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转战千里（8）

郭陈二人一路翻墙走壁、紧赶慢赶地来到了凌波的正房，却并没有看到预想的危急场面。

        十分宽敞的正厅里，用来分隔的云母屏风翻倒在地，其余陈设倒是未见多大变化。红缨挡在凌波身前，并不算出众的清秀面容，此时已是毫不掩饰的高手气势，对他们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不错眼地盯着对面不请自来的“客人”。

        与她对峙的是一名娇俏玲珑的少女，一身藏蓝绣花的苗人装束，颈上带着琳琅银环，赤着一双雪足，一对黑如点漆的眸子滴溜溜地睨着人的样子带着点目中无人的骄傲，却并不令人反感，反倒有种别样的俏丽，和汉人女子大不一样。

        两人露出惊奇万分的表情，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环视周遭，竟并未发现其他不速之客。

        那少女瞟了一眼二人，不满地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开口说话时声音娇柔婉转，十分悦耳：“哼，我的毒可以放到几十个大男人，人来的再多也不怕的。”边说边在手中把玩着一枚鸽蛋大小的圆球，从外表倒是看不出有甚厉害之处。但郭陈二人却登时紧张起来，陈启连忙示警：“小心！快掩住口鼻退后！”

        红缨这才瞥了他们一眼，想到那几名悄无声息被放倒的守夜人，也不敢轻忽大意，正要依言护着凌波后退，却被凌波摆手拒绝。她反而将红缨拉到身后，笑吟吟地看着那苗人少女：“那么姑娘尚不肯用它，是我们这几条性命尚且对你有用，还是姑娘也没有把握能毫发无伤呢？”

        凌波的声音轻灵柔缓，一如寻常，是与那少女截然不同的好听，她好整以暇地端详着对方的神色：“看来是前者了。”

        红缨不由瞥了她一眼，总觉得这副气定神闲浅笑盈盈的模样，竟有几分似曾相识。

        那少女眨了眨明亮的杏眼，撇撇嘴：\"你们汉人就是心眼子多。\"

        这女子行为举止皆是异族风情，汉话却说得很好，只有长期生活在齐地才可以如此流利。凌波心中对她的身份更加好奇了，语气仍是一贯的从容柔缓：“如今情势，与其咱们两败俱伤，不如各退一步，如何？”她径自走到桌边坐下，比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远来是客，坐下说说话吧。”

        红缨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可她太熟悉这种看似好商量实则不为所动的神情，只好默默走到凌波身后站定，十分戒备地盯紧了结萝。

        少女挑起细长的柳眉，饶有兴味地看着凌波：“你叫什么名儿？”

        凌波浅浅一笑：“我姓韩，名凌波。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偏头想了想，居然真的大喇喇走到桌前坐下：“好啊，你不怕我，我更不怕你。我叫结萝。”

        凌波仍是微笑：“结萝姑娘，幸会。”

        “客套就免了。”结萝不耐烦地摆摆手，明明敌众我寡，也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喂，你们这里的大官呢？跑哪儿去了？”

        凌波愣了一下，心中忽然有了个猜测：“姑娘误会了，这里没有大官。”

        “休想骗人！”结萝不高兴了，“这里一看就是住大官的地方，一般人可住不得。快告诉我，不然就喂你几条小虫试试！”边说边拍了拍腰间的荷包。

        郭陈二人闻言本能地后退了一小步，倒是红缨与凌波神色丝毫未变。

        凌波仍是浅笑：“结萝姑娘当真误会了，只有我暂住在此。”心中总算明白了结萝造访的原委。她住进来之时也曾疑惑此处雕梁画栋委实太不寻常，只是心中装了忧思，身上又太过疲累，不曾深想而已。如今想来结萝所言不差，此处怕真是招待达官显贵之所在。只是龙溟一番好意竟然招来了这般无妄之灾，也是始料未及。

        结萝将信将疑：“你们汉人还有女人做大官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凌波想了想，说道：“看来咱们彼此都有很多疑问。不如你答我一个问题，我也答你一个问题，如何？”

        结萝眼珠一转，笑容狡狯：\"好啊。那么轮到我问了，你是什么人？\"

        凌波莞尔，回答的很是爽快：\"平南公主宫中女官。\"

        “平南公主？”结萝偏头想了想，恍然大悟：“哦，那不就是蒙召王那个早死的兄弟的小女儿的女儿嘛！”

        凌波差点被她绕糊涂：“公主谴我来问候她的叔外祖父。”她顿了顿，“我猜姑娘是浪穹族人，听闻你们素与蒙召王不和，此次又是为何要一同出兵？”

        结萝睁大了眼睛：“咦，你怎么知道……哎哎等一下，我这可不算一个问题哦！”

        凌波不由失笑：“猜的。”听结萝说起蒙召王的口气并无丝毫敬意，加之知晓小蛮的封号——平南公主可算是籍籍无名了，那么也就要数与大齐接壤、交往最是频繁的浪穹族人最有可能。

        结萝嘻嘻一笑：“你挺聪明的嘛。我们这几个族的差别连你们久居南疆的刺史大人都未必分得清，还曾经有位特使，以为白苗就是穿白衣，黑苗就是穿黑衣，真是笑死人了。”

        凌波皱眉，她一介深宫女子不知，尚情有可原，身为大齐使者却连黑苗白苗都分不清，足见多么轻视傲慢。遣使往来明明是睦邻友好的善举，如此作为只会适得其反，此乃国之不幸。可此时并非议论对错的好时机：“姑娘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们为何要联合庞勋反齐？”

        南诏各族素来不合，这次居然握手言和，固然是因为短时利益一致的缘故。凌波可以想象，龙溟定会利用各方之间的固有矛盾，分化击破只是时间问题。但她却觉得，事出反常，必有缘故，此因不解，说不准还会再起纷争。结萝快人快语，且似乎对他们汉人并无多大反感。既有如此良机，自是要问个清楚。

        结萝却乐了，好似这是什么傻问题：“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他们想回家，我们想独立嘛！”

        凌波摇了摇头：“姑娘这回答我无法认同。铤而走险，与虎谋皮，若无诱因，岂是轻易就可以决定的？”

        结萝似乎陷入了沉思，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她却并不打算说出来，眼珠一转，嘻嘻笑道：“反正就是想独立呗。一看你就没有嫁人。”

        凌波怔住，又听结萝说道：“嫁了人你就不会问这么蠢的问题啦，头上有个婆婆，和自己当家做主，哪个更好？”

        凌波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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