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苏文婉的夜间茶会
刘家父子没回通州，因为还有别的事要办，所以先找了家客栈，准备凑活几天。
而就在刘家父子离开苏家后，聂氏又拉下脸，一整天都闷闷不乐，苏文婉看她这副样子，知道是什么原因。
之前，聂氏就因为老二苏文兰远嫁开封，婚前婚后难过了好一阵子，出嫁之日更是哭的停不下，若不是有苏文婉在此前好说歹说的给聂氏做足了心理建设，恐怕都能哭晕过去。
而如今，她却要和远在通州的刘志毅定下亲事，对比老二的过分程度，那可是更上一层楼，倘若真嫁过去，恐怕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
这不，一到夜里，她又来苏文婉房里诉苦了。先是表述心里的不满和无奈，再是倾诉对苏文婉的不舍，再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牢骚。
“你那个爹，巴不得老二和你嫁的越远越好，最好几年也不回家！”
“娘可不要说这种话，天下哪有父母不疼自己孩子的，爹只是不会表达心里的感情罢了。”
苏文婉淡笑着，她是一个合格的聆听者，每次聂氏来吐苦水儿，她都等聂氏说完，才说起自己不同的见解。也不硬抬杠。
可偏偏是她这副是事可可，百顺百依的样子，弄的聂氏心里越发苦涩，沉默良久后两眼竟含起泪儿来，紧紧握住苏文婉的手，道：“闺女，你心里要是不想嫁过去，那么咱就不嫁，才不任人摆布。”
这话说的让苏文婉有些意外，愣了一下后笑出声来：“您怎么会这么想，我哪有不乐意呢。”
“娘知道你的性子，自小便喜欢把话窝在心里，说不肯说，委屈全都自己受着，这不好，将来要吃大亏的，你大可不必这样懂事。”聂氏继续说道。
苏文婉轻摇几下头，脱开聂氏的手，站起来拎着茶壶为其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然后岔开话题：“我听爹说刘公子比我小两岁？”
聂氏用手绢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皱起眉头：“对，也才十五，是那位刘老爷的大儿子，老大成亲那日来过咱家，瞧着倒也是个懂事的娃子，此前还被老太太送了一兜子元宝状的小金锞子呢。”
“还有这事？”苏文婉作出兴趣盎然的样子。
“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谁知道五年中，性子变没变。”聂氏眼神黯淡下来，没往深了讲，然后又沉默了小会儿，忽的眼神发光，像是想到什么，转脸对着苏文婉笑道：“说来，我倒是想起来，老太太给刘家哥儿金元宝的目的，似乎不单单是喜爱他呢。”
苏文婉饶有兴趣的问道：“什么意思，难不成祖母还有别的意思？”
聂氏说道：“肯定是有的！我清楚记得那日老太太是让刘家哥儿和四丫头单独见了面，说了话的。”
“这，这是真的假的，娘您可不能乱讲。”苏文婉听出聂氏是个什么意思，忙叫人去闭上窗户，又把闲杂人等屏退出去。
聂氏见苏文婉这样，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然后歪在罗汉榻上，不紧不慢的摇着扇子。苏文婉却慌的不行，她知道聂氏想说什么，可如今苏文柒是小侯爷相中的人，这种风言风语要是传出去，得让人嚼烂舌头，聂氏又得让家里的领导□□。
“我记得清清楚楚，哪会瞎说？”聂氏又强调了一遍。
这让苏文婉对自己这个母亲是无奈又无语。这些年里，聂氏因为嘴没有把门的吃了多少亏，现在竟然还不长记性，说话就像流水儿一样，从没在脑袋里思量几番。
“就算真的，您也可别挂在嘴边，省的惹祸上身。”
“都是些陈年旧事，能惹什么祸事？”聂氏不以为然的说道：“老太太本就有意撮合四丫头和刘家哥儿，只不过没成罢了。”
“我的娘诶，小点声罢！”苏文婉紧劝：“四妹妹可是那平邤小侯爷相中的，您这样说，再叫人传出去什么流言蜚语，该怎么弄？”
“我当然是知道的，可这里又没外人，咱娘俩儿说点私话还不中了。”聂氏声音不降反升。
苏文婉没了办法，劝又劝不住，只好又把话题岔开：“爹最近还没回房睡？”
聂氏拿着扇子快摇着，口中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每天都在那个贱婢房里，这些日子，却是成全她了！”
“您不是说爹不回去，倒是自在许多吗，怎么现在倒是吃起醋来？”苏文婉重新坐回榻上。
“我吃哪门子的醋，我就是怕外头人说闲话，不然他爱住多久就多久！我才懒得理这档子事儿。”聂氏不松嘴，可想法全写在脸上。
苏文婉没法安慰，她知道聂氏虽是嘴硬，心里却还是在乎苏玉堂的，毕竟聂氏是苏玉堂的初恋，两人之间，也有过一段柔情蜜意的时光。
