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泷泽雪绘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身子都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变得有些僵。走出大门的时候觉得嘴里有些寂寞，若有所思的停下脚步，仰起头向住院部的窗户看了眼。
“唔，反正时间也不是很长……”
“应该不会出事吧……”
她像是自我催眠般自言自语着，麻利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叼进嘴里，又想摸打火机的时候，却突然像发条卡住一般停下动作。
鼻间飘来的烟丝味道她并不熟悉，或许是因为上次烟盒被日升公寓的‘禁烟大使’没收后偷偷让入江去买，可傻白甜的小助理却买错了牌子——女士香烟这种东西，不仅降低了尼古丁的含量，还加入了很多莫名其妙的香料，本身就是不伦不类的存在。
啊，实在是太焦虑了。
她不假思索地将整个烟盒团掉，直接丢进垃圾桶里。可当烟盒触底的咣当声传来，她猛然想起最近自己缺钱的事情，这么浪费……好像不太合适。
早知道就该将就着抽两口来着，嘴里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寂寞的要死。
如此想着，泷泽雪绘不由得咬紧了后槽牙，正自我唾弃的空档，无意间投向身侧的目光却顿住了。
一只握着烟盒的手伸在她面前，摊开掌心，烟盒的开口朝向她。
泷泽雪绘的眉心不觉一跳，微微朝两人的方向侧了侧，转眸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的男人。
“要来一根么？”保持着举着烟盒的姿势，朝日奈枣问道。
泷泽雪绘眼神复杂，突然间就恍惚觉得，他们好像，已经有些时候没有好好说过话了，这种近距离的相处，不管是听觉还是视觉给她的冲击都很强烈。
上次连还朝日奈枣衣服的时候甚至都不是本人去的，她到底还是觉得有些东西变得不同了，游戏公司不大也不小，虽说完全避着不见不太可能，但以人为的方法减少见面次数还是可以的，就算一定要在电梯间或者走廊遇到，她也只是像点头之交的普通同事一样叫一声“朝日奈科长”。
谁让她最不擅长应付这种不会拐弯抹角的直球选手呢。
而且她这样做，大概，也没有多么刻意吧？
女性脑子里乱糟糟的迟迟没有说话，看着他，又看了看烟盒上，其实还想再挣扎两下说自己并没有抽烟的习惯，可手上的打火机实在没有一点说服力。
……如果拿了的话，她辛苦维持的好好小姐形象又会裂的粉碎吧。
但她此时实在是太烦躁了。
所以，还是拿吧。
如此想着，泷泽雪绘的手指探进他掌心中的烟盒，轻飘飘地夹出一根，歪着头冲他咧了咧嘴，轻声道谢，“啊，谢谢。”
朝日奈枣含糊地应了一声，看着她动作熟练地将香烟放进口中，拇指将打火机的盖子划开，迎向浅蓝色的火苗。
泷泽雪绘心头拧成一团的躁动终于被尼古丁的焦香压下去一些，她随手将打火机给对方抛过去，在接触到男人莫名的目光时，她才皮笑肉不笑地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夹在指间晃了晃。
“怎么了？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朝日奈枣眼神深深，末了顿了顿，等他也从里边抽出一根，把烟盒收起来，这才压低声音缓声来了这么一句，“你在躲我？”
“我——咳咳。”泷泽雪绘猛地一噎，来不及吐出的烟雾倒灌进喉咙立刻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惊天动地，连脸都憋红了，想说什么但说不出口。
朝日奈枣犹豫了一下，用手掌轻轻覆上她的后背，感觉到她的身子很明显的颤了一下，但并没有躲开。
好在泷泽雪绘很快就顺平了气，她半弯着身子狼狈地用拳心抵着唇，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依然是哑的，“我躲什么了，只是最近工作有点忙而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朝日奈枣缩回手，又定定的看了她几秒——很明显，她的反应已经验证了他的猜想,但他并没有点破那蹩脚的谎言，只是点点头，没什么多余反应的嗯了一声。
可就因为朝日奈枣是这样的反应，所以整个人才看起来非常奇怪。
