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断飞光
江久梨稀罕了许久，久到那被找来问话的店小二，都不免诚惶诚恐起来。
这仙长究竟是个甚么意思？
难道他们镇子上没人出事不好嘛！
“行了，你下去吧。”江久梨挥了挥手，另一手支在桌上，捂着眼睛颇有些眼不见心不烦道，“赶紧去上一道糖醋里脊来。”
“是，是！”小二连连应声，转身便要开溜时，却又被她叫住。
“不当急，且按着排号来便是。”言罢，她又随手丢去一锭金子道，“老规矩，至本君离去前，这镇上所有流浪物，不分种类，皆可来此领食，亦可来寻本君问些能做的差事。”
小二闻言，不禁睁大双目，向着江久梨的面上细细看去，顷刻，忽而躬身长揖：“原是道君莅临！还望道君恕小人先前眼拙，未能识出道君！敢问道君，可是要在此处长歇？”
“半个月罢。”江久梨淡淡道，“待解决了此处那妖物之事，本君还另有他事须得处理。”
小二闻言，欲言又止片刻，最终还是低头道：“道君慈悲，小的权且代全镇向道君谢过。只要道君吩咐，全镇上下，定皆愿为道君所驱！”
“是么？”她轻笑一声，并未将此放在心上，只道：“且去做好本君方才交代你的事便可，否则——”她转而瞧着那小二，扬起下巴，露出一个邪肆张扬的笑容，阴森森威胁道，“本君就拿你做那人肉涮锅汤！”
迎着她的笑容，小二登时又想起有关眼前这人的那些吓人传言，顿时寒毛乍起道：“是，是，小的立马便去！”
“呿。”
望着小二屁滚尿流的背影，江久梨轻嗤了一声，百无聊赖的向着自己额上的碎发吹了一口气。
“在想什么？”青君从外而来，落在窗台上，随意闲坐放下一条腿点在地上道，“不打算看那合体妖了？”
“方才得了个奇怪消息。”
“什么消息？”
“那小二说，自从那妖怪现身后，镇上的一位大户人家，便没了主。”江久梨缓缓叩着桌面道，“除那一家三口之外，镇上不见的，便只有那些牛羊牲畜，更再无一人报失。”
“确实奇怪。”
“更奇怪的，是那小二提及此事时的模样。”
“怎么说？”
“他好像在尽力为那妖怪开脱。”江久梨如此判断道，“那小子说，这镇子上丢牲畜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不一定会与那妖怪有关。”
“在我问及他们求援之时的事情时，小二是明显愣了一下的。”
“他不知道有人向仙门求援灭妖？”青君敏锐道。
“是。”江久梨断定道，“我如此判断。”
“有意思。”青君笑道，“难道这镇子上的人，喜欢妖？”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江久梨乍然道，“现在……”
“我们缺个妖。”青君自然而然接上她的话，“哪里来？”
“师——兄——你就劝劝你兄弟，把他老婆借我一用呗？”
江久梨抱着寂无啸的腰，伸手试图从他身上摸到那把精光湛湛的长剑。
“你休想——”
闪躲许久的长剑终于忍不住从寂无啸的身上跳了出来，对着江久梨尖叫道：“你这登徒子，休要打我夫人的主意！”
“笑话，难道你还想要老子打你的主意？做梦！”江久梨嗤声道，“也不瞧瞧你那什么狗样子？还妄想入了本君的眼？”
“什么样子？什么样子！？”长剑尖啸道，“本尊堂堂太上九玄剑之剑灵，降妖除魔无一不能！本尊一出，天下众剑，莫敢争锋！你说本尊甚么样子？！”
“当然是个‘剑’样儿！”江久梨理直气壮道，“起开！你这臭剑，老子最不待见你们这种君子剑！”
言罢，江久梨又故意大声道：“师兄，你快把他的老婆断光拿出来！气死他！”
“寂无啸，你敢！”剑灵怒道，“你要敢碰本尊的老婆，本尊今日就撞断在你们这对狗男女的面前！”
“你骂谁？你骂谁？？？”江久梨拔高了音道，“你居然敢骂本君？”
“骂的就是你！”
“你你你……”江久梨抖着手，指着剑灵半晌，忽一扭头，埋在寂无啸的怀中痛哭道，“呜呜呜呜呜，师兄啊——师兄！”
“师妹我好命苦啊！”
“想当年，你我师兄妹二人孤苦无依，整日里受那门人排挤！若非是我替你寻了这剑来……”
“你放屁！本尊见你的时候，你他娘的满打满都没八岁！晚上睡觉都还会做噩梦要人哄！”剑灵怒道，“要不是本尊在你床头陪你睡了个三五年，你怕是到现在还都睡不好！”
