未回过京城，身边也只夫人和莫姨娘，且不贪欲，又怎么会多出个女儿？”
王道亨也是疑惑不已：“但她却与父亲容貌相似，有九分像呢。”
“真如此像？”
“不错。”
“那也大概是人有相像，物有相同吧。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长得像，也不足为奇。”
王道亨点头，遂不再想。
过后，那妇人却把此事告知了相国夫人。
相国夫人楚氏闻言笑道：“这可真是奇了。我回头问问他，看他是否真有女儿流落在外。”
那妇人劝道：“便是真的，夫人也莫要气恼。”
楚氏不在意的说：“我气什么？都这把年龄了，还能生什么气呢。若真是他女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家里六个小子，我现在看着都烦。哎，哪有女儿水灵体贴啊。”
果然，入睡前，楚氏就拿了搓衣板放到床上，笑问：“听说老爷在外有了女儿，可是真的？”
王相纳罕：“夫人何出不言？”
楚氏便把此事说了，王相也是满脸疑惑：“真和我有九分像？”
楚氏道：“亨儿说的，我哪里知道。”
王相“嘶”了一声，奇道：“这就奇了。除了你和赢娘，我哪里碰过别人。这平白无故多出个和我像的，莫不是有人坑我？”
楚氏便问：“老爷最近得罪了人？”
王相没好气的看她一眼：“我哪天不得罪人？”
楚氏嗔了他一下，说：“老爷还是好好想一想，亨儿说有九分像呢。我看哪里是九分，便是十分也有的。说不是你女儿，谁信啊？十几年前，老爷当真没有收用过别的女人？”
王相坚定的摇头：“真没有。夫人还不信任我吗？我们当年在北地的艰难险阻，夫人总不会忘了吧？那样的情境，哪里会收用人，我还防着有人害我呢。”
这倒也是。
两人遂不再提此事。
红叶随着公子出府十天，也算品尝了大部分酒楼饭馆的饭菜，心里有了些了悟。
也就是在这第十天，寻到了精通五禽戏的师傅。
可真是不好寻啊。
薛昌说：“前几天倒也寻到了几个，但我看了下，动作都不标准，还不会运气，因而没有回禀，只能费心思继续寻了。”
薛子琛说：“辛苦了。”
薛昌笑道：“公子客气。”说完，和薛祥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是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者，身上也脏污发臭，已经被薛昌请到澡堂洗了次澡，换了新衣，此时站在院子里，倒也清爽不少。因为常年累月的练五禽戏，他的太阳穴突突的，筋骨也有力，整个人精神奕奕。
薛子琛问了，得知他每天清晨起床后都准时练五禽之戏，便道：“老先生乃世外高人，实不好扰，只是我久病羸弱，让父母担忧伤心，真是不孝，听闻五禽戏强身健骨，防病治病，才要一试。故而请老先生来，希望不吝赐教。”
谁知，这老者不是崇尚高洁之人，呸了一声，说：“少说那些酸话，老头子我实际得很。只要有饭吃，有衣穿，又有钱花，我哪里会不愿意。这样吧，我每天卯正二刻，必练一回五禽戏，到时你们谁想跟着学都可以。”
薛子琛道：“那真是太好了。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老者抚须，故作高深的说：“老夫姓黄。”
薛子琛便作揖：“原来是黄老先生。”
老者“嗯”了一声。
红叶在小厨房和面，揉面、擀面，切面条。食材都已经准备好了。菜为蘑菇煨鸡，也已经做好。今天准备做麻辣过桥面。菜
当然是微麻微辣的，所以花椒和红椒准备的很少，她只要一个入味。
翠绿的葱段放到盘中待用，另一盘放着的是熟牛肉。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没有人过来看她如何做面，只是等面熟了，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时，黄老先生跑了过来，问：“什么东西这么香？”
他把着门，薛祥紧跟其后，就被拦在门外。
薛祥伸长脖子，问：“红叶，面好了？”
还不待有人回复，黄老先生已经认了出来：“过桥面。这个好。”说着，就进去端了一碗出去，拿起一双筷子吃了一口。
薛祥那句“这是公子”的话，说到一半就没了。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薛祥有点发愣，而黄老先生在吃过一口后赞不绝口：“好吃。好吃。小丫头做的不赖。”
