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策府管家
钟灵连续几日都被困在陆谌身边，这日又因着早起没留神挨了罚，正在角落里罚跪，陆谌坐在他身后的桌子上看书。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陆谌蹙眉刚要起身阻止，就见任大侍卫长三步并做两步快速推门冲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陆谌的腿就开始嚎啕大哭。
陆谌撵他走的话顿时梗在喉咙口，挑挑眉意图想要抽回自己的腿。
谁知任平察觉到他的企图，更加用力抱紧，嚎得更委屈了。
“老大，求您了，我就是个大老粗，求您放过我吧，我真的不会算数，求您别再让我管家了。”
侍卫先行入驻，任平一直做着代理管家，陆谌来之后也没收回这项权利，一直由着任平管理。
闻此陆谌好笑地扬扬眉，斩钉截铁地一口回绝。
“那不行，我也不喜欢算数。”
任平绝望地抬头看他，陆谌假装沉思了一番，突然又道：“这样吧，你给我找个能管家的人，我就放过你。”
任平顿觉凉凉，抽着鼻子委委屈屈：“天策府哪还有这样的人。”
陆谌气得想敲他的榆木脑袋。他向角落里递了个眼色，高深莫测留下了句“你说呢”，就背着手施施然走了出去。
任平不明所以地转过脑袋，看着角落里还在挺直罚跪的钟灵，后知后觉浮现出他给陆谌念书的场景，刹那间醍醐灌顶。
他只觉得天无绝人之路，老大英明神武，一个箭步冲过去拉着小钟灵就开始软磨硬泡。
“钟灵你看你认识字，还会算数，老大最近还勤快地很不要你随时随地伺候了，我还有看家护院的事情要操心，”任平越列举越觉得这就是不二人选，苦口婆心地拼命劝服，“你也不想看我死是不是，你就当帮帮我好不好。”
钟灵被他摇得头晕脑胀，抿着唇没敢应声，习惯性去看陆谌，一抬眼发现人不知何时出去了。
这下钟灵更是不知所措，任平还在继续孜孜不倦地企图说服，钟灵只好抱歉地拒绝。
“任大人……奴才只是奴才……主上不会允许的。”钟灵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又低下了头。
此话一出，连大老粗任平都气笑了。任平一脸恨铁不成钢，用力点着钟灵的脑袋。
“你以为要不是老大默许，我敢让你做这个？”
钟灵一愣，任平还在喋喋不休，他却垂着眼沉默下来。
陆谌出去膳房找了两口吃的，又去了趟账房欣赏了会任平的鬼画符，回来时任平居然还在磨着钟灵让他答应，而后者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跪着，死死咬着不松口。
陆谌好笑地看着他俩，在桌旁坐下，招招手叫人过来。任平郁闷地应声，起身走过来。钟灵则抬头看了陆谌一眼，默不作声地膝行了过来。
两个人在他面前跪好，陆谌从怀里掏出刚才顺手从账房带过来的账本，边翻边道。
“你俩也知道，天策府我就是暂住，这是顾衡的府邸，我可不能给败霍没了。”
任平的狗爬字迹真的令人叹为观止，陆谌从那些歪歪扭扭的记录里几乎都能看出他到底有多痛不欲生，“所以，”陆谌看得眼晕，索性合上，“你俩得出个人，给我管家。”
两个人都不答话，任平是死都不肯再揽这个破差事，钟灵则是不敢。
陆谌将他俩的反应尽收眼底，笑摇着头拿起账本，在他二人面前晃悠：“快，贡献一个，本少爷也讨厌算数。”
任平看着他面前晃得不停地账本，又回忆起那种恨不得以死明志感，赶忙眼含畏惧地将陆谌的手推得远远的，嘴上还在坚定重复着“不看，打死我我也不算数了”。
陆谌顺着任平的力道侧着身子，在钟灵面前抖了抖账本，钟灵低着头没敢动，饱受折磨的任平突然动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跃而起，迅速从陆谌手中抢过账本，一把塞进钟灵怀里，整个过程之快，陆谌都隐约觉得自己看到了残影。
钟灵猝不及防下被塞了这么要命一东西，茫然失措，任平可不管，理直气壮地跟陆谌汇报：
“老大！老大你看见了吗！钟灵接了！我是不是不用算数了！”
陆谌笑着看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钟灵，“是吗？”他可不想孩子被欺负。
钟灵张张嘴，刚想说这不合规矩，然而任大侍卫长仿佛未卜先知，没等他开口，猛地捂住耳朵直摇头大喊着“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听不见已经结束了我再也不用碰账了”，硬生生截断了钟灵所有意图说出来的反对。
