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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是自由的


次日他们告别了老板,热情的老板往闻自远的后备箱里塞了很多农产品,如果不是塞不下,老板甚至还要塞两只活鸡。

        回到常在家后,闻自远发现那只三花猫还在,想着这猫会不会赖上他了。

        石榴很喜欢这只三花,眨巴着眼睛要求带回津海,常在无法拒绝,只好答应了石榴。他其实不太想要,因为对猫不好,他家有个小霸王,他担心他们会进行“猫孩大战”。

        他们的第二站在草原,草原是闻自远最喜欢的地方,小时候父母带他来过两次,在他的印象中,草原的人都很热情。

        闻自远一下车,风就把草原独有的气味送到了闻自远的鼻腔里,闻自远非常喜欢这种气味,当然运气不好的话这种气味里还会裹挟着马粪,羊粪的味道。

        “空气可真好!”闻自远伸了个懒腰,视线穿过羊群望向远处长满野花的小丘。

        “那头小羊羔用来做烤全羊肯定不错。”常在盯着羊群,视线停留在蹦蹦跳跳的小羊羔身上,悄悄吞咽着口水。

        闻自远无奈地看了一眼常在,心想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兄弟,下辈子一定要擦亮眼睛。

        “闻大爷,你不想吃烤全羊吗?”常在凑过来,倚在闻自远身上。

        “不、想!”闻自远斩钉截铁地两个字,让常在打了一个冷战。

        一阵大风吹来,一直处于静默状态的草开始跳起了舞,一些长在草下的小花被迫冒出了头,闻自远微微叹了口气。“还记得小时候来草原,那草长得比羊都高。”

        “咱小时候学的诗叫啥来着,什么牛羊?”常在试图挤进闻自远的精神世界,显然他失败了。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闻自远鄙视地看了一眼常在,身子往旁边一移,失去依靠的常在差点摔了一个狗啃食。

        “文化人都这么缺德的吗?”常在愤愤道。

        闻自远摊了摊手,走进了蒙古包。

        主人和闻自远的父亲是老同学,以前他们来草原的时候就住这儿,这次也顺理成章地住进来。但蒙古包的位置也和闻自远上次来的时候不同了。

        “□□图大叔,您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还好,在这儿生活,人总是自由的。倒是你,闻哥走了后你就再也没来过草原。说说看,这些年去哪儿了?”

        闻自远盘腿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蒙古奶茶,入口醇香,带着丝丝咸味……

        “去国外跑了九年,前段时间才回来。”

        “我说呢,我去津海想看看你,结果你家没人,叔去了好几次嘞。”

        “谢谢叔叔还记挂着我。”闻自远眼睛很酸,离开的这些年,错过的东西,逃走的东西,遗失的东西,真的好多……

        “这次回来了,就不走了吧。”

        闻自远摇摇头,“不走了,这些年走得太累了。”

        □□图像父亲一样,摸了摸闻自远的头,“有什么事,就来草原找叔,草原是自由的。”

        草原是自由的,草原的一切都是自由的,闻自远独自来到小山丘上,他躺在野花丛里,汲取着大地的养分。

        微风轻抚着他的脸,似乎在告诉他:你是自由的。

        “闻大爷。”常在跑了过来,他感觉闻自远今天有些闷,他不太放心。

        “有、屁、快、放!”闻自远很恼,这个家伙总是来破坏这美好的气氛。

        常在笑了笑,屁股对着闻自远的脸,噗~

        “我弄死你!”闻自远暴跳如雷,他活了三十多年,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

        “你不是说有屁快放吗?我现在放了你还不如愿呐。”常在一边逃跑一边躲着闻自远的攻击,他后悔用这么不理智的方式让闻自远转移注意力,这个家伙现在的耐力实在是好的惊人,他还是曾经的那个小娇男吗?当然不是!