“十二那年外面半夜有人渡雷劫，你害怕要跟这小子一起睡就算了，还非要把本尊放床头。结果半夜被踹下床的是谁？是本尊！”
“本尊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到现在这么大，你居然就是这么对本尊的？”
“你也不想想，当年你自己作死跳到魔渊下面，是谁把你捞上来的？”
“是本尊！把你们这两个傻缺从深渊下面一点一点的拖上来的！”
剑灵越说越气，不由化作了人身，撸起袖子就要再与她理论一番。
“行了行了，二爹，知道你不容易，赶紧的，快把二娘喊出来。”江久梨仍抱着寂无啸的腰身，无赖般坐在地上仰头望着剑灵道，“我又不是要她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你哪次不是这么说！”剑灵道，“而且本尊的夫人不叫断光！”
“本君起的这名字哪里不好听了？”江久梨不满道，“一剑断飞光，哪里不好？”
剑灵一脸嫌弃瞧着江久梨，都懒得骂她那臭取名的水平。
“啧。”江久梨起身掸了掸了长袍，一脸不爽道，“你叫不叫？”
“不叫！”剑灵硬气道，“本尊的夫人不宜在此时——”
“青君！”江久梨大声道，“还搁那儿看什么看？给我揍他！”
“江久梨！你敢！”剑灵亦高声道，“本尊又不是你在外面胡乱认的那些野爹！本尊这些年待你怕是连本尊真有了亲子都不如你，你居然让人打本尊？！”
“江久梨，你忘恩负义！”
“你个剑灵还能有后？”江久梨嗤道，“趁早，今儿个就打断了重新丢回那炼剑炉里给本君回炉重造去！”
“你休想！你懂什么？”剑灵转身便跑道，“那可是本尊的证明！”
“你个灵剑有缺口还自豪上了是不是？”江久梨指着逃跑的剑灵道，“给我逮住他！打！”
“得——令！”
看戏良久的青君，此时终于慢慢悠悠起身伸了个懒腰加入战局中。
“青君！你也要做那不讲道理之人？”剑灵警惕道。
“回炉重造之事，与你来说并非什么祸事，再者……”青君一言未毕，眼前的剑灵便是闪身向着窗外夺路奔去。
“啧。”青君回首，以眼神示意江久梨。
“去追。”江久梨淡淡道，“一个时辰，确保整个镇子都得知道‘剑有灵，非妖’之念。”
青君颔首，旋即便向着剑灵去处追去。
未几，室内便只剩下了江久梨与寂无啸二人。
望着那剑灵离去处，江久梨思量片刻道：“咱们是不是一直没人告诉过他，回炉重造只是给他换个新身体，不是连他魂灵也一起重造了？”
“未曾。”寂无啸道，“无妨。”
“什么无妨？你这剑主当真是一点都不上心你那武器！”江久梨惯例嫌弃了两句，这才又道，“飞光呢？快拿出来！”
寂无啸缓缓咽下口中的茶，这才与江久梨道：“自上回她与御妖宗一战后，便元气大伤，一直未曾恢复。”
“迟早我要掀了那御妖宗的满门！”江久梨满是戾气说罢此话，又缓了缓脸色道，“不过，你这意思该不会是她伤及根本，如今与那凡铁无异？”
“倒也非是如此严重。”寂无啸言罢，抬手一挥，便将那飞光剑悬于二人身前。
剑身细长秀直，薄如蝉翼，一眼瞧去便只觉轻巧无比，毫无威胁；隐有微光于剑身流淌，然却时隐时现，状似明灭断流。
望着长剑，他缓缓解释道：“只那难得清醒罢了。”
“啧，我当初就该直接掀了他们御妖宗满门的！”江久梨烦躁道，“一群脑子死板又高高在上的蠢东西，真不晓得他们到底是怎么抗得过天雷问心的！”
望着眼前剔透如水的细长秀剑，江久梨思忖片刻后，从怀中摸出一枚金光流炎的珠子。
“帝流浆。”寂无啸认出了此物。
“对，帝流浆。”江久梨小心翼翼道，“这玩意儿搓成球可难搞，可得小心着些，莫要失了效用。”
言罢，她又置于飞光剑身上研究片刻，方才一捏珠子，倾浆喂与飞光。
悬浆流丝，滴滴融于剑身。
原本仅仅只是散发着微光的长剑，忽然光芒大作，盈辉满室。
少倾，剑身终于化作一女子，现于二人身前。
“飞光见过二位道君，”女子声线甜蜜婉约道，“不知两位，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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