后来，后来就不一样了，走到半道杀出个“林黛玉”，不仅长的比聂氏漂亮，举止谈吐也更胜一筹，轻松捕获苏玉堂的芳心，被捧在手心…
“对了，怡人姐姐的嫁妆，娘可置办妥了？我听小翠说这几日堂叔一直来家里呢。”苏文婉又发问，没打算让聂氏停下回答问题。
“多少就那点意思，反正没人说咱的不是，倒是你那个堂叔，恨不得天天来家看，昨日来后，竟然嫌少，求着让我多陪送点，着实蹬鼻子上脸，真把我当你爹了！”聂氏仍旧怨气十足。
苏文婉笑着说：“倒也是。这如今咱家给他们办了这么大的事，不知道怡人姐姐出阁之日，娘该坐那里？”
聂氏也乐起来：“怕不是要对我和你爹拜别呢！”
说完母女俩哈哈笑了一阵，又说了一阵，茶水都让小翠烧了两回，直到外头亥时梆子敲过，两人才结束，聂氏才回去。
等送走了聂氏，苏文婉没着急就寝，先是让人伺候着梳洗一番，换掉衣服，然后靠在抱夏里的软榻上，此时，小翠端着一盘果子进来，放下后走到一旁的小桌子前坐下，将上面的描红本翻开，认真摹写起来。
就这么，苏文婉安静坐着，小翠安静写着，等写完一页，将本子拿过去给苏文柒看了几下，就又拿回去。
“今天暂且就写五页，写完就回去睡罢。”苏文婉懒散着，从盘子里拿出一颗还挂着水珠的葡萄，放进嘴中。
小翠“嗯”了一声，然后说：“姑娘，这几日婢子瞧着您白天总是心不在焉，是不是在想和刘家公子的事？”
苏文婉吞下葡萄，嘴中吐出长长的一口气，闭着眼睛，一只手支着脑袋，一只手轻轻揉着：“嗯，我想万一成了，那将来我和娘恐怕一年也见不着个面儿，娘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了。”
“这通州确实远了些，不过刘家人看上去还不错，又是老爷的故交，您嫁过去，日子应该不差。至于刘家公子，您是没瞧见，可婢子站在后面看的清清楚楚，那双眼来回的往您身上瞥；到底才十五，身上还有些稚气未脱。”小翠边写边说，精神气很足。
苏文婉没说什么，似乎对刘志毅并不在意，轻蹙眉头，好像在琢磨着什么，好一会儿后才再次开口，对着不苟一丝的小翠说道：“小翠，如果我真的嫁去通州，你就别跟着去了。”
小翠听闻停下笔，有些意外的望向闭眼养神的苏文婉，“为什么姑娘？”
“我早前就在琢磨这事儿，想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跟我一辈子，眼下趁我没出阁，我做主帮你张罗个人家，我再叫人给你弄点嫁妆，应该用不了多久。”苏文婉说道。
谁知话音刚落，小翠便放下笔，走到榻前扑通一声跪下，眼泪儿当即便泛起来；苏文婉被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坐直身子，眼中透露着一丝疑惑。
“你这是做甚？”苏文婉问道。
小翠哭起来，泪水如决堤的大坝倾泻而下，哽咽着说：“姑娘，是不是婢子哪里做错，惹到姑娘生气？您尽管说，骂我打我都好，就是别让我离开姑娘您，行吗。”
苏文婉愣了愣，眉间露出一点怒意来：“这是什么混账话，真没见家里那个丫鬟像你这样，谁不是听主子要让她出嫁，便高兴的合不拢嘴，你到好，还跟我哭着赖着了。”
小翠摇着头：“我又不是他们，姑娘您嫁到通州，人生地不熟，没了我在您左右，您可怎么办，您让奴婢如何放心的下。”
苏文婉叹气斥道：“你就别操心我的事情了，多想想自己；你从小便没了爹娘，也无亲无故，不趁着年轻，赶紧寻个人家，非跟着我，等到人老珠黄？！你个糊涂妮子，打小跟着我就这样，一点心眼子都没有，枉我教你这么久的诗词文章。”
小翠梗着脖子：“要心眼子有何用，反正跟着姑娘，您让我往东就往东，往西就往西。”
“那我让你嫁人，你怎么不听？”苏文婉道。
“肯定是除去这个的。姑娘，婢子知道您不想让咱走，也知道您这么做是为婢子好，可您现在都还没嫁人，就别管婢子的事了。”小翠双手并用的擦着眼泪，刻意歪着眼睛不看苏文婉。
苏文婉看着又气又好笑，抓起桌上的手绢丢了过去：“还不让我管了，除了我，还有谁能这么操心你？”
小翠拿着手绢擦干净脸，红着双眼笑起来：“姑娘对婢子的好，都在心里记着呢，也正因如此，婢子才不能就这么让姑娘自个儿远嫁过去。”
苏文婉被说的无语，蹙眉喘着粗气，嘴角却微微上扬，说不出是个什么表情，静静的盯了小翠半响，终究还是软心下来，对着打个手势让其站起来，回去继续描红，不再说这件事，可这样并不代表就此算了。
等小翠摹写完离开，苏文婉躺在床上，仍旧想着这事儿。
她确实不想把小翠嫁出去，毕竟在这个家里，小翠是唯一能让她安心的人，也是唯一看一眼就知道在想什么的人；可她明白，小翠将来最好的出路就是嫁人生子，不然等老了，无依无靠，死了都没人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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