泷泽雪绘将烟灰抖落，手指凑近唇边瘪着眉狠狠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她用夹着香烟的手揉揉眉心，觉得自己今天脑子进了水，居然觉得他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对劲，像是情绪不好，连话也不想多说。
女性的动作不禁缓了一下，有些颓然地将快要燃尽的烟头熄灭，抬眸看着他问，“下午去公司吗？”
“请了假，我大概需要要去日升公寓一趟。”
“没想到全勤的优秀员工也会翘班。”泷泽雪绘哼笑几声，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她也觉得这几天过得像是如履薄冰，搬进朝日奈家之前她还可以与他心无旁骛地开开玩笑，毕竟这个男人的眼里心里从来都藏不进秘密，可如今……
“那上车吧，我们一起回去。”她把烟头往垃圾桶一丢，不紧不慢地说道。
似乎这句话触动了他的某根神经，男人的双眸缓缓转到了她的方向，“现在？”
“反正你也没开车不是吗，难道还想放着顺风车不坐去赶地铁不成。”泷泽雪绘一边说着一边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将副驾驶的玻璃窗降下，见他还没动静忍不住探出头催促道，“快上来呀。”
“……”听着女性又摁了两下喇叭，朝日奈枣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出神，叹了口气，收回目光上车。
回日升公寓的时候恰好到了下午的上班高峰期，路上有些堵，在这难熬的时间里总不能一直闭着嘴半个字都不说，泷泽雪绘隐隐感到头疼，顿了顿才幽幽地问道：“第一次坐女人开的车吗？”
“不是。”
“哦？”泷泽雪绘对于这个答案还是意外的，眉毛忍不住跳了一下，从后视看了他一眼，故意问道，“怎么？难不成你也有一个忘不掉的前女友？”
朝日奈枣明显顿了一会，被她突然提到的话题弄得没辙，半晌目光终于无奈收回，“是美和……”
“还真是无趣的答案，我还以为你满脸严肃是对我车技的不信任。”泷泽雪绘敲了敲方向盘，微微一笑，“你放心好了，我在国外的时候也是开过一段时间赛车的人，这种路就算拥挤了一些也完全不足挂齿。”
一个很俗的念头，忽然在她脑袋里生长起来，泷泽雪绘想了一下，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啊，不过说起来，左舵和右舵的转换我有时候还是不太适应就是了，因为逆行连罚单都开了不少……”
果然，朝日奈枣因为她轻飘飘的话骤然心里一紧，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见泷泽雪绘已经侧过头，用某种恶作剧得逞的表情看着他笑，“骗你的。”
“——！”朝日奈枣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些，连手心都因为她说的话而出了一把冷汗，有些尴尬，连耳畔都浮起一抹微红，半晌只叹了口气，低低地道，“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生气了？”
“没有。”朝日奈枣一下子卸了劲，神情复杂地道，“倒是你，心情很好吗？”
“心情好？我？”泷泽雪绘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自嘲地笑了一下，“实话说这些天我的心情简直差到极点了，麻烦事一件一件的来，好像不管做什么都不太能称心如意。”
“是工作上的事么？”她和会长儿子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事情，他不是没有耳闻。
“不全是吧，就比如梓住院也一样，虽然我很不情愿绘麻自己一个人去探望他，但那孩子竟然跟我说起什么‘共享灵魂’的事情。”
“那是什么？”
“是椿和她说的，大概意思就是一起出生的人会共享同一个灵魂同一种感觉这样。”
“那家伙想说的估计是和梓的羁绊吧，这种肉麻的话也只有椿能说出来。”虽然口口声声说着嫌弃，但朝日奈枣的嘴边还是忍不住扬起一种舒朗的笑意，“不过也是，说不定和我也是连着的。”
泷泽雪绘自然也在倒车镜里看到了那抹笑，抿了抿唇，回过神继续开车，“听你这么说，显得很像被他们无情抛弃了一样。”
“相比和椿像连体婴儿一样每天腻在一起，对我来说或许还是被抛弃更好吧。”
