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这家日料贵，点单时温栖棠有些后悔：“不然我们两个还是aa。”
江宿衍笑：“随便你。”
温栖棠想了想，觉得人多aa更省钱，干脆拍了张菜单的照发片在三人小群，很快有新消息进来。
林皎：靠。
林皎：我也要吃。
林皎：我能不能带个朋友过来一起吃。
温栖棠回了过去：可以，谁啊？
林皎：小学弟。
温栖棠一下就想到上次来接林皎的男生，笑了，抬头跟江宿衍说：“林皎带了个小学弟过来。”
江宿衍点点头，于是两个人等着林皎带人过来一起点菜。
大概五分钟，林皎就和小学弟一起到了。他俩还在门口时温栖棠就隔着老远的距离和林皎对视。
待他们走近，温栖棠才看清，林皎身后的小学弟穿了一身黑，依旧面无表情，跟台制冷机似的。林皎坐到她身边，小学弟一顿，看了一眼江宿衍，坐到了江宿衍旁边。
林皎亲亲蜜蜜地挽住温栖棠的手，给小学弟介绍：“这是我朋友，温栖棠，你旁边那个叫江宿衍。”
小学弟抬了抬眼：“沈炽星。”
温栖棠小声问林皎：“谈了啊？”
林皎：“想什么呢，人好学生，我追呢。”
沈炽星冷淡得很，报了个名字就不说话了。江宿衍看着林皎和温栖棠挨在一起的脑袋，把菜单往她们那边推：“点菜了。”
四个人吃得不多，快吃完的时候林皎和沈炽星一起去了店后面，温栖棠识趣地没跟过去，只是冲着林皎挤眉弄眼。
五分钟后两人还没回来。温栖棠去上了一趟厕所，出厕所时却忽然听到林皎的声音：“哎，别这么无情沈炽星啊。”
日料店的后面是一家便利店，接下去连着一段路，绿化做得不错，两边一大片草坪和树。那两人被掩在树木后面，只有声音远远的飘过来：“林皎，你这样很烦。”
温栖棠顿住了脚，又听到林皎说：“好吧，对不起。”
沈炽星走了，温栖棠犹豫一下走了过去。林皎在原地发呆，抬头笑了笑：“看见了？唉，好学生真难追。”
虽是轻松的语气，温栖棠却知道，林皎是真的有点难过：“不在一棵树上吊死，不行咱就换。”
“说得对。”林皎点头，“我晚上来找你喝酒，我决定，现在我是失恋少女。”
温栖棠酒量还行，也经不住林皎借酒浇愁的喝法。桌子旁边一堆啤酒瓶，林皎已经醉了，抱着温栖棠狼哭鬼嚎：“臭男人！滚！沈炽星怎么就那么不开窍！”
温栖棠附和：“对啊！把他甩了！”
江宿衍在一旁头疼地收拾垃圾，林皎看见他，又开始鬼叫：“你谁啊！怎么在我们棠棠家里！不怀好意！”
江宿衍眉心一跳，面无表情：“我是你爹。”
林皎愣了，在桌上胡乱摸了几下，终于摸到了自己的手机，一个电话拨过去，还不忘开免提。沈炽星不耐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有事？”
林皎豪气万丈地对着电话吼：“沈炽星！我不喜欢你了！”
那边默了一瞬：“……你喝酒了？”
“关你屁事，”林皎一边哭一边喊，“我俩现在就分手。滚，谁稀罕追你。”
“你在哪。”
“我为什么要告诉——”
手机被江宿衍抢走了：“林皎喝醉了，我们在温栖棠家这边，你要不要来接她，来的话我给你发地址。”
“……好。”
十分钟后，有人按门铃。温栖棠去开门，沈炽星站在门口：“我来接林皎。”
温栖棠立刻警惕起来，经过中午的场景，她对沈炽星全无好感：“不行，滚，我送她回去。”
沈炽星也不说话，就站在门口，看着她。
温栖棠被看得有点怂，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江宿衍拽到身后。他语气平和：“那我们和你一起送林皎回去，行吗？”
沈炽星点点头。
考虑到林皎的状态，江宿衍打了车。
温栖棠觉得这个世界真奇妙，三个人跟劫持似的连拖带拽，终于把发酒疯的林皎弄上了出租车。司机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显然非常怀疑他们是诱拐酒醉少女的犯罪团伙。
车载音响放着深夜电台节目：“大家好，欢迎收看今天的深夜电台。这首《分手快乐》来自一位姓林的姑娘，她祝她曾经的爱人前程似锦……”
