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有缘
北县，北城西部相邻的一个小县城。
北城是名副其实的平原，交错纵横的车道没有一点坡度，建筑高大，排列整齐。郊区一望空阔，方格一般的水田蔓延至天边。
而北县位于西部海拔三千米左右的高原，气候条件恶劣，交通极为不便。直到前几年，北县通往北城的高铁才刚刚建成。
北县精准对接给北城那会儿，庄泊还在读博，城里的纸媒家家都在报道，他也就听说了一些。
他从来没去过北县，但那年找机会去了一趟。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高原山间荷塘中大片大片翠绿如翡的莲叶，他背着登山包，站在山脊上，眺望山的另一面，苍郁葱茏的枸杞灌木丛正沿着陡峭的斜坡一路灿烂生长。
那里的景色很美。
不同于小家碧玉的秀气，群山之巅自有它的巍峨和壮阔。那时候庄泊就在想，为什么北县不能像别的地方一样打造一个旅游之城，后来去了别的地方才知道，人多未必有人少的好。
“大概就是这样。”庄泊和南笛大致说了一遍北县的情况，叹气道，“三言两语说不清楚，那地方真得去了才知道。那边海拔高，紫外线强，等过几个月你完全过了恢复期我再带你去。”
南笛拿起勺子，试探地碰了碰碗壁，叮当响了两声之后才顺利落入粥中。她舀了舀，却没喝，只是蹙着眉思考着什么。
“快吃吧，等会儿凉了。”
摆在他们面前的有枸杞银耳莲子粥，枸杞莲子烧排骨，枸杞莲子桂花糕，枸杞莲子叫花鸡……那排骨本是红烧口，加了枸杞莲子后有一点淡淡的回甜，味道很独特，但并不难吃。
南笛淡淡地嗯了一声，熟练地拿起筷子。
庄泊看她没有夹准位置，抬起筷子挡了她一下，稍微帮她调整了一下角度。
南笛并不惊讶，顺着他的力道往回走，顺利夹到了一块菜肴。筷子夹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眼睛眼不见的人往往是不会知道的，南笛也不例外，只有吃进口中才能分辨出食物的类别。
好在庄泊买的，都是她喜欢吃的菜。
“还有几天就手术了，你今后怎么安排呢？”
庄泊放下筷子。
“什么？”
“我是说，你以后想在哪里发展？”庄泊抽出一张纸，伸手拭了拭南笛的唇角，“说起来，我都没问过你，你之前在意大利做什么工作啊？”
南笛接过餐巾纸，说：“自由职业，没什么好说的。”
“有时画几张画，也算工作吧。”
“你是画家？”
庄泊挽起白衬衫的衣袖，收拾起桌上的碗筷。他们的口味和徐勋差不多，不太能接受枸杞莲子叫花鸡的味道，总觉得有些奇怪，鸡还剩一半，枸杞莲子却没浪费。
“大概算是吧。”
南笛笑道。
笑容依旧是淡淡的，他们的位置靠窗，散漫的阳光从玻璃透进来，消解了那笑意中温暖的部分。
庄泊看着他，有些诧异，又觉得理当如此。
他说不上来，但看见南笛的第一眼，他就已经感受到了她身上与众不同的某种气质。那时候他觉得那是因为南笛太美丽，美丽到一种只可远观的境界，使得旁人只要看一眼就觉得震撼。
但如果告诉他这是艺术家独特的魅力，他也不会觉得奇怪。
也许是当交换生那段时间受到的影响太大，他也像他曾经那些同学一样，对艺术家有着特别的尊崇。
可是南笛来到北城已经两周了，整整两周，快半个月，他从来没见过她拿起画笔，也没在第二病室看见任何和绘画有关的东西。
庄泊看向南笛，看向她搭在餐桌边缘的手，那指节上一层覆着一层的疤茧，背负着多年的磨损和疼痛，将原本修长细腻的手指包裹得沉重。
他忽然明白过来，他开启了一个并不美好的话题。
无法重拾画笔，对于这样一个画家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你刚刚是问我以后的规划吗？”
“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其实……”
“没什么不方便的，可以和你说。”
南笛拢了拢耳边的栗色长发，明明可以说，却还是沉默了良久。在这良久的沉默中，庄泊皱眉看着她，觉得心脏有些发酸。
“我可能不会留在北城。”
庄泊怔了怔，脸上表情有些僵硬。好在南笛看不见，他也无需多做掩饰。
只是不远处徐勋瞥见了这一幕，连忙掏出手机给照了下来，准备在群里给庄泊p张表情包，破坏破坏庄大医生温柔可亲的形象。
他对面坐着一路带他出来的老师，是个可爱的老头，听见咔嚓声连忙放下汤勺问他怎么了。徐勋摇了摇头，鸡贼地说了句等下给同科室的医生带饭，拍张图问他们吃哪个窗口。
——
“老太婆，眼睛好点了没？”
手术之后，有一段时间的避光恢复期。
顶楼病室中厚厚的窗帘拉着，只留下一点缝隙，勉强将室内陈设照个清楚。
裴静坐在圆形沙发上，使唤着裴允给她剥橘子，一点橘络都不吃，故意刁难这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败家弟弟，好不快意。
裴允也就这段时间事事顺着她，她可得好好把握住，等她眼睛恢复了，这不省心的狗崽子又要处处和她唱反调。
“没有，没有……还早着呢。”
裴允默了默，拳头捏了又捏，最终还是忍了。
不忍又能怎样，这坑弟老太婆是他亲姐。
裴静九天前做的手术，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了，而且听庄医生说恢复得不错，按照这个趋势不出半月视力就能差不多恢复到正常水平了，只是以后依然需要避强光，好好护眼，否则还有几率造成损害。
他们请了护工，但除了一些需要避嫌的事情，其他方面基本上是裴允在亲自照料。他一直想去华佗花园再见见那个酷似chiara的姑娘，但苦于没有时间，也没那个精力。
现在裴静的情况已经好多了，他也终于得闲，只希望那个姑娘还没有出院，如果能再次相见，那就证明他们真的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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