红叶把一盆蘑菇煨鸡和另一碗面递给薛祥，接着做。
薛祥才把菜放到桌上，黄老先生已经下筷，尝了一口后，眼睛发亮：“这个也好吃，不错。”
他速度快，三下五除二就把鸡肉吃完，然后快速扒面，拼命往嘴里送。
薛祥气得直叫：“哎，你这人怎么可以这样！这是你能吃的吗？公子还没动筷呢……”
薛子琛制止了他，说：“老先生尽管吃，不够，再做就是了。”
黄老先生哈哈一笑：“还是公子大量，不像你的小厮，连个饭菜都不让吃，小气得紧哦！”
薛祥：“你！”扼腕叹息，却又无可奈何。
第三、四碗面已经做好，黄老先生的一碗面刚好吃完，就又端了这一碗吃了。
薛祥又晚到，红叶说：“这碗你吃吧。”
说罢，随手拿起早上剩下的食材，简单的做了几样小菜：农家豆腐、韭菜炒蛋、凉拌木耳、糖醋海蜇。
用托盘把几盘菜端了出去，才摆到桌上，一双筷子就夹走了块豆腐。
红叶看了他一眼：“您老慢用。”
然后暼公子的碗，已经吃的剩小半碗了。
她得赶紧再做一碗，遂回了屋。
薛子琛停下筷，看着她的身影进了厨房。
他夹了炒蛋，色泽金黄，入口香鲜细嫩，蓬松的口感很好。
其实，从这几天用的早饭就可以知道了，红叶的厨艺在变化着。她所做的饭菜，逐渐失了匠气，有了灵性，再也不是照本宣科着来做了。
也因此，他敢肯定，不出一年，红叶就可以脱离食谱，独自创作一道美味新菜。
红叶又快速的做了一碗。
然后，就没有面条了，也没有熟牛肉了。
薛祥吃完过来，红叶和他说了。他端着新做的一碗面出去，递给了公子，然而公子却说：“让老先生先吃吧。”说着推给了老者。黄老先生不客气的拿了吃了起来。
薛祥跺跺脚，倒没说什么，飞快的往大厨房跑去了。
红叶重新和面、揉面、擀面、切面条、下面条。
因为每天都做这个，所以速度快了不少，等薛祥回来，面条已经下到锅内。
很快两碗又成。
一碗给了公子，另一碗，又被黄老先生吃了。
这就第三碗了。
谁知，老先生吃了一口，冲着红叶说：“哎哟，这一碗面就没那么劲道了啊。”
不错。此回提了速度，揉面这个动作就减短了时间，因而所制的面条就没第一回做的那么有劲道了。红叶惊叹他居然能尝出来。
红叶道：“是，这回面揉的时间短了。您老居然吃了一口就尝出来了。”
老先生哈哈一笑，道：“老夫这么大年纪了，吃过那么多美食，这要是尝不出来，岂不是白活了。”
红叶就顺势问了：“老人家高寿？”
老先生说：“八十有九了。”
薛祥震惊：“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下。
这可不是一般的高寿啊。就目前所知，大家平均寿命也止于花甲而已。
他头发花白，但皱纹不深，且精神矍铄……
薛子琛道：“老人家眼不花耳不聋，行动利索，身子骨也健朗，看着不到花甲之年。”
老先生发出爽朗的笑：“嘿，那是每天都练一遍五禽戏的缘故啊。华神医所创的的这套五禽之戏，真是绝了啊。”
红叶来了兴趣，看了薛公子一眼，然后问老者：“当真如此神奇？”
老先生点头：“是啊，确实神奇。我从十岁就开始练了，练到如今八十九岁，从未间断。但是，活得再久有什么用呢，老婆儿子孙子都死了，活着的56个曾孙嫌我老哦，都不愿养我呢。倒是几个曾孙女想为我养老，可我哪有厚脸皮住在她们婆家。我啊，如今只能自己住了，估计什么时候死了，也没人知道。”
一时说得众人愤恨又伤感。
红叶叹息道：“不是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吗？他们怎么这样不孝？”
老先生听闻笑了：“还有一句话，是孔子说的，叫，老而不死是为贼。”
红叶惊道：“孔子竟然说过这话？”
她只背过《论语》的学而篇，后面的篇目没看过没学过。
薛子琛解释道：“这句出自《论语·宪问》，全句是——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这老而不死是为贼，是孔子指斥老而无德者之辞。”
红叶“哦”了声，表示明白了。
老先生把碗筷一放，随意拍拍身上看不见的灰尘，说：“隔代太久，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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