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荧幕情侣

从某一天开始陈沛就不再费力去记采访者的名字了，反正他们匆匆地来，匆匆地去，问着同样的问题，留下同样的赞叹。而他要说的话也差不多，到后来连稿子都不用背，温驯得体的发言就顺着他的喉咙钻了出来。

        “你对一夜爆红有什么想法？”

        “其实出演这部剧的时候我完全没想过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我知道自己在表演上肯定有很多不够成熟的地方，还是要感谢导演和工作人员的辛苦付出，这虽然不是我应得的荣誉，但的确是他们努力的结果。”

        最初成名是在他面前徐徐展开的坦荡星途，到后来已经坍缩成一种感觉，人人都爱他。

        而他为此付出代价。

        采访结束，他站起来和记者握手告别，礼貌地拒绝围上来要签名或者合照的工作人员，匆匆赶往下一场通告。

        为了效率，经纪人特地把采访安排在了同一个城市，所以路上没花太长时间，到达演播室时他还遇到了同一时间抵达的其他艺人。

        他的荧幕情侣，祁风。

        《下益州》差不多快播完了，这时候上节目与其说巩固剧集热度，不如说是为了演员本人能在剧粉眼前混个脸熟。两个新人单打独斗，当然不如合体营业有效率。陈沛为自己签了一个很专业的团队，当然要配合，他唯一的要求只不过是把人气规划的投资回报比讲清楚。

        不过营业不是纯粹的力气活儿，为避免事倍功半，双方团队坐在一起详细协商了互动尺度和后续的解绑策略，还白纸黑字地签了合同。其实为了避免被抓到把柄，一般这种会议双方沟通一下心领神会即可，只不过陈沛向来只信赖法律约束。祁风一直没有露面，需要签字的合同都是工作人员转交的，他的经纪人还不满地暗示对方艺人是不是不配合，又为自己这方多争取了一项利好条款。但如果真的不愿意走这条捷径，就不会任由经纪人安排了，陈沛相信对方应该也有做商品的自觉。

        他下车后微笑着为祁风拉开大门，眼尾一丝一毫都没有扫过不远处扬起的一众镜头。

        他们要录制的是一档红了很多年的老牌综艺，几乎所有有姓名的，或者说想要有姓名的都要来这里点个卯，大家彼此为对方的人气证明。然而老牌综艺的话也意味着保留了很多老习惯，比如只给艺人车马费和人情成分的酬劳，和集体化妆间。

        陈沛几乎已经形成条件反射，只要门一响就要站起来问好，一旁的化妆师只能举着眼影盘等着。除了祁风他们两个，最先来的是最德高望重的那位主持人，一见面还能准确喊出他们的名字，就算只是情商使然，也看得出来做了很充足的功课。跟着是刚加进来的两位新人，一男一女，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对谁都礼貌到底。姗姗来迟的是这个节目的另一个支柱，没进门就能听到愉快的笑声，见了面相当热络，从常规的最近有没有拍什么戏峰回路转到这是我的新书。陈沛迟疑地接过带着塑封的新书再三道谢，对方爽朗地拍了拍他的肩，看起来对所谓的安全距离毫无意识。然而不等他头疼过度社交什么时候能结束，对方就陡然把视线转向了角落里安静化妆的祁风，踏着轻快的步伐往那边走去。陈沛不想把如释重负表现得太明显，尽量不动声色地坐下来补妆，旁边的攀谈声不时入耳。

        “祁风真是美人胚子，怎么化都好看。”

        “谢谢。”

        啊，好想补觉啊。

        “3，2，1，开始。”

        随着导播倒计时结束，台上的主持人们娴熟地拔高音调，喊出节目的标志性开场白。陈沛踏着介绍语的尾巴出场，臂弯里是祁风纤细的手臂，现场一片欢呼。他适应着祁风的高跟鞋放慢自己的脚步，用空余的那只手和观众们挥手致意。

        正式的自我介绍环节很快过去，主持人顺利地把话题引到了他们两个身上，让他几个词形容对祁风的第一印象。

        其实没什么印象。

        “楚清本人。”

        他用了剧里女主的名字，视线自然地沿着主持人到观众画了个圈，最后落在祁风身上。

        主持人又拿同样的题目问祁风，结果得出了同样的答案，甚至祁风看他的眼神都是如法炮制。

        他在现场搜索经纪人的身影，提供模板是另外的价钱。

        这个节目并不以谈话见长，主持人问完台本上的问题之后就进入游戏环节，他和祁风理所当然被分到一队，穿着同样的粉色短袖坐在看台等主持人介绍游戏规则。在此之前他还记得导演特地问了问他运动神经怎么样，他谨慎地给出了打过篮球的普通答案。

        谁能想到是要穿着弹力带把自己挂到几米开外的特质墙上去？

        好在彩排的时候他练过几遍，正式挑战时意外取得了最好成绩，他乐呵呵地被工作人员从墙上取下来。

        接着是摸黑箱游戏。

        他和祁风要摸同一个箱子，为了保证他们反应的真实性，工作人员每次放进去的东西都不一样，所以他也不知道这次会摸到什么。但台本上需要他表现出“男友力”，陈沛只能克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率先把手伸进箱子，祁风紧随其后。

        滑溜溜的触感，还很凉。

        陈沛想起这种节目的固定套路，猛地把手抽出来，举起话筒时声音不自觉在抖。

        “是蛇吗？”

        大家哈哈大笑。

        祁风慢悠悠地把手抽出来。

        “是我的手。”

        录制终于结束时，陈沛已经筋疲力尽。

        他强打着精神冲等在室外的粉丝们鞠躬告别，才钻进停在路边的保姆车里。司机问他要不要回酒店，他指指后窗。

        “先甩掉私生饭再说吧。”

        私生饭这个名词还是他从社交平台上学会的，虽然他很难理解为什么追车跟踪甚至打匿名电话的人也可以因为号称喜爱而变成粉丝的一种极端分类。不过陈沛一向适应力很强，被追过几次就熟悉了这些人的套路，常常让司机绕几圈再回住处。

        所以经纪人说他天生就适合做艺人。

        然而天赋未必不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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