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明了

石岚昨日受了杨颖这么大的恩惠，本想今日早早的去景福宫中道谢，却得知穆妃外出的消息，便打算打道回司制房。景福宫的地理位置也是极好的，靠近御花园，自然也就引得石岚打算通过御花园从西六宫穿去东六宫，一来可以欣赏这百花齐放争奇斗艳之美景，二来也可为宫妃衣服图样的花式增加点创意。行走其间没多久，便见前头有一老妪站在一口水井旁弯着腰，面色有些狰狞，似乎是因为痛苦的缘故。出于好心，石岚便想上去询问。

        行至其前，石岚便率先问道：“这位嬷嬷可是出了什么问题，需要帮助吗？”

        那老妪见了石岚，直截了当道：“我本是想在这挑点水去浇种的花，谁知不小心闪到了腰！”

        石岚语调轻柔，“你是负责打理御花园花草的老嬷嬷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有一处地方确实是我打理的。”

        石岚听了，便去井口拉上了一桶水，只一手提着另一手搀着老妪莞尔一笑道：“我来帮你吧！”

        老妪点了点头，倒也不客气，“那便多谢你了，我引你去我种的那些花那吧？”

        石岚在老妪的指引下，便很快找到了那块花坛，放眼望去，是块专门种植牡丹的地方，魏紫、赵粉、姚黄、二乔、洛阳红……皆是珍贵名品，令石岚不禁为此赞叹。

        见那老妪提了勺正打算浇水，石岚又一把接过，“我来吧！”

        不同的花种有着不同的习性，老妪见她舀水，有些慌张，急道：“你知道这些牡丹要浇多少量份的水吗？”

        “知道，曾经家中也是有种植牡丹的，牡丹生性宜凉怕冻，宜暖怕热，宜光怕阴，宜干怕湿，不需要灌水，更不能浇粪水。”

        老妪见石岚颇有见解，便放手让她去做，一旁站着有些无趣，便也随意唠嗑起来，“你说你家也是种植牡丹的，想必也是个富裕家庭，怎的来了宫中？”

        一时提及往日风光，在看现下，石岚心下自是悲恸似要撕裂每一寸肌肤，颓然叹息，“世事无常，家道中落也是有的。”她自己也寻了话回问道：“说来嬷嬷你打理这些牡丹，想必是颇有种植技艺吧？”

        “也算是吧！”老妪总是这种口吻，“不过我本人倒也是极喜欢牡丹的。”

        石岚一勺一勺细微的浇下，并不多一分少一分，吟诵道：“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老妪徐徐转眸，“怎么？你对牡丹也有几分见解？”

        “牡丹花大而香，故有国色天香之称，又被拥戴为花中之王。”

        老妪澈然笑道：“是啊，花中之王，何人不想做王呢？权柄在握，高高在上，一呼万应的那种荣誉，绝对令人迷失，以致爱不释手。”

        石岚接道：“但也会变得侵欲无厌，规求无度，绝不容许别人一丝一毫的反抗，更容不下任何对我有威胁的人存在。而牡丹这个花王却是雍容华贵、高洁端庄而又仪态万千的，值得他人的信服。”

        老妪浅浅一笑，从容道：“你能有这番见地，又有此等容貌，想来不会一直是个小小宫女，永远受家族连累。”

        石岚素来是不爱张扬的，听得老妪这番褒扬，便忙收下刚才无意间展现的锋芒，“不过随便说说，嬷嬷谬赞了，我并没有那等能力。”

        老妪含笑道：“我看人很准的，从你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你有着不同常人的深谋远略！对了，你这次帮了我，也该让我知道你姓甚名谁吧？没准来日我能帮到你呢！”

        “我叫石岚，是司制房的女史。”

        只话一出口，老妪的眼神有着那么一瞬的锐利，但也就是那么一瞬，弹指一挥间的事情，立刻化为了和蔼的微笑，让石岚总觉得方才是自己看错了。

        “好了，我该回去了。只是方才腰闪了一下，真的行走不便，不知你可不可以背我回去？”

        “那自然是举手之劳。”说着，石岚便背起了老妪拎起水桶，“说来嬷嬷你住在何地呢？”

        说话间，却见葛嬷嬷迎面赶来，急急道：“太皇太后您又来这了？您是千金之躯，养花这种事叫下人去做就行了，要是出了点事，奴婢们可担待不起呀！”

        “哀家当年还是平民百姓养育先帝的时候，闲来便是养花为乐，也是惯了，现在忽的养尊处优起来，倒也怪难受的。”

        这番对话惊得石岚双腿有些发软，鬓边不自觉的就留下了涔涔冷汗，低低道：“您是太皇太后？”说着就要放下她。

        太皇太后只用力一压石岚的肩膀道：“没事，就这么背哀家回慈明殿吧！”

        石岚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的慈明殿，才送了太皇太后进寝殿内梳洗换装，便一个人静静侯在大堂。当太皇太后再出来时，原本一身朴素的麻衣变为了明黄底的，绣有祥云的朝服，极尽尊贵，远远望去，只觉得她的周遭好似有若有若无的金色，华贵在外，更显得端庄大气。

        太皇太后往上头一坐，便指了个位置叫石岚坐下。石岚有些惊慌失措，但是极力保持着镇定，从容道：“奴婢是新入宫的，方才没认出太皇太后娘娘是奴婢有眼无珠！请太皇太后恕罪！”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哀家养花时习惯穿成那副打扮，确实过于朴素，你没认出来，哀家不怪你！”她上下打量了石岚几眼，含笑道：“石溪的眼光确实不错，无论是容貌还是心气，不错啊！”

        石岚的目光中闪现了几丝惊讶，不过很快也就明朗了。是呀，自己都忘了沈石溪是太皇太后的堂侄呢！钟爱牡丹的太皇太后怎会不想要朝中有自己家族的势力呢？貌似历朝历代的太后、太皇太后的母族都是会在朝堂之上至少占据一席之地的吧？不管是后宫的意思还是外戚借着荣耀，这便是历朝历代外戚干政的由来，前朝后宫素来是势力交错的。只是现在朝堂郭氏一族独大，再有自保的杨氏，这沈氏一族还真真是没有出过个有名堂的，难怪是要着急的。

        看着石岚瞬间惊讶之后的从容不迫，太皇太后很是满意，“看你这个样子，看来是明白了，确实是个聪明的。你要光复你的家族，哀家也是要壮大自己的家族，这一点，你与哀家倒是极像！葛嬷嬷，带她去吧！”

        “太皇太后要让奴婢去哪？”

        太后阖目不语，只见葛嬷嬷带着得体的笑意道：“自然是对石女史你有好处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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