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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磨性


当时师兄弟们正谈及纸鹤事件,言语间不免有些酸。季澄明心里有一点觉得烦腻,更多的则是飘飘然。

        这种得意又满足的心情在这段时间里频繁出现,季澄明就像发/情期的公孔雀,别人不提,他都恨不得去招摇两把。

        他表面上很克制地微笑着,时不时谦虚一下,恭维恭维两位师兄。见雪真人像尊雕像,只含笑坐在上首听他们扯淡,并不怎么说话。

        仆从就是这时候触动了踏雪院的禁制,谦恭的声音从外头遥遥传来:“这里来了澄明长老的加急件,是听长老送来的,需要澄明长老签收一下。”

        季澄明愣了一下,随即就是巨大的喜悦像烟花一样从心里迸发开来。这种快乐比听到旁人恭维时的飘飘然要更加脚踏实地,它驱使着季澄明像颗小炮弹一样弹射出去,奔出门外,甚至忘记了向上首的见雪真人告个罪。

        见雪真人气定神闲地啜饮了一口茶水,见自己余下三个徒弟都有些坐不住,便宽容地笑笑:“想去便去看看吧。”

        几个人蜂拥而出,过一会又蜂拥而入,被围在中间的季澄明手里捧着一个透明小方块,那是一次性的储物空间,可以装下很多东西,缺点就是储存时间短,并且贵。

        ——大师姐用这个给季澄明寄东西,寄来的得是什么才配得上啊?

        在众人伸长脖子的围观中,季澄明用力按捺住上翘的嘴角,怀着又慎重又期待的快乐,打开那个小小的方块。

        先掉在桌上的是若干个匣子,匣面上打了绮错坊的徽记,只凭这些徽记,便可知匣中衣物价值不菲。挨个打开一瞧,宝光几乎不可逼视。等那笼罩着法衣的宝光散去,众人才看清楚,每个匣中都是一整套时新的法袍。一整套的意思就是,包括了从头上的发带玉簪到脚上的鞋袜暗器,另有配套的香囊手串戒指项链等零零碎碎,均刻上了精细的各色法阵。

        一个匣子便贵重得很,何况这里放了若干个,个个都是不相上下的品质。

        季澄明幸福地笑着,将每一个匣子轻轻抚过。他也是地方望族子弟,绮错坊常去,但这样流水一般的豪奢却不曾敢有过。现在每一眼望去,都是金钱落地的声音和富贵的芳香。

        季澄明几乎要陶醉在这样用财力堆积起来的重视当中,他开始相信听无非是真的在意他,重视他,她给他花的钱就是证据。如果不是因为爱,谁会把钱往别人身上花呢?

        幸福在师兄们的注视当中更加发酵起来,变成醉酒的晕晕然——但是这样的沉醉当中,在他心底的最深处,却顽固地冒出来一个小小的污点。

        那个污点说:“大师姐原来偏好这种风格啊!”

        季澄明猛地扭过头去,发现那句话不是发自他的内心,而是他的四师兄在感叹——不,在说酸话。只是季澄明虽坚信四师兄纯粹是出于对他的嫉妒才作此阴阳怪气之声,却无法忽视旁边三师兄投来的目光中,那微妙的同情和尴尬。

        这种细微到不可确切捕捉的情绪叫季澄明再无法维持昂扬的笑意。

        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那些匣子里的衣物虽都华贵柔软,闪烁着细腻的光泽,却无一例外地都是低调内敛的样式与颜色。与大师姐给他挑的弟子服风格如出一辙。而他季澄明,今日休沐穿的一身张扬的金红,不像茂林修竹,更像招展的红花。

        送来的节礼昂贵,却全然与收礼人无关,只是她自顾自的决定。

        季澄明扯了扯嘴角,这一回的嘴角不用死命压着也翘不起来了。他假装没听见四师兄的话,有些急促地一挥手,将那些匣子统统收进了自己的须弥戒中。

        小方块里还有些东西,季澄明已经没有兴致当众打开,想要回去再看。但四师兄看不懂脸色——他惯常是有些粗豪的,季澄明知道,也很喜欢同这种大大咧咧的人相处。但他现在要痛恨这种心直口快了。四师兄说:“澄明你还有几样东西没拿出来呢!”

        季澄明不能叫他闭嘴,只好假笑着作恍然大悟状。

        他打开小方块的时候满心全在祈祷,祈祷什么,他自己也没有清晰的结论,但心里惶急地将各路神仙都拜了一遍,指望有什么大能的神通可看出他心中隐秘的期待,满足他的愿望。

        季澄明一口气把剩下的东西全拿了出来。仍旧是几个匣子,匣子上的徽记却各不相同了。有来自惊风雨的笔墨并几位大家的字帖,有妙音阁的玉笛并几本曲谱,还有玲珑坊的香料和棋盘。

        照例是做工精致价格昂贵,闲时把玩涵养雅趣使得,拿来做法器防具也都不差,更不必提那些珍贵的孤本,足可见心意。

        季澄明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是,这些东西依旧可印证那句“大师姐原来偏好这种风格”,但要说是大师姐对小师弟的一片关怀,也未尝不可。对弈点香,挥毫吹笛,季澄明身为望族子弟,自然是从小学了的,只是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罢了——但从现在起,谁来问季澄明都要说他爱好书法!

