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声

1
  金玉正听步衣汇报近日家里的情况，小丫头急急进来禀报，三少夫人来了。
  金玉高兴，要迎出去，却见杨氏手里拿了鸡毛掸子，怒气冲冲进来，还赶走了屋内的丫鬟婢女。
  屋内只剩了母女二人，杨氏也不说话，抄起鸡毛掸子便下了手。金玉哪里会吃这个亏，上次被杨氏用鸡毛掸子伺候还是十年前，杨氏都没得手。如今金玉更加灵活，随便一躲都能令杨氏扑空。
  杨氏追着打了一会儿，一直打不着金玉，干脆扔了鸡毛掸子，坐在榻上，暗暗垂泪。
  金玉这下慌了手脚，她自小无论惹了什么事，没见杨氏哭过。这出趟门的功夫，老娘变得脆弱了。
  金玉扑到杨氏身前，抱了杨氏的腰，小心翼翼，试图哄杨氏开心。
  谁知越哄，杨氏眼泪掉得越厉害，到后来成了啜泣。
  可能感受到了杨氏的伤心，金玉的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出生到现在，金玉得到了金世顺和杨氏的无条件呵护，得以快快乐乐生活了许多年，前世的遗憾和不快乐弥补了很多。可自从坊间流言传出，金玉被劫持事件发生，金玉便成了天下列强抢夺的物件，除了家人，没人在乎她的感受。金玉脑子里一直转着得是如何破局，如何保护自己，如何让家人不受拖累。金玉懂杨氏的心思，无非就是少出门，少抛头露面，减少存在感，不要引起他人的注意。那怎么行？只要对个人称霸有利，谁会忘记便利条件的索取？！
  金玉从来都是未雨绸缪的性格，绝对不会让被动挨打的事情发生。
  母女二人就这样抱着哭了一阵儿，心绪渐渐平缓。
  “玉儿，往后切莫任性，……”杨氏搂着金玉，像小时候一样摸着她的头，想着如何劝说金玉，却被金玉把话截了去。
  “娘，玉儿知道娘是为我好，怕我在外面受伤，被歹人加害。”金玉抬起头，直视杨氏的眼睛，“可在家里便没事吗？”还不是被人劫持，甚至被许多人堵在家中……
  “家里自然有长辈为你做主，护你周全。”杨氏望着金玉真挚的眼神，一时之间有些说不下去了。长辈也有无力之时，比如女儿此次出走，杨氏除了等，一点儿办法没有。家主金瑞彪只是一介文人，虽然有些声望，也不算迂腐，但遇到打上门来的列强霸主也只能靠女婿撑着。倘若不是唐家还算义气，玉儿如今……杨氏不敢往下想了。
  “娘，女儿不是不知躲在家中无事。可如今乱世，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若我们不主动出击，迟早成为他人鱼肉！”金玉站起身坐在杨氏身边，轻轻靠在她肩头，“我和婵姐姐的命运不知如何，但如今天下皆知，虽然皇帝可能不信，降旨赐婚。他被人说是昏君，……”
  “玉儿，不可妄言！”杨氏出口阻拦。
  “好好好，我是有些佩服当今皇帝的。”不信流言的好皇帝，金玉真想见见当今被世人传的荒诞无稽的皇帝，夸他一声好。
  “可其他人也不信吗？”若不信也不会逼到府中来求娶金婵。金玉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所以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人总要学会抗争。抗争一下，才不会后悔。至于结果如何，已经不重要了，但必须百分百努力，才不枉一趟世间之旅。
  母女俩就这样静静地相互依靠，房里只有蜡烛燃烧产生的噼啪声。
  屋外廊檐下，金世顺与金珏站了许久，娘俩的话都落入耳中，父子俩暗暗下了决心，绝不让战火烧到内院来。
  2
  一场风波消于无形，除了三房的人，金府其他人皆还以为二小姐在院里禁足自省。只是发现五小公子更加勤奋向学，三公子更加忙碌，早出晚归不见踪迹。众人心里犯了嘀咕，战事吃紧？可打问了并不是啊！