朝日奈枣心情似乎好了起来，甚至开始愿意开玩笑了，泷泽雪绘不禁勾勾唇角，脸上的表情也微微正色不少，“所以我才觉得，如果绘麻的笑容能成为他们两个的支柱的话，像这样继续保持下去似乎也不错。要是因为我一个人的自私而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我大概会悔恨一辈子的。”
她轻柔的嗓音，让朝日奈枣微微触动，暖意刹那间在心底蔓延开来。
“你是不是……”
忽然，他口袋里的手机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打断了朝日奈枣即将问出口的问题，他正了正脸色接起来说了几句，泷泽雪绘听不清，但依稀还是有几个特定的词语钻进了她的耳朵。
“是有工作吗。”等朝日奈枣挂断电话，她才开口问到。
“需要去处理一些事情，方向和日升公寓不顺路你可以先让我下来，我自己打车过去。”
泷泽雪绘却在下个路口就打了转向灯换了方向，淡淡道：“没关系，我送你吧。”
……
朝日奈枣突然的工作所为何事，泷泽雪绘在车上猜了个大概，等到目的地时就已经完全懂了更验证了她的想法。
渡边会长最近在这家新开业不久的游乐场上压了宝，将后续的推广工作全都交给他们营业部执行，朝日奈枣问她要不要一起进去，但毕竟不在同一个部门，泷泽雪绘心里还是有些介意在里边，摇摇头说在车上等他就好。
后来朝日奈枣离开了，泷泽雪绘降下车窗，迎着吹来的风凝视着不远处偌大的游乐场——号称有着日本最高的云霄飞车，是无数年轻人游玩的天堂，城堡尖尖的穹顶在阳光的照耀下有种炫目而毫不真实的美。
有几个拉着气球的小孩从车门边跑了过去，泷泽雪绘怕他们碰着，干脆将车停在了路边的停车带上，接着摸上车门，抬腿迈了下去。
好在另一边朝日奈枣公事办理的很快，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就走下了楼，却发现她的车并不在原处。他以为泷泽雪绘又像之前那样一个人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可很快，他的目光就越过繁杂的车流落到了远处的某个身影上。
泷泽雪绘站在人群中仰头望着摩天轮的模样有种莫名的心酸，他并不知道她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可是行人来了又走，连被风卷落的树叶也在纷纷扬扬地飘着，寂静无声，窸窣地落在她的肩上。
“要进去吗？”朝日奈枣逆着车流，缓步走到了她身后。
沉默中的泷泽雪绘不禁愣了一下，抬眸向他看去，摇着头笑了笑，“我听人说这里的票很难买的，更何况这么大的人去和一群小朋友争抢像什么样子，还是算了吧，我也并不是很想去。”
——不是很想去？
朝日奈枣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可她的表情、她的眼睛，又哪里有一丝不愿意在里面。
他之前怎么没有发现，泷泽雪绘这个人竟是如此的口是心非？
“我知道，”朝日奈枣点头，轻轻朝她靠了过来，右手从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缓声继续道，“刚刚负责人和我说这里的客流量很大，连最近两周的游客票都已经被约满了。不过里边毕竟有我们公司出资的项目，他就破例给了我两张，说有时间的话可以进去亲自体验一下。”
他顿了顿，继续道：“反正都已经过来了，就当是去视察工作，一起走吧。”
泷泽雪绘甚至都来不及反应，朝日奈枣就已经兀自做好了决定，她的确对里面的东西很好奇没错，可是要跟他一起去？
在这种满是年轻人的地方，跟朝日奈枣两个人一起进去到处游玩，怎么想都觉得像是……
约会？
泷泽雪绘隐隐觉得尴尬，努力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抛到脑后，追上去想打消他的念头：“可你不是要去日升公寓吗？梓他还在医院等着，我们就这样出来好像不太合适。”
“你不是相信他们自己会解决吗，而且绘麻也在医院那边，梓的状况不需要担心。”说话的时候游乐场的工作人员已经检好了票，朝日奈枣把存根收进外套口袋里，站在快速通道的长廊外向她看去，“走吧，一起。”
他的意见看起来并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改变，泷泽雪绘的神情有一丝恍惚，在穿过布满各种奇幻灯光的走廊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像是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慢吞吞地走到他的身边，整个空间似乎只有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欢笑声，泷泽雪绘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立刻顿时就从半梦半醒的迷雾中醒来。
