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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仪容


沈栀出来迎他,康平远心情极好,略带凶相的眉目稍微展开了些,温柔道:“沈小姐,好久不见。”

        “我与康镇抚未曾见过,不知这好久从何说起。”沈栀神色疏淡,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此刻静静地站在一群家丁面前,无端多了几分官家小姐的威严。

        康平远看着乌泱泱的人,不大舒快,也不知是他多心,还是别的什么,他竟从沈栀的语气中觉察出几分尖锐来:“倒是我唐突……许是我久梦姑娘倩影,陷落了几分庄周梦蝶之苦。”

        “放浪之语,还请康镇抚慎言。”沈栀黛眉微蹙。

        康平远这态度不大对劲。

        前世,沈栀直至嫁进长宁伯府都未曾与康平远见过,校场时那一眼,就是她对康平远的全部印象,在那之后长宁伯夫人王氏上门拜访,说是知晓她远去校场围观骑射之事,礼品备了几大盒,像是怕旁人不知沈栀去看过她儿子似的,一路进府都在高声宣扬。

        今日,算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可康平远还未进门就对她说这等放浪之语,沈栀不由心沉了几分,暗暗有了两个猜测,其一康平远对这门婚事很满意,其二康平远也重生了……

        可康平远不还有个青梅竹马的祝纭欢吗……

        沈栀的眸光微闪,前世便是到她临死前,康平远也未见得有多待见她,怎的如今又平白惦记上了?难不成她死后,发生了什么?

        终究还是得从沈静瑶那下手……

        康平远察觉出自己的逾矩,轻咳一声:“沈小姐,贵客临门,不知可否赏杯茶吃?”

        沈栀扫了眼他身旁的熊奔,礼盒倒是同当初王氏拜访时一样,抱了不少,她微微颔首,率先一步往府里去。

        康平远看着沈栀的背影,心里那份不快很快就散了,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故作矜持的本事害得人心痒。

        沈栀往院内走,过了垂花门,忽然抬步向左拐去,跟在身后的家丁们齐齐顿了下,这不是去采薇院的路啊……

        但到底是没人敢出声,三小姐虽然不掌家,但毕竟身份在这,身后又是贵客,哪容他们多嘴。于是,众人跟着沈栀一直走到了思竹轩才停下,家丁个个垂眸相觑,依旧不敢多语,心里却异口同声道:怎么忽然到老爷院里来了!

        思竹轩中,张管家正盯着下人洒扫、晒书,前几日天气不佳,早晚雾气重,老爷的书卷放着容易潮坏,只好趁着今日的日头拿出来晒,这会儿几个下人正仔细检查呢,张管家盯着人,余光却很尖,一下瞧见了进来的沈栀,连忙上前客气道:“三小姐来了。”

        沈栀退开半步:“准备两壶好茶,放在亭中。”

        “好嘞。”张管家瞅见后头还跟着一位公子,他心思活络,一看对方的气质便知是个官,而且能让三小姐亲自带来老爷院中的人,身份自然不低,就这么的,张管家还叫来了沏茶的丫鬟多叮嘱了好些。

        末了走到书房前,对那些正在晒书的下人压低声音道:“你们几个,把书收一收,今日有贵客来,手脚麻利点、仔细着,免得打扰了贵客的雅兴。”

        “慢着。”

        声音一出,众人停了手,齐齐抬头看,只见康平远几步上前,对着张管家和几个下人道:“今日难得天气好,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顾忌我,而且说不好过几日又要下雨了……”

        贵客亲自说话了,张管家哪敢有疑,忙点头哈腰地答应了,低声催促着下人们动作快点。

        康平远转过身来,一副邀功的模样,余光却在偷偷打量沈栀。沈栀素来爱读书,他是知道的。

        前世,沈栀的房中就摆了好些书,好多还是孤本,到后来连侧室都被沈栀辟来放书。他有时去房中看她,她不是在暖阁里抄抄写写,就是捧着书在窗前蹙眉长读,画面也总是清雅而缱绻,只可惜后来一把火,所有的书都烧没了……

        茶很快沏好,思竹轩中有一无花小潭,潭水碧澈,潭底只见青苔,不见游鱼,熹光落在上面,波光粼粼,很是别致,潭上有一八角亭,雕梁画栋,桌上还置着一张未下完的棋盘。

        康平远心情甚好,边走边打量院中景致,这思竹轩倒是极符合沈栀淡雅娴淑的气质,就是过分寡淡了些,没有女子闺房的小意温馨。但康平远一想到是沈栀的闺阁,又觉得合理,毕竟沈栀就是个恬淡安静美人,别院怎会和一般的女子相同。

