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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塞翁得马


演完最后一场,陈沛再听苏睿拿之前的事揶揄他,已经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诚然整个巡演下来,他演得有好有坏,但的确,没有演砸。甚至到后来,紧张都变得稀薄,虽然心里告诉自己每场演出对观众来说都是第一次,但演多了难免会因为娴熟而变得轻飘。遗憾是必不可少的,某种程度上,演戏就是愿赌服输。

        庆功宴上他被灌了很多酒,小王挡也挡不住,陈沛知道大家其实是为他开心。无论如何,他撑下来了。至于然后呢,然后再说。他面带微笑地和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干杯。支撑不住想要坐下来的时候,对面又有人来做自我介绍。

        那是个在业内如雷贯耳的名字。

        “怪不得这么眼熟。”

        他含混不清地感慨。

        对方错愕地笑了,“我们之前见过吗?”

        他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单方面眼熟。”

        对方礼貌回道,“我也对你有印象,之前那个《下益州》是吧?我女儿很喜欢看。”

        “你看过吗?”

        他直截了当地追问。

        对方又回到了那种尴尬的笑容,“前几天看过,但没看完。主要是被别的工作耽误了。”

        “陪你女儿看的吗?”

        他忽然显得很执拗。

        对方倒是有问必答,“陪我女儿看过,自己也看过。”

        “那为什么没看完?”

        “我刚刚说过,是因为工作……”

        “我不信。是因为我演得太烂了吧。”

        场面一度像掉进了黑洞,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

        陈沛摇摇晃晃地摔进沙发,对不起听起来像说梦话。

        对方担忧地看着他,“要不我们明天再聊吧。我给你留个名片。”

        他顺从地点点头,胡乱把名片接过来揣进口袋。

        再醒来的时候陈沛已经在酒店了,他扶着头爬起来,刘女士和小王在他面前正襟危坐。

        “你昨天遇到张导了?”

        众所周知,张导这个名号只代表一个人,那就是戛纳常客张缪。

        他一头雾水,“啊?”

        刘女士指指桌面上的名片,“这个是从你口袋里掉出来的。”

        他凑近了看,的确是张导的名片,但他一回忆昨晚的事只感到头痛欲裂。

        “可能吧。”

        刘女士听了猛地一拍桌子,“那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搞得我今天接到张导电话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他吓了一跳,“张导跟你打电话了?为什么?”

        刘女士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当然是约你试镜了。”

        他感觉头更疼了,“他怎么知道我的?”

        刘女士也有点疑惑,“他说是池吴推荐的。你们认识吗?”

        陈沛被这个名字击穿了天灵盖。

        直到他们应约去试镜,刘女士仍未知道他和池吴的关系。当时他含糊地提了一句是高中同学就没再讲过任何一句话,刘女士自顾自理解成同行相轻,看他的脸色也没再问,只是让化妆师多上点粉底。

        张导的工作室离酒店不远,是个幽静的地界。他们步行过去,一路上见到的花花草草跟公园差不多,除了鸟叫就是狗叫,不拿来拍个中产童话可惜了。陈沛怀疑自己是不是昨天的酒还没醒,怎么一肚子酸水,他紧急让自己再多看几眼绿色平复心情。

        按响门铃的时候,他听到里面传来小孩子的声音,接着门被打开,一个小女孩钻出来腼腆地冲他们笑笑,便躲进了张导的身后。

        刘女士熟练地寒暄,“这位就是您的小女儿吧,长得真可爱。”意思是并不漂亮。

        张导对这样的话也习以为常,蹲下来教女儿说谢谢,随后站起来带着他们一行人去会客厅。小女孩一到会客厅就扑到了正在倒茶的女人身上,“妈妈!”又是一阵寒暄,等到大家都坐下来喝了一杯茶,张导进入正题,带他去楼上试镜。

        爬上楼梯是一套完备的摄影棚,连机位都架好了,陈沛感到自己的喉咙又开始烧起来。

        张导从还没装订的剧本里翻出两页递过来,“我们就从这里开始吧。”

        他礼貌地双手接过,低头翻了翻,是一场尚未可知前因后果的哭戏。

        “不好意思,能给我点时间准备一下吗?”

        “没问题。你觉得好了就开始。”

        张导走到窗边的书桌旁打开电脑,应该是打算先完成别的工作。

        他在原地站着背台词,其实台词很简单,只有一句话,不断重复。

        “没事了。”

        有点像话剧演出前的解压环节,导演带着他们一起念天马行空的名词,要念得抑扬顿挫,每遍的感情也要不同。

        只不过现在变成施压了。

        其实哭出来倒不是难事,想点悲惨往事就行了,问题在于要哭到什么程度。他最近演了太多话剧,不管是肢体还是情绪都力求最大化,恐怕会习惯性地夸张。但电影恰恰是最讨厌夸张的戏剧,宁愿用升格去捕捉一滴泪也不愿意特写一张嚎啕的脸。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退回去,如果强行克制,也许又会变成麻木。陈沛每每在这种时候就会意识到自己天赋的匮乏,常规理念通常把演员分为学院派和体验派两类,但他既够不上学院派那么娴熟,又无法像体验派那样投入。演戏于他而言,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数学题。前提,过程,结果是无法违背的三段论。他设置什么,就得到什么。

        最终他选择的处理方式是渐进,从平静到崩溃最后再回到平静,典型的文艺片演法。面部肌肉动得很少,眼泪毫无预兆地直直往下掉。其实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机械,但张导看起来很满意。虽然什么也没说,只是叫他下去喝茶。

        他重新坐下的时候,本来在阳台上玩的小女孩突然默默坐到他身边,怯生生地问能不能要张签名。他迅速扬起营业笑容,“当然可以啦。”张导的夫人帮忙拿来纸笔,他伏在餐桌上写字的时候,张导突然开口,“笔先别收,顺便把合约也签了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刘女士,对方不着痕迹地把合同接过来检查了一遍才递过来。他表现出一点也没有迟疑过的样子,在最后一页签上名字。

        训练已久的,像图案一样连贯的陈沛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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