        下午,□□图就开始宰羊,好友的儿子好不容易来一趟,他要好好招待,一家人团在一起忙前忙后。闻自远甚是触动,架起摄影机,给他们拍了长达四十分钟的视频。

        美的东西很平凡,平凡到人们每次路过却不曾留意。

        “今天怎么老发呆?”常在拍了拍闻自远的肩。

        “来到这儿,总让我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说不定你上辈子来过。”常在很正经地说。

        “哪有上辈子,人就这一辈子,过去了就再也没有了。”

        “大爷,您今天到底怎么了?”常在感觉到闻自远的情绪很低落,自从踏入这片草原,他的眼里总是透着忧伤,整了人蔫了吧唧的。

        闻自远笑笑,“没什么,就是想我爸妈了。”

        “他们活在你心里,一直没有离开。”常在笨拙地安慰着闻自远。

        闻自远没有接话,他想如果有一天自己消失了,就真的没有人把他们放在自己的心里让他们的生命继续延续了。

        “人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做减法。”这是闻自远的父亲告诉他的,起初闻自远不赞同他的想法,他觉得,人生是加加减减的。

        可现在年过三十的他回头一想,确实如父亲所说,都是减法。本来拥有的会失去,从别处得到的会失去,自己辛苦挣来的也会失去,这些就如同生命一样,每天做着减法。

        “常在,明天你想怎么拍?”闻自远生硬地打破了沉默。

        常在思索了半刻,“我想骑在马上拍。”

        “骑马?”闻自远想起过去几年的某一天,也是这种场景,常在兴致勃勃地骑上马,结果他被马儿甩了下来,摔断了腿……

        “骑马不好吗?”常在摊了摊手。

        “不好,你忘了你曾经被马甩下来的囧事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那就算了!”想起自己当时的惨样,常在就格外焦躁,那件事让闻自远足足嘲笑了他两年,是他这一生的“耻辱”。

        “我问□□图大叔借了蒙古族的民族服饰,你们可以拍一套,很有风格。现在好多小夫妻都拍带有民族色彩的婚纱照。”

        常在摸了摸下巴,“会不会太千篇一律了,我们想要点独特的。”

        闻自远白了常在一眼,“怎么个独特法,你们扮原始人吗?”

        “也不是不可以……”

        闻自远被他搞得连话都接不下去,这家伙总是把天聊得死死的,让别人无路可走。

        “有本事你去跟石榴说。”闻自远突然想到了能治这个家伙的人,迫不及待地把她搬出来镇压。

        常在果然正经了起来,他摇摇头说,“此等虎狼之词,不能让我的宝贝媳妇知道,不然她又要跟我分床睡了。”

        闻自远嗤笑一声,调侃道:“我看你根本不怕石榴,不然你怎么还在编排她。”

        “编排?我怎么编排她了?”常在不解。

        “石榴怎么可能跟你分床睡,这分明就是你自己杜撰出来的。”

        常在摇摇头,“不是杜撰,她每次都拿这个威胁我。”

        “切!”闻自远揶揄道:“石榴真要分床的话,你能坐视不管吗?你这么厚脸皮。”

        被看透一切的常在幽怨地看着闻自远,此刻他想暗杀了这个把他底裤扒得都不剩的家伙,这个家伙就是定时炸弹。

        “炸弹”此时却嚣张地看着他,表现出一副“有本事你来打我”的样子。

        算了,自己选的兄弟哭着都要当完。常在认命地躺在草地上,看着鸟儿飞过……

        吧嗒!常在突然跳了起来,往地上吐了一口。

        “怎么了?”闻自远看着做出人类迷惑行为的常在,迷茫地眨着眼睛。

        “臭鸟,把屎拉到了我嘴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

        闻自远趴在地上疯狂地笑,笑得气差点喘不上来了。他想,果然人的嘴不能太贱,不然鸟都不会放过他。

        笑了将近十分钟,闻自远才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脸颊酸疼,包括肚皮也酸酸的,他已经好久没有笑到这么个程度了。

        “常在啊,被鸟屎砸中是一件很幸运的事。”闻自远揉着脸,试图缓解一下快抽筋的症状。

        “幸运个屁,这幸运给你你要不要啊?”常在吐着舌头,活像一只还没有驯服自己舌头的狗狗。

        “不要。”闻自远把水壶递给了常在,“用完不用还我,我嫌弃。”

