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秀义

后肩被利器用力刺入而后又迅速地拔出，巨大的痛楚让士卒停止了对汪氏肢体上的侮辱迅猛地转过身来。因为不是什么要害，所以他还可以行动自如。袭击如此之快，以至于士卒仍然觉得之前的痛楚只是幻觉，直到他用手往伤口一摸，尽是一片血红，疼得他直叫唤。士卒的眼光之中闪现杀机，几乎能看到他猩红的血丝。

        他啐了一口，用着草原部落人的语言辱骂了石岚一句，旋即挥动弯刀。就在那一刹那，石岚害怕地闭上双眼失声尖叫一声，剪子本能的往前上方一刺，气氛顿时如胶凝住。等到石岚再睁眼时，弯刀就架在自己的脖子旁，一缕青丝已飘落在地。石岚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了一片，顺着自己的手臂望去，剪刀不偏不倚的插入了士卒的喉部，他的口中“呜呜”的吐着鲜血，沾满了石岚的双手。

        石岚下意识缩回了手还没后退两步，士卒就直直的倒下，正压在自己的大腿上。犹如一块岩石，无论如何推都不动。汪氏的思绪还停滞在之前，大刀挥下而剪子因轻巧抢先一步杀死对方。因女儿的苦叫才回过神来，想去移动尸体，好容易才推开。

        母女二人依偎在一起盯着眼前的死尸，不敢轻举妄动。就呆呆的坐在一处一个下午，幸运的是，这间屋子再没有人来过。

        彼时月华初升，水一般的月色静谧自天际云朵间畅然流下，光滑得似拢不住的细滑绸缎。又过了好一阵子，到了深夜。石岚渐渐支撑不住，眼皮不断的下垂。

        汪氏轻拍石岚一下，说话声音仍如蚊鸣，即便府内只剩下她二人还是活着的，“岚儿，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我们把这些尸体都处理一下吧！”

        石岚点头赞同，但当她再去触碰士卒的死尸觉得这是一个幻想。母亲是一个弱女子，自己自诩为将门之女比同龄女子都多了几分气力，但毕竟也还只有十二岁，如何抬得动一个训练有素，身材魁梧的草原部落人？

        石岚站直了身踌躇了一会儿，遂道：“娘，你在这看着，我去找人来帮忙。“

        汪氏微微蹙眉，怎么也不放心，“这怎么可以？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我们这反正也被抢过一次想是不会再来了，不如就躲在府里吧？厨房里应该还有吃食，省着点总是能熬到你爹回来的。“

        石岚冷笑了一下，“哪还有什么吃食，那些人猪狗不如怕早是抢个精光了。”她又看了看死尸，“再说平白无故少了一个士卒怎会不回来找？而且一具两具还好说，现在府里有那么多尸体到时候臭起来的话…”石岚捂着鼻子，神色尽是嫌恶，又保证道，“娘放心好了，现在大半夜的应该没事，我也是练过武的人，脱个身总是没问题的。”

        石岚自吹自擂一番，未等汪氏开口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先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暗格中取出父亲赠予的宝剑。打开小门四处张望一番，周遭是一片寂静，仿佛能听到夜露滴下的声音。

        心下些许放心。敌军的将领攻入皇宫歇脚，城外还有部分驻扎，城内则有人四处巡逻，但也神色疲惫。石岚小心翼翼，巧妙避开了草原部落人，向着城中的一角跑去。其实找人来帮忙还是其次，对她来说，能来帮忙的那个人是否安全才是她最挂念的。

        石岚冒着危险终于来到了中山城的西南角。刘骞建立大宋朝之后定都于此，自七年前石勇为出奇兵打败矍厥使其元气大伤，并夺回前朝四分五裂之时被占去的东北广大土地之后，大宋朝就专心繁荣经济，与以往不同的是，“市”打破了空间和时间的限制以皇城为中心辐射开来，但偏僻的城角依旧寂寥，少有人走动。那儿尚有几座简陋的房舍，是下雨天都会漏水的那种。外围是栅栏和低矮砖墙，一小块地被腾出养了几只鸡鸭。相比较富丽堂皇的大将军府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因着这么个缘故，所以还保持着原有的安宁，并未被打搅。

        虽说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以防万一总是好的。而且平日里叫那个人出来也是这么做的。石岚随地捡起一粒石子，往窗上一扔探虚实并快速躲藏到临近的槐树后。

        随着石子敲打窗户发出的声音，屋内传出了一名老妇沙哑的声音，“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祖孙二人更相为命，请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石岚从来没有喜欢过那个声音，但此时此刻听到竟也不胜欢喜。她将手掌弯成一个半圆在嘴边学了两声布谷鸟的叫声。未几，房舍的小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个十八岁左右的男子，剑眉星目，外貌俊秀，身体结实。很快，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树后，走上前嘴角缓缓拉出一丝弧度：“别躲了，出来吧！”

        石岚现出了身，轻笑了一下如同一抹轻淡的晓云，“秀义哥哥也真是的，怎么也得找一下吧？”

        明秀义轻笑道，“谁让你每次都藏一个地方呢？”

        石岚羞涩的吐了下舌头，自午后的变故之后她的心情还没这么放松过。但脸上的浅笑又很快黯淡下去：“你这一切都安好吧？”

        明秀义冷笑一声，“我们这种地方倒想被骚扰也只怕别人不肯来。”他说得有些诙谐，但见石岚那荒芜的姿态，脸上也立刻愁云密布，“将军府现在如何？你娘…还好吗？”他本犹豫这话要不要问，但转念想若是汪氏出了什么事，石岚也不会是现在这番姿态，所以问了下去。

        “我和娘都安好。只是这将军府现在已是乱葬岗了，只不过都还曝尸在外。”石岚说得很淡定，然而这淡定之下，又是怎样的悲恸和酸楚，她眸目明亮的瞧着明秀义，一副渴望的样子，“秀义哥哥，我…”

        话未说完，只见明秀义快速的冲回房舍重重的关上了门，空留石岚一人站在凛冽的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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