  “三房的人最近如何了？”小萧氏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问身边的翠衫。三房的向来精巴，虽然金玉忽然脑抽让婆婆禁了足，但小萧氏明显感觉不对，可又打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就连自个亲自上门送吃的，都被金玉那小丫头借口小姐正在自省，不能坏了府内的规矩，失了夫人的企盼为由，拦在了院外。
  姑婆母夫人倒是十分满意金玉的此次禁足，觉着孙女终于长进了，小萧氏说什么都给驳了回来，还让她安心教导金婵，不要再做出出格的事情。
  小萧氏气了个仰倒！
  “五小公子最近说是学堂加了武学课，只是按学堂的课业走罢了。”翠衫把最近搜集的情报一一报上来，“三公子哪里，只是早出晚归，较前些日子忙些。原本是十日里有五日很忙，如今十日里七日很忙。其他也看不出有何变化。倒是大房，最近三位小公子想要去前敌历练，吵得紧。”
  “去什么前敌，多险呢！”小萧氏撇撇嘴，她可不会让儿子去，“大嫂那边如何说？”
  “起初是不愿的，后来学堂的热娜先生入府找长房办事，便有些松动。”
  “哦，热娜老师说了什么？”热娜先生是学堂文夫子的夫人，西域人，见多识广，又是金婵金玉的老师，小萧氏还是很敬重的。

  “五小公子不是加了武学课吗？”翠衫神神秘秘地掩了门，“据说是文夫子建议增加的。”
  小萧氏瓜子也不磕了，示意翠衫继续往下说。
  “咱们这个学堂，自扩大招生后，便是各地的高门大户来求学的，后来因为影响了本乡本土的人家求学，便拒绝了大部分，只收一些实在拒绝不了的人家。如今学堂里大部分学子，均是河西有头有脸人家的小公子，都督府还特地批了银钱资助教学。如今外面都在打仗，文夫子为着将来都督府能在咱们学堂里多选几个可以领兵打仗的人，提前预备着呢！”
  “果然是文夫子！”小萧氏忽然就明白公公当初为何高薪聘请文夫子夫妇了。想必热娜把这样的意见传达给了大嫂李氏，她才有了松动。
  正说着话，院子里有人走动，金宝掀了帘子进来:“娘，我要去前敌。”
  小萧氏被金宝的想法吓了一跳，前敌是闹着玩的吗，弄不好要死人的。二房只这一个宝贝疙瘩，可不能送去前敌。
  “儿啊，咱不去前敌，多险呢！”
  “不行，我就去。”金宝气哼哼往椅子里一坐，“大哥二哥，还有四弟全去了，我也要去！”不能让老四看扁了。
  “长房的三个，全去了？”小萧氏有些不信，李氏舍得把三个儿子全送上战场？
  3
  李氏把热娜先生的话复述给了金世平，夫妇俩商议一番后，觉着甚是有理。如今虽然看着太平，那是因为有唐家父子兄弟在前面挡着，真有一日后续力量跟不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虽说金婵金玉不是长房的孩子，可金氏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金世平把送三个孩子从军的事，向父亲做了汇报。金瑞彪思虑良久，感觉大儿子有格局有气魄，大手一挥同意了，同时把这件事通报给了老二老三，让他们也有个决断。
  金世安还未及回来，小萧氏自然是不知道的。听说公公都同意了，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了，心里开始埋怨金世安，怎地也不提前通个气。世人皆说人之二子滑头会办事，到了自个身上全反了！
  金宝还在一边闹腾，小萧氏烦死:“你先回房，等你父亲回来，我们商讨一下再说。”
  “我就要去，祖父一定会同意的，哼！”金宝拂袖而去，小萧氏怕他去金瑞彪那里闹腾，赶紧喊翠衣去找三小公子的小厮，若是去了，把他拦住，不听话便说是二公子的安排。
  “少夫人，先别急啊！”翠衫给小萧氏倒了杯茶，“要我说，前敌也未必危险。”
  “怎么说？”小萧氏端了茶，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想着金宝那三脚猫的功夫，去了不是送死是干什么？！
  呸呸呸，怎么能咒自个儿子！各位大神，莫怪莫怪，小萧氏双手合十朝空中拜了拜。
  翠衫等小萧氏忙活完:“我看三公子那个差事不错，押粱运草，什么不够了赶快补上，若打了胜仗，他们也算保障供给，少不得军功一件。”