钟灵这下更为难了，踌躇着看着陆谌。
陆谌看在眼里，任笑意铺满了眼底。他点点头，终于在任平的哀嚎、钟灵的犹豫中盖棺定论。
“好，那都没有反对意见，天策府管家就是钟灵了。”
任平立马磕头谢恩，火速起身就要冲出去。陆谌喊住他，任平一顿，幽怨地好似在说“不是解决了吗”。
陆谌顿觉好笑，他指指地下跪着的新管家，吩咐道：“你去给我的小管家收拾个地方出来——还有把你那些算不明白的账本都送过去。”
这事可比算数简单多了，任平马上答没问题，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出门就吆五喝六地找人收拾。
陆谌懒得挪窝，当初魏夜阑送来东西，他就直接把东院暖阁改成了自己的书房，然而事实上，天策府是有个正了八经的大书房的。任平秉承着创一切优良条件给钟灵的管家之路，毫不犹豫征用了那间屋子，短短几个时辰就改造成了钟管家专用。
任平出了去，钟灵还继续跪在那里，茫然地不知所措。陆谌笑摇头，伸手拉他起来。
“管家可以摸索着来，不会不要紧，有我在呢。”
钟灵顿了顿，黑亮的眸子快速看了陆谌一眼，又低下去，小小声应了“是”。
两个不喜欢算数的大人物一拍即合，陆谌当即就让任平吩咐了下去，从此之后天策府的大小事务都要先送去钟灵那过目——就连东院的花销都不例外。
此令一出，上下微词，然而实权侍卫长第一个实名支持，当天就毕恭毕敬给钟管家送去了侍卫院的花销明细，顺带还附上了想给老大买叫花鸡孝敬的申请。
马厩本想浑水摸鱼，要钱的申请继续发到了任平那，直接被任大侍卫长毫不留情地打回去。任平豪气冲天地指着书房的位置，一字一顿：“钟、管、家。”
任平这番身体力行着实堵住不少人的多余想法，接连地，各院申请的抬头都不由自主换成了“钟管家”。陆谌再也不需要日日夜夜盯着，钟灵也不再需要靠任平给他食物，每次都怂的最快的膳房自觉就将钟灵放在了和任平一样的位置上。
用功了一天的陆谌揉着脖子，腰酸背痛地从暖阁出来，就看到钟灵站在东院树下，低着头沮丧极了。
陆谌一顿，招招手。
“怎么了？”见人乖乖过来，陆谌奇问道。
钟灵先偷看了眼陆谌的脸色，才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沓子东西，“主上……”他求助地看着陆谌，“这些……”说到这，他又不知道怎么继续，只好低下头。
陆谌接过，定睛一看，立刻明白过来。钟灵卑微了八年，做了八年的奴才，早就习惯了听令行事，突然面对偌大一个天策府，自是什么都不敢决定，什么都留着等人做主。
陆谌叹口气，拉着他坐在树下，耐着性子一个一个解答。
“侍卫院想添几件武器。”
陆谌懒懒，“行吧。”
“下人院送来了这个月的月银发放名单。”
陆谌打了个哈欠，“好，核一下，没问题就发吧。”
“马厩申请采买夏季衣服。”
陆谌眼皮都要睁不开了，“我记得前两天任平给过他们一次钱，你翻翻前面，要是我记错了就给他们批了吧。”
……
钟灵一个个说着，陆谌昏昏欲睡。钟灵拿来的那些东西无比琐碎无比繁杂，上到发钱小到买颗白菜，事无巨细，陆谌好不容易一一答完，结束后摁着钟灵的脑袋用力晃了晃。
“钟管家，你可是我天策府的管家。”
然而第二天同一时间，陆谌头晕脑胀地从暖阁出来，钟灵依旧站在同一地方，依旧等待着。陆谌顿住脚步，赶在钟灵有所反应前，脚下一点，跑了。
陆谌打定主意一个字不肯再管，钟灵抱着一堆琐碎左右都找不到人。陆谌可以和他好好说话，甚至还能威逼利诱吓唬他，但只要话题一转向那些买菜做饭钱，陆谌起来就飞走，绝不逗留。
陆谌不发话钟灵是真的没胆子应承什么，没办法就一直拖着，而他不解决陆谌就不回来，仿佛在比着谁能熬过谁。直到后来膳房没钱买菜，天天跑去哭穷，惹得钟灵又尴尬又心软，只能无措地继续满府寻找陆谌的踪迹。
再又一次自己抱着东西匆忙出来，主上起身就飞走的时候，钟灵垂着眼，咬咬牙，批了膳房的申请。
“待主上回来，我再去找他请罚。”
膳房欢天喜地地离开，钟灵在心里小声给自己打着气。晚上陆谌可算出现，钟灵眼一闭就过来请罚了。
陆谌伸手拉起他，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做的不错，”陆谌难得语气这么温柔，“你现在可是我天策府的管家，不至于连这点权利都没有。”
钟灵懵懵地看着陆谌，突然想到什么，又红着脸低下头。
他突然很想跪在陆谌脚下，用脸蹭蹭他的腿，求他再摸摸自己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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