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密闭空间
陈沛自从坐上车就一路无话，其实她多少猜到了陈沛要对她说什么，因此也肆意沉默。只有爸爸偶尔看着后视镜跟他们聊两句，“好久没见陈沛长这么高了。”她跟着接话，“是啊，我上次看也吓一跳。”陈沛挺直了腰，但什么也没说。
气氛无以为继，又冷下来。
她转头看窗外，路边商店的霓虹灯逐渐只剩下颜色，红一块，蓝一块，被雨滴混在一起。这样的夜晚连空气都是困倦的，她抱着书包往下滑一点，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陈沛却突然开口，“今天的卷子是你帮我整理的吗？”她懒得说话，只点了点头。“谢谢。”陈沛继续说。她又挥挥手表示不客气。
“不过那里面有个信封，应该是你不小心夹进去了，我给你放回抽屉里了。”
项昭被这句话砸得陡然清醒。
“那不是我的。”
她迅速冷静下来。
驾驶座的爸爸又瞟了一眼后视镜。
陈沛的脸色变幻莫测，一开始眼睛突然亮起来，接着又皱起了眉，最后嘴角彻底沉下来。
“哦那我明天拿回去。”
爸爸终于忍不住插话，“什么信封？”
她平淡地回答，“别人给陈沛的情书。”
陈沛明明自己也猜到了，听到她这么说却陡然炸起了毛，又碍于长辈在场不敢多说，只能用眼神传递怨念。她假装没看见。
爸爸听了倒是乐乐呵呵，“你们也到了这个年纪啊。”
接着画风一转，“不过陈沛，现在谈恋爱可是影响学习啊。”
她听到陈沛语气平平地澄清，“叔叔我没想谈恋爱。”
项昭无法理解自己听到这句话的心情，既觉得安心，又不知道哪里来的失落。但她是站在什么立场上下判断呢？
“哈哈那就好。”爸爸显然不想充当讨人嫌的隔壁叔叔，重新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雨忽然大起来，项昭伴着雨刷器有规律的刷刷声，感到困意卷土重来。就在她闭上眼睛准备睡一会儿的时候，陈沛又开口了。
“今天的地理作业你写完了吗？”
她磨牙霍霍，“我回去再写。”
陈沛完全听不出她被戳中死穴的愤怒，“最后那道题还挺难的。”
能这么说就代表还是写出来了，她不想跟着玩好学生的示弱游戏，直接举白旗，“哦那我明天认真听老师讲讲。”
“你不自己先试试吗？”
“我地理不行，就不浪费时间了。”
“为什么？地理不是挺好玩的吗？”
“我不觉得好玩。”
“要不要吃红豆饼？”
爸爸又在一个恰好的当口插进来了。
她看看外面，确实有个支着伞的小摊。
她还在犹豫，爸爸已经准备解安全带了，她和陈沛同时开口。
“叔叔这么大雨，你车上有伞吗？”
“我去吧！”
最后项昭拿上爸爸的钱包打开车门，水汽扑面而来，她用手遮着头顶跑过去。下雨天没生意，卖红豆饼的叔叔见她去了格外热情，指着贴在玻璃窗上的菜单问她都要什么口味。她先要了两个原味的，想了想又跑回去敲敲后排的玻璃，车窗摇下来，露出陈沛不明所以的脸。
“你要什么口味？有原味，紫薯味，菠萝味和奥利奥味。”
她敬业地站在雨里报菜名。
陈沛的脸色就像一个完全不喜欢听相声的人被按着头听郭德纲，干脆地说我跟你一样。
好的白跑一趟。
她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准备冲回去，忽然又听到陈沛叫了她一声。一转头，陈沛的外套就朝她兜头浇了下来。
“雨下这么大还是挡点吧。”
她手忙脚乱地接住挡在头顶，一鼓作气冲了回去。
“再要四个原味的。”
等到六个都做好，她接过特地系得严严实实的塑料袋，重新披上外套。直到很久以后，她还能想起那天跑回去的路上闻到的气味，混杂着雨水和洗衣粉的寒冷气息。
项昭湿淋淋地跳回车里，塑料袋还是热的，车里满是红豆的甜香。她把袋子递给陈沛，另一只手攥着外套不知道该不该递过去。陈沛忙着解开塑料袋也没要，她便默默把外套放在了自己腿上，她们一起簌簌地滴水。
爸爸适时从前面递过来一条毛巾，“快擦擦。”
她笑眯眯地接过，“我买了六个，正好每人两个。”
陈沛的表情和她爸爸竟然差不多，都是一副想叹气又没叹出来的样子。她自顾自从解开的袋子里先拿出一个红豆饼递给陈沛，又自己拿了一个，爸爸的份只有等他回家吃了。
项昭心虚又满足地咬了一口，天气凉的时候果然还是要吃甜食啊。
快到家的时候雨渐渐停了，爸爸在小区停车场把他们放下自己去停车。她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拎着外套，跟陈沛一起回家。被雨冲刷过的路灯看上去都亮了不少，她小心翼翼地避开水坑走着，浑身干爽的陈沛反倒毫不在意地踩水玩。她刻意跟陈沛保持着一段距离，所以陈沛一开始讲话的时候她并没有怎么听清，也不想再问，她便又悄悄凑近囫囵吞枣地听了下去。
“反正我早晚都会知道是谁写的情书，你干嘛还要隐瞒呢？”
哦，原来是问她帮谁递的情书。
项昭张了张嘴，孙艺的名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既然你早晚都会知道，干嘛还要问我呢？”
她无赖地当了复读机。
“是经常来找你的那个女生吗？”
陈沛不依不饶。
她忽然觉得很疲倦，是啊，即使当事人不知道名字都推理得出来，她还在试图隐藏什么呢？但项昭就是不想由她告诉陈沛情书的主人是谁，她身不由己地卷入了两个人的偶像剧，唯一的自主权只有让自己不要介入得那么深。或许是她还有一些自恋情节吧，不想当别人故事里的路人甲。项昭自嘲地笑了笑。
陈沛看到她的笑大概也觉得没意思，摆摆手说我不问了。
她反而上前一步挡住陈沛的去路，“我还有问题。”
她仰起头，“你不是不想谈恋爱吗？那为什么还要关心是谁写的？”
陈沛低下头很认真地看着她，“我关心的是你为什么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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