  小萧氏灵光乍现，有了，就让儿子跟着三叔，既去了前敌还不危险。老三做了什么，儿子会不跟自个说？！
  晚上，金世安进了屋，小萧氏主动提起儿子去前敌的事情，令金世安十分意外。
  金世安观察了半天，发现小萧氏确实打心底想让儿子去军中历练，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大概以前都是自个错怪媳妇，其实她也是好的，只是有时说话不中听而已。
  夫妻二人高高兴兴地说笑了一阵后，小萧氏又提出，儿子还小，没经过什么事，先让他跟着三叔学学，然后再去打仗。
  金世安想想也对，当即拍板:同意。后续的事夫人不要操心，他会找妹夫和弟弟协商，一定安排得妥妥当当。
  4
  金玉听说的时候，金宝已经跟着金世顺两天了，当然还有长房的金坚。他们二人与唐池、唐沐同岁，不同的是唐家的孩子自小便在军营里泡着，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因此金石与金风去跟着唐河，他们跟着三叔押运粮草。弟弟金珏最小，虽然吵了两天，还是被金瑞彪一句话留在了学堂。金珏嘴撅了好几天，金世顺答应他休沐的时候可以带他去看看，才勉强有了笑脸，更加勤奋地练习武艺。
  二伯母什么时候都要算计，金玉已经习以为常，不过是些小把戏，改变不了什么。金玉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刘孤帆那边已经将零当部落的事与姑丈他们说了，经过反馈，都督府同意零当部落落户河西，与当地百姓一般无二，情况参照二龙山寨，该做的事情当然也不能不做。零当作为部落首领表了态，他们一定协助河西都督府，保护家园，绝无二话。
  事情是说好了，但零当部落一大群男人，好些青壮年，毕竟还是不稳定因素。得想办法让他们彻底稳下来，最简单的便是娶妻生子。有了老婆孩子，便是有了牵挂，便有了责任心，才能更好地出力，保卫河西。可去哪里给他们找这么些媳妇，成了难题。

  金玉正在书房绸缪她的伟大计划，步衣笑眯眯进来:“小姐，土豆蒸好了。”
  肚子适时“咕噜”一下，金玉开心地往外走:“看你家小姐给你们做一道便宜，不对，是将来便宜又美味还管饱的吃食。”
  冬梅带着小丫头正在扒皮，几个人烫的只揪耳朵，看到金玉进了小厨房，都放下土豆施礼。
  “也没叫你们现在就扒皮啊！”步衣戳二丫脑门，“就是你出的主意，着急吃是吧？”
  “哪有，我们是怕小姐饿着。”二丫扭扭捏捏，二燕、二花、二兰都嘘她，二丫急了，“难不成你们不吃吗？！锅都是我一人背，你们跟着享福，哼！”
  金玉也笑，她对这些小丫头都挺好，都是十一二岁天真烂漫的年纪，多好，有一日缘分尽了，想好些也没机会了，珍惜着吧。
  大家七手八脚拔了皮捣成泥，金玉又加了牛乳进去，再加盐和胡椒粉，简单美味的土豆泥，横空出世！
  金玉盛了些，每人尝一口。二丫先来，吃完惊喜尖叫:“这也太好吃了吧？小姐简直神仙下凡，做出如此美味的食物！”夸张的表情让还没尝到的小丫头蜂拥而至，要抢盘子的节奏。
  成了。金玉盛了三份，叫冬梅领着二丫送去杨氏屋里两份，剩下那份给金珏送去。二丫极不情愿地走了，央求步衣一定看好她那份，不要被别人抢了。
  金玉盛了一份，剩下的按人头分了，小丫头吃的热火朝天。金玉看得满心欢喜，她就喜欢热热闹闹的烟火气息，非常满足，非常有成就感。
  二丫回来的时候，金玉在屋里都听到了她满足又可惜的话:“跟着二小姐真有福气，吃上了珍馐美味，吃一口少一口啊！”
  “死丫头做什么怪！”步衣的笑骂声传来，“吃完赶快干活，莫在这里扰二小姐做事。”
  笑容凝在脸上，步衣进了屋:“小姐，这土豆还真是好吃呢，细腻绵软，老人和孩子也能吃。”看金玉并未在忙，步衣又追问了一句，“咱们这里下半年真能种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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