不知道是“姓林的小姐”还是“分手快乐”刺激了林皎，她猛的坐直，一把鼻涕一把泪，跟着狼哭鬼嚎：“分手快乐——祝你快乐——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终于把林皎送了回去。江宿衍和温栖棠慢慢地走出小区，温栖棠却忽然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不走了。
来了——江宿衍心想。温栖棠这个人，喝醉了都是延迟的，过一会儿才会开始发酒疯。
江宿衍叹了口气，弯腰去拉她手臂，温栖棠却铁了心不肯起来。
“走了，再不起来我走了啊。”
温栖棠沉默了几秒，忽然抬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你欺负我——”
江宿衍：“……”
他无语中又有些好笑：“我欺负你什么？”
“……不知道，”温栖棠沉默两秒，眼神坚定，“但你就是欺负我了。”
江宿衍无奈，又去拉她：“走了。”
温栖棠这回没反抗，慢吞吞地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只是走路摇摇晃晃活像个醉鬼，江宿衍不得不拽着她防止她摔倒。
“她们都欺负我。”温栖棠抱着江宿衍的手臂，小声说。
江宿衍一怔，觉得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谁？”
“很多人……她们骂我，还扒我衣服，还打我，”温栖棠吸了吸鼻子，哭腔越来越重，“没人喜欢我。”
“我爸也不讨厌我。”
“为什么大家都讨厌我。”温栖棠抽噎，“舒、舒遥也讨厌我。”
“没人讨厌你。”江宿衍心里发闷，声音也沉了下去。
“大家都讨厌我。”温栖棠又重复。
“我不讨厌你。”江宿衍把烦躁压下去，掐着温栖棠的脸逼迫她和他对视，少女清秀的五官挤成一团。
“你看，你又欺负我。”温栖棠眼睛里氤氲着水雾，在路灯下更显得黑亮剔透。江宿衍盯着这双眼睛，忽然又说不出话。
“我喜欢你。”他声音沙哑，说完又低低地笑了一声。
“什么？”温栖棠没听清，带着醉意问他。
“没什么，”江宿衍很快把失控的情绪收了回去，挑了挑眉，“以后别喝酒了，好蠢。”
他知道温栖棠喝醉了会断片。
可即使知道她不会记得，他依旧不敢把“我喜欢你”说得大声一点。
“你好烦。”温栖棠醉眼朦胧，踢了他一脚。
江宿衍没说话，只是拽着她手腕带她往前走。
两人走得很慢，江宿衍的手一点点下移，直到最后抓住温栖棠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路灯昏黄的灯光映出两人牵手的模糊影子。
他耳尖悄然泛起一点红，祈祷这段回家的路长一点，再长一点，最好永远没有尽头。
温栖棠有个优点，宿醉不头疼。所以第二天起床她只是有些发懵，然后发现自己对关于昨晚送林皎回家后发生的事情毫无印象。
手机进来两条微信，是林皎。
林皎：操！我脸丢大了！
林皎：靠啊好尴尬好尴尬，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看沈炽星了。
林皎：你们学校查得严吗？我溜过来找你。
她回了个“不严，来吧”过去，收拾了一下出了门。
江宿衍站在门口等他，林皎看着他，忽然回想起一件非常严重的事——
“江宿衍。”
温栖棠神情严肃。江宿衍有点心虚，心想温栖棠不会把昨天的事想起来了吧。
“我作业没写。”
“……”
江宿衍差点笑出声，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回去：“去学校借你抄，反正今天不查。”
到校门口，林皎已经等着了，身上还披了件不知道哪弄来的一中校服。见他俩来了，在原地疯狂蹦跶不停挥手：“宝宝们！”
“滚啊，”温栖棠笑出声，“你哪来的校服。”
“找高三毕业的借的，”林皎说，“看，我是不是很好学生！”
“屁啦，”温栖棠说。她说的是实话，林皎学了十多年跳舞，光是体态就和一中大多数学生格格不入，再加上她那股非常不乖乖女非常随意的气质——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中的学生。
“你们学校，”林皎一边打量一边感叹，“跟我们那个破学校完全不一样。你们运动会竟然还穿校服，我们运动会那就是花里胡哨孔雀开屏——”
“那你呢？”
“我？我一般运动会都不在学校里出去玩了。”