        季澄明笑得特别用力:“大师姐居然记得我喜欢这位大家的书法!”他刻意咬重了“我”这个字,咬牙切齿的,像是要证明什么。

        二师兄更通人情世故,笑着应和他,又瞪一眼不会说话的四师兄。三、四师兄才恍然大悟,你一言我一语,给小师弟顺毛。

        午饭之后,季澄明辞别师父,赶着回自己的院子去细细看那些东西。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三位师兄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留了下来。

        “师父,大师姐给小师弟送这些,是有什么深意么?”

        要说吃醋,是有一些的。论感情亲疏,他们都比季澄明与听无非相处更久;但听无非给他们三人的节礼早早地便送到了,价格上不如给小师弟的昂贵,却件件贴合他们的心意。

        大师姐那样周全的人,怎么会忽然做出这样奇怪的事情?细想一想,她在对季澄明的事情上,突兀的有些多了。

        见雪真人不慌不忙:“你们以为无非都如你们这般,一味地只知道哄着小师弟,显出自己的手足之情么?”他啜饮一口茶水,瞪一眼三个徒弟,“澄明天资出众,小小年纪也勤奋,说起来比你们三个无赖好到不知哪里去了。”

        “唯一有一点,太过张扬了。无非便正因此,要磨一磨他的性子。”

        四师兄茫然:“澄明活泼些不好么?他在的时候,踏雪院里都轻快几分呢。”

        见雪真人笑睨他:“你可知道无非给他挑了弟子服,他转头就炫耀给了同窗们听?为此引出人心贪欲,偷了他的衣裳。他还不曾改,无非给他撑腰,发来纸鹤,那一句话,他硬生生在课上放了近十遍,整个太仪宗都要晓得他背后是无非在罩着!”

        “这样的性子再不沉一沉,磨一磨,你是预备等他惹出多大的祸事来,才给他收拾啊?”

        几个师兄想了想师弟引出来的事,俱都心悦诚服,不再作声。

        见雪真人慢悠悠地叹息:“无非还是心肠太软,生怕委屈了你们小师弟,便是要强压一压他的性子,送来的东西也不肯寒酸。”

        三师兄立刻道:“大师姐还是太疼我们了,不行,我得给大师姐去封纸鹤,她挣点钱财也不容易。”

        二师兄思索片刻:“都是做师兄师姐的,怎么能老叫大师姐操心,小师弟的教育,我等亦是义不容辞。”

        四师兄左右看看:“我一定好好监督小师弟!”

        见雪真人含笑看他们出门远去,半晌悠悠地叹了口气,给自己的大徒弟去了一封纸鹤。

        季澄明全然不知自己的师门都已“叛变”,他回了自己的院落,趴在榻上,把那数十个匣子都拿出来,坐在满榻的珠光宝气当中,心里半是高兴,半是生气。

        任谁被送这样多的昂贵礼物都不能不高兴,这无关虚荣,只是谁都明白碎银的力量;但季澄明又不能不生气,他要面子,听无非送来的东西明摆着不关心他的兴趣,叫人看出来他不受重视。

        季澄明将东西一一翻检过去,认真瞧了,才发现这些衣物同弟子服还是有微妙差别的。弟子服受限于款式,只能瞧出来大师姐应当是喜欢君子风度,绮错坊的样式风格众多,送来的衣裳便可见清淡闲散,与其说茂林修竹,不如说是清泉明月。

        季澄明……季澄明看出来了这一点,更生气了。君子尚有进取心,季澄明厚着脸皮也可装装样;隐士的气派,季澄明硬要靠拢就贻笑大方了。他就算去做躬耕东皋的隐士,也是为了走终南捷径,自己是不可能安贫乐道的。

        师姐的这份礼物,送的简直是讽刺。

        大师姐怎么这样!季澄明又气又茫然。他一直将大师姐当作理想榜样,骤遭背刺,很难心平气和。

        自己坐在榻上气了好一会,季澄明鼓起精神,预备出门去寻自己的同窗,改换改换心情。

        却不料人走到门口,一个仆从又幽灵似的冒出来,神情恭谨:“您可要先练一个时辰的字再出门?”

        季澄明没反应过来:“练什么字?不练,我干什么现在要练字?”

        他莫名其妙地看这仆从一眼,只当这人突然发了神经。可他的脚刚再迈出去一步,那仆从又谦恭地拦在他的身前:“还请您先练一个时辰的字再出门罢。”

        季澄明觉得这人简直在无理取闹,他心中本就郁郁,此时更是怒极反笑:“你是凭了什么来命令我?谁给你的胆子拦着我不让出门?”

        “这是听长老的吩咐。”仆从神色自若,一脸的谦恭更像是嘲讽,“听长老嘱咐,若您自觉练字、手谈、品香、穿她送的衣裳,不拘哪个,我们便不碍您的眼;但若是您并无自觉,我们便得尽到提醒的义务。”

        太荒谬了!季澄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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