        康平远将院中的一花一木记在了心中,暗暗打算回府里给沈栀修个一模一样的,反正他爱看她看书刺绣,这样雅致的居室只会衬得她更加乖巧,康平远越想越觉得不错,满意地点了点头,甚至想到了沈栀进门后的惊喜模样。

        “康镇抚请坐。”沈栀动作时露出一节皓腕,那是康平远前世求而不得的颜色。

        康平远的眸光暗了一分,浅笑道:“沈小姐倒是不必如此客气,唤我一声康公子或是康大哥都可以。”

        “倒是不必。”沈栀抬眸,“我与康镇抚素不相识,称呼一变,关系就乱了,容易遭人闲话。”

        康平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栀:“素来知道沈三小姐克己守礼,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就是不知沈小姐平日里都是哪位嬷嬷教导?”

        “无人教导,读过几本书罢了。”冬雀给康平远倒了杯茶,而后便同冬羽一起站在了旁边,没有走的打算。

        康平远看了她俩几次,可她们都没有好似没看见一般,像根木头似的,呆呆杵着。康平远的笑容有些干:“不知沈小姐往日里都看些什么书?”

        沈栀眸光淡淡,随便说了几个书名。

        与康攸宁差不多,康平远自小也没读过什么书,康献忠曾叫他上私塾,但他觉得读书还不如学武,去了两天就没去了。他肚里没什么墨水,这会儿听沈栀讲话,也是云里雾里的,只能动动手指,示意熊奔先记下来,接着又继续攀谈几句,问这些书讲的是什么。

        “你也知我家中还有一个幼妹,就是因为学问做得不踏实,前几日在宫宴上出了洋相,我身为兄长十分着急,可却不知从何下手。”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自成1。康小姐若想学问做得扎实,光靠读几本书,怕是很难……”

        前半句康平远听不大懂,但后半句他倒是一知半解——少时功夫做得足,老了学问自然水到渠成。确实是一句先贤话,但康平远听着却不是滋味,什么叫少时功夫?所以是说他们就是因为少时没好好学,所以活该现在没学问?

        沈栀给他的尖锐感又冒了出来,这让他很不舒服,他想要一切尽在掌握,他不喜欢沈栀这样,无端落入狮群的那只梅花鹿有了羚角……

        “……话也不必这般说,古语有言: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2,只要愿意学,还是能学好的,沈小姐觉得呢?”康平远在聊不下去之时,又想到了在来时熊奔给他说的那句话——“女子都喜欢让威猛帅气的男子,主子战功赫赫,随便说几句,定能把沈三小姐迷得团团转。”

        看来和读书人聊诗词歌赋行不通了,他得换个法子。

        沈栀喝了口茶:“但有心之人到底是少数。”

        康平远朗笑几声:“你也知我出身益州,我爹蛰伏边境三十载,无人问津时也不放弃练武,我亦如此,人人都道我们回不来,可我们就是回来了,我们康家儿郎的命就不在益州,因为这个念头,当初雍王之乱我们康家一马当先,战功赫赫,这不是有心是什么?”

        这是康平远最骄傲的事,果然,他一说完,沈栀便道:“康镇抚确实少年英雄。”

        康平远嘴角上扬:“所以,苛求老自成不免有些迂腐,倒是不如有心,博上一搏,云散月明。”

        沈栀赞同地点了点头:“康镇抚的传奇在京中大街小巷确实广为流传,连茶楼的说书先生都出了话本子,既然康镇抚提起这事,沈栀好学,不免想多问几句,当初益州大捷,大将军江彧鸣金收兵,已是要议城下之盟,为何康镇抚突然激进赤水峡关?我一个女子亦知穷寇莫追的道理,不知是什么让康镇抚有了此等决策?”

        “那自然是……”康平远张口就要答,却又生生停住,冷汗忽生。

        京中盛传康平远射艺惊人,说他一箭三雕直取东胡将军的眼睛,但却没人想过时间问题。雍王犯乱,益州守备临时编入江彧军中,军中只能有一个统帅,大帅鸣金收兵人人皆知,康平远却不管不顾骤然出击,这是贪功,还是违抗军令?亦或是别的什么可能?