“够叛逆。”温栖棠笑了一阵，脸色忽然垮下来，转头问江宿衍，“好儿子，我等会儿碰到舒遥怎么办？”
听到“好儿子”这个称呼，江宿衍磨了磨牙，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脑袋：“你想原谅她？”
温栖棠毫不犹豫：“不想。”
“那问个屁，”江宿衍笑了笑，“你自己不是知道怎么办吗。”
林皎好奇，连珠炮似的：“什么？什么瓜？我怎么不知道？你跟舒遥掰了？”
温栖棠简略地把和舒遥的事说了一遍，隐去了李依伊那群女生堵厕所的事。林皎立刻炸毛：“操，一中怎么这么多傻逼。”
眼见她要冲出去找舒遥，温栖棠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你别动手啊，我们学校处分到时候处分我。”
林皎郁闷地退了回来，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说曹操曹操就到，三人一进教室，就舒遥一个人坐在位置上。
舒遥一听到声响就抬了头。她眼眶很红，大概是昨天哭了很长时间。温栖棠和她微妙地对视了六秒，温栖棠先垂了眼，决定无视掉舒遥。然而舒遥却冲了过来，拽着温栖棠的胳膊哭得稀里哗啦：“棠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棠棠。她、她们、李依伊她们逼我……她们说我不帮忙就要找人弄我……我真的很害怕，我没办法才那样的。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把你当朋友！”
哦，可以，我理解你，但是跟我现在恶心你有什么关系——温栖棠心想，觉得自己有些恶毒。她笑了笑，语气像个机器人：“啊，好感动。”
是个人都听得出温栖棠在阴阳怪气。林皎刚刚还在替温栖棠生气，听到她机器人一样的机械语气差点笑出声。
舒遥脸上浮起一点尴尬的神色，但还是抓着温栖棠的胳膊，一边哭一边说：“我真的……对不起！你别不理我啊棠棠。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
“哦，你知道错了，你觉得对不起我——”温栖棠平静地打断她，“然后下次呢？下次李依伊再来找你，你害怕，然后又被迫帮着她们搞我是吗？搞我再来找我道歉是吗？”
舒遥一噎，张了张嘴：“我……”
“多麻烦啊，舒遥，”温栖棠叹了口气，“别和我玩了不就好了吗。你真觉得这事儿之后我俩还能当朋友啊。”
出了教学楼，温栖棠才感觉压在心头那股气散掉了一点。
“女王，”林皎鼓了两下掌，“好帅啊你刚刚。”
“我也觉得我好帅，”温栖棠笑了，“是吧江宿衍？”
“是啊，”江宿衍勾了勾嘴角，真诚赞美，“比我还帅。”
“我去上个厕所！等我！”林皎说。
“好。”
等林皎的身影跑远，江宿衍的神色淡下来：“为什么不把李依伊堵你的事告诉林皎？”
“因为怕她替我出头。”温栖棠低着头，“……她那么冲动，我怕她到时候再出点事。”
“……我会很愧疚。”
初三的时候，有个小混混头子看温栖棠漂亮，追了她两个月没成功。那群小混混早早辍学，跟学校里那些混子根本不在一个级别，手段脏得很。那个混混头子叫了一群兄弟把她拉到黑酒吧灌酒，灌完就在一群人面前对她动手动脚。
温栖棠到死都不会忘记那种陌生男人油腻腻的手在身上游走的感受。在她放弃挣扎的时候，林皎带着两个男生冲了进来。林皎的怒火都写在脸上，她打架很疯，酒瓶直接摔在那混混头子的脑袋上。
城北那片小地方，没闹出人命警察都懒得管，更别提那小混混头子跟某个警察沾亲带故。一群人咬死了不承认猥亵温栖棠，一口咬定是林皎无故闹事。
林皎挨了处分，她妈妈花了不少钱才把这事儿平息了。后来那群小混混还明着暗着报复了林皎不少次。
温栖棠一直把这件事记到现在。这件事都是因她而起，她总是觉得对不起林皎，又觉得自己运气好能遇到林皎。
江宿衍沉默两秒，叹了口气，揉了两把温栖棠的脑袋：“……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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