“如果我说我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你信吗？”她问。
“从来没有么？”
“谁让现在工作很忙，就算几年前在国外的时候大多数时间也是在图书馆度过，简直枯燥的要死。”
朝日奈枣一愣，听出了她口中怅然的味道，不禁追问，“那小时候呢？”
“那会儿爸爸他当然也有和我说过类似于‘考到第一名就带你去游乐园玩’这种话，但是等我如愿考到想要的成绩时，他却已经出国旅行了——因为他觉得我不会喜欢人多拥挤的地方。”说话的时候，泷泽雪绘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毕竟这件事过去很久了，她已经忘记了当时的心情。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我从小就像一个闷葫芦一样整天顶着张六亲不认的臭脸……啊，谢谢。”
朝日奈枣替她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室外的阳光立刻照了进来，虽然早有准备但泷泽雪绘依旧被晃得眼前一花，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带出那间幽深的走廊，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不甚碰到了朝日奈枣的肩。
“小心点。”他下意识揽了她一下，等确定她站稳后才收了手，问道，“想先去玩什么？”
“诶？让我选吗？”泷泽雪绘毕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禁抬头看向繁华而喧闹的游乐园，又看看正举着不知从哪要来的游乐园地图的男人，他完全就是一种在认真做攻略的模样。
事实上，就是因为不知道她会喜欢什么，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朝日奈枣才会研究得如此聚精会神，不过好在手上的地图救了他一命，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正好画着一片粉红色的区域，上面还特别贴心的标着‘玩偶工厂’的注释。
“要不然我们先……”
“去玩那个！”
在感觉到袖子上传来细微的拉扯感之后，朝日奈枣抬起头顺着女性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在看清项目之后脸上立刻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五分钟后，随着机械放气的嗤嗤声传来，云霄飞车缓缓地驶入闸口。虽然没有亲自体验过这种刺激的大型玩具，但基本的常识她还是有的。趁着上车之前工作人员安全指导的时间，泷泽雪绘麻利地将披散着的头发束成马尾，下意识瞥向身侧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把外套脱了下来，搭在手臂上。
——为什么要脱衣服？
泷泽雪绘不解，还不等她开口问，男人就已经将衣服递了过来，问道，“裙子，要不要遮一下？”
“裙子？”泷泽雪绘下意识低头像两条腿看去，虽然走路的时候完全不会有走光的风险，但谁也不能保证当被抛到半空中的时候这条裙子不会像头纱一样铺天盖地糊她一脸。
她明显忽视了这个问题，不禁尴尬的低咳一声，没有推脱就将朝日奈枣的外套接了过来。
后来安全杠自动降下来的时候，泷泽雪绘一直都保持着肉眼可见的兴奋状态，厚实的皮革与海绵包裹着金属制成的安全杠，虽不算铬人但也绝对谈不上舒服。泷泽雪绘用力往下掰了掰，再次确定它完全锁死，这才转头看向旁边的朝日奈枣。
而他同样也向她看了过来。
“你不害怕吗？”朝日奈枣问道。
“暂时不会，不过等一下就不一定了。”泷泽雪绘晃了晃两条悬在半空中的腿，想探出头看看离天空的高度，却被安全带狠狠拽回，她眨眨眼睛，像是对接下来的东西及其期待似的，“如果这个不会害怕的话，我是不是就可以去学跳伞了？”
“跳伞？”