        康平远的心忽然乱了,当初他带着三千轻骑夜渡赤水,带的全是自己的亲兵,以排查敌寇的名义去的。后来班师回朝,皇上密函来得倏然,康平远还未反应过来,当初那些陪他夜渡赤水的兄弟一夜间被屠尽……康家的荣华富贵是用三千条人命换的。

        皇上当初就警告过他,若是说出去,便是杀头之罪……

        康平远对着沈栀这张好奇的脸,眼底尽是恐惧,险些说漏了,他背手擦了擦不存在的汗,只能装傻:“京中的话本多有夸张之词,沈小姐听个热闹便好……”

        “原来是这样……”

        康平远颇有几分自己打自己的脸的感觉,他最仰仗的成就,在自己的一句话间,忽然一文不值。

        沈栀继续问:“那当时的情境到底是如何?”

        “额……打打杀杀的场面,血腥气太浓,沈小姐还是别打听了,咱们继续求学论道。”康平远尴尬地转着话题,但他很明显地看见,沈栀眼底对他流露出来的轻视,这让他想起了那个夜晚的耳光,不重,但是很响。

        “攸宁近来都在求学,可看了很多书,终究是不得章法,不知沈小姐是否愿意到府中做客,你们两人一道学习,说不定可以相互精进……”

        沈栀抿了一口茶:“旗鼓相当才能相互精进吧。”

        康平远骤然蹙眉:“你说什么?”

        旗鼓相当……

        这话基本是在明面上说康攸宁不如她了,康平远的眼底愠色非常,他所感觉到的尖锐不是假的,沈栀真的在看不起他!

        她一个闺阁小姐,她怎么敢这么狂!

        沈栀很浅地笑了一下:“我听康姑娘在殿中问答,尚且不能自如,这一上来便要讲学问道……倒是不必请我,京中的私塾先生我倒是可以引荐一二。”

        康平远顶了顶后槽牙:“可我就要沈小姐亲自教导呢?”

        “那只能请康镇抚恕我不奉陪之意。”沈栀说这句话时,藏在桌下的手都在颤,可她的面色丝毫不动,她不能怕。

        康平远不满之色溢于言表:“沈小姐可知,你的二伯母已经把你的庚谱和玉佩给了我们长宁伯府,我是你的夫君,你竟敢对我说这么说话!”

        “且不说我不知与康镇抚的婚事,便是终有一日我嫁进了长宁伯府,我不愿意的事,便是不愿意,谁也不能逼我。康镇抚,身为一个男子,对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恶言厉色,是否太失仪容了些?”

        “仪容?”康平远笑了,“古语讲三从四德,三小姐的仪容又在哪里?”

        “我的仪容往后自有人教导,但不管是谁,都不会是康镇抚这样的人!”

        沈栀的话与脑海中的那句话重合在了一起——

        “你凭什么管我!我嫁给谁都不会嫁给你!快把我放了!我要去找王禄!”

        “住嘴!”康平远倏然站了起来,伸手就要上来抓沈栀的手。

        沈栀连忙躲开,冬羽和冬雀齐齐挡在沈栀的身前,高声道:“此处是丞相府,还请康镇抚自重!”

        “往后自有人教导是什么意思?沈小姐许配给了我,还想嫁给别人?”康平远目露凶煞,目光死死盯着沈栀,还没等她回答,“你这辈子都只能有我一个,生是我康平远的人,死是我康平远的鬼。”

        沈栀站在康平远眼前,比前世站在他眼前的最后一刻更有气势,可今日,她不再是那株秋海棠,她是自己的铜墙铁壁:“康镇抚今日失仪,妄言了,既然如此,丞相府不便招待,冬雀送客。”

        康平远盯着沈栀的背影,目眦尽裂,最后在冬雀一声又一声的“请”中,拂袖而去。

        冬雀送他出了垂花门,便告辞了。

        康平远没人盯着,压抑的怒气火冒三丈,把熊奔手中的礼盒一扫在地,还是觉得气不过,抬脚踹向了丞相府的大门——

        “啊!”一声尖叫顶撞了康平远的怒气。

        康平远愠色非常,目光落到了发出声音的女人身上。

        “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了!别杀我……”那女子一身浅橙色襦裙,吓得跌倒在地,一直往后退。

        康平远浓眉微抬,朝她近了一步:“沈二小姐?”

        “别杀我……别杀我……放过我吧……”

        康平远眼珠转了转,蹲下来,觉得有趣:“我与沈二小姐非尝见过,你怎么这么怕我?”

        沈静瑶用最后一点理智思考,慌乱地摇头:“未见过未见过……”

        “是吗?”康平远眯着眼笑了起来,双手交叠在膝上,“既然如此,本镇抚请沈二小姐吃碗鸡血,你不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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