        “算了,只要我家石榴不嫌弃我就成。”

        晚上,他们一群人聚在一起吃全羊宴,□□图还特意做了常在心心念念的羊羔肉,一群人吃得很开心。其间常在和石榴一直撒着狗粮,尤其是常在,跟没长手似的一直张着嘴让石榴喂,他那副嚣张的样子引起了众怒,大家一哄而上把常在抬起来扔到了蒙古包外面。

        □□图一直和闻自远待在一起,突然他问起了闻自远的感情状况。闻自远犹豫了一下,告诉了□□图。

        “你想好了,你们两个在一起可不会有后代。”□□图表情凝重,闻自远是独生子,没有后代总归是说不过去的。

        “我们人类为什么是高级动物,因为我们聪明,复杂,当然在繁衍后代上也可以做选择。首先,我们没有动物的发情期,或者说就算我们有,也可以随意掌控。人类社会中,想繁衍后代的人占比很大,所以我们这些小群体有没有后代都无所谓,不会影响人类长远的发展。”

        “叔怕你后悔,毕竟一辈子很长,等你老了想要个孩子时,那时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不会后悔。”闻自远捧着一碗奶酒,一饮而尽。

        “你跟你爸都特别有主意,而且还特别轴。”□□图又给闻自远添了半碗酒。

        “不然我们怎么是父子呢。”

        □□图叹了口气,“孩子,这条路不好走,等大家都知道了,肯定会有很多人指指点点,你确定受得了?”

        “以众暴寡的事我见得多了,大群体的人有小部分会在小群体的人面前高高在上,他们把指责小群体当成了他们作为人类的使命。但大多数人都是包容的,他们有自己的判断。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不会再被称为性少数群体,而是人类多元化的一份子。”

        闻自远从来没有畏惧过人言,他不会把那些无法参与自己人生的人说的话放在心上。去盲目指责别人的人,自己也是病态的,那些人需要用攻击别人的方式来安慰自己。

        “不管怎么样,想逃避现实就来叔这儿,别再往外面跑。因为,草原是自由的。”

        “敬自由的草原。”闻自远举起碗。

        “敬自由的草原。”□□图碰了一下。

        为了赶个好天气,闻自远没有在草原做过多的停留,一行人在一个星期内把北方跑完后,已经是身心俱疲。

        他们做了短暂的休整,又跑到了下个取景地,离津海不远的松县,松县是石榴的老家,她最想在自己长大的地方跟最爱的人拍婚纱照。

        松县是个不太发达的小县城,用一句话就是要什么没什么。工作室随行的其他人怨声载道,纷纷表示没见过这么落后的地方。

        听着此起彼伏地抱怨声,闻自远终于拿出了自己做老板的样子。

        “各位看起来对这个地方颇有微词。”

        “是啊老板,小秦都过敏了。”回答的男生指了指女孩。

        “小秦可以先回津海,这种确实没办法。那你呢,tom,你是怎么回事?”

        tom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从小在津海长大,基本上没怎么离开过,像这种很落后的小县城,我都没来过……”

        “那如果以后的客户要求你去更艰苦的地方拍摄,你难道不去了吗?”闻自远淡淡地抛下了问题,探究地看着tom,等着他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老板,我确实不太喜欢在落后的地方工作,你知道人总是有追求的。”

        要是换成以前,闻自远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生气,因为他的老师告诉他:最美的景色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如果想成为优秀的摄影师,就必须学会吃苦。至于为什么他现在不生气了,是因为他觉得,路都是自己的,怎么走,跟别人无关。

        但闻自远还是语重心长地告诉tom:“你要知道,一个摄影师必须对所有地方一视同仁,这样他才能发现这个地方的美丽之处。如果你一直选择单一的,良好的环境,路一定会走死,你明白吗?”

        tom点了点头,没有继续抱怨。

        接着众人送走小秦后,开始了紧张的拍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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