“嗯，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尝试一次。”
话音未落，云霄飞车已经发动，惯性立刻带得车上的人们重重往后一靠。
起初行驶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攀爬高架的速度可以用缓慢来形容，泷泽雪绘憋足了一口气，第一排的视角让她的眼前无所遮挡，目之所及只有湛蓝的穹顶、地面上缩成蚂蚁的人们、以及一眼望不到头，像是要延伸到天边的轨道。
随着咔啦咔啦的换轨声传来，后排逐渐开始发出“妈妈救我”的细小□□，还有类似于忏悔的胡言乱语，泷泽雪绘听不清，毕竟高空的狂风实在太凶猛，连她事先绑好的头发都被吹得乱七八糟，但她来不及细想——因为此时云霄飞车已经升到了顶端，而前方面临的正是近乎自由落体的失重以及拧成麻花的轨道。
人们的祈祷忏悔逐渐变成了压抑在喉咙里的尖叫。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分钟后。
“自由的感觉可真棒。”泷泽雪绘弯腰钻出自动升起的保险杠，她的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还带着肾上腺激素分泌旺盛而产生的特有的红。她抓住朝日奈枣伸来的手，轻轻松松就被拉上了半人高的站台。
男人掌心一如既往的温暖，只是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潮湿。
泷泽雪绘抬头朝他看去，那张俊脸上并没有明显的表情起伏，依旧平静的像是刚喝了两杯白开水，她不禁笑了起来，高高兴兴地征求他的意见，“呐，再来一次吧再来一次吧？”
男人的表情终于有了隐隐崩坏的迹象，“……暂时先等我一下，。”
女性眨眨眼睛，看着他顺着出口走出云霄飞车的场地，皱着眉一手撑在墙上，捂住了嘴。
“还好吗，要不要喝点水？”
这回轮到泷泽雪绘给他顺气了，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又换了只手伸进口袋摸出一只烟来，戳到了他的掌心里，“或者抽根烟怎么样？转移一下注意力？”
朝日奈枣一时无言，不知道该如何评论，休息了一会儿他此时已经好多了，但也实在没有什么抽烟的心情，便抬起手往她嘴边一送，将香烟重新塞进了她的口中，表情活像是看到顽劣孩童的幼儿园老师。
“不是要再玩一次吗？我们去排队。”
“可我突然反悔了，我想尝试新的东西。”她叼着烟嘴同样没有点燃的意思，两只眼睛转的飞快，后来干脆直接把选择权交给了朝日奈枣，自己只是跟在他的身边，张开双臂，感受着像鸟一样一次又一次地高高飞起、又被重力凶狠拽回地面的刺激。
过分欢快的氛围很快就消磨掉了他们两人之间原本绝口不提的隔阂，在朝日奈枣去买冰激凌的时候，队伍外站着等他的泷泽雪绘瞟到了不远处穿着布偶服正在分发发箍的工作人员。
她立刻小跑过去又小跑回来，还不等朝日奈枣看清她拿了什么，就感觉头顶一紧，女性已经眼疾手快地将兔子耳朵带到他的头上，原本俊朗的整张脸立刻变得可爱又好笑起来。
“兔男郎？”泷泽雪绘看着自己最满意的杰作一样，笑眯眯的拍拍手，“哎呀，没想到还挺合适的嘛，就这样带着吧。”
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朝日奈枣的脸色立刻变得更奇怪了，可面前的女人一反常态异常活跃地和他说话，一路都叽叽喳喳的，甚至还摆弄着手机要把他的新形象记录下来。朝日奈枣不答应，可碍于两只手都被冰激凌占着无法耐她如何，只能任由耳边传来“咔嚓”一声轻响，看着泷泽雪绘晃着手机跑到他够不着的地方笑弯了身子，又跑向更远。
心脏像是手中冰凉的雪团一样开始融化，逐渐变成粘稠又甜腻的液体。
站在桥上的泷泽雪绘神智涣散了一下，她好像兴奋的过了头，手机屏幕黑下来的时候立刻倒映出了此刻的表情，眼角眉梢满是遮掩不住的笑意。她垂眸看着，可渐渐就觉得不对劲，像是掉入了一片雾中。
温暖的、触手可及的、却又虚幻到不真实。
哪怕现在的一切就像是被仙女教母施与魔法的辛德瑞拉，短暂的平和并不能代表什么，当午夜钟声敲响的时候，她依旧会从梦中醒来，变回那个没有水晶鞋、也没有南瓜马车的灰姑娘。
可她在朝日奈枣的面前，何曾像这样心无旁骛地开心过？
唇边的笑意一点点褪去，泷泽雪绘的心里开始逐渐生出一种无端的恐惧来。
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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