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转战千里（7）

向县虽然不大，但自前朝起就是南北交通的枢纽所在，因而县驿的规格着实不低，大门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乃是建国之初某位书法名家尚在寒微之时写下的，写后不久就获上峰赏识平步青云，又为这座县驿添了一桩佳话。自那时起，南来北往的仕宦之人无不想方设法来此住上一住，沾沾喜气。

        大齐对驿站本有严格规定，非有品级的官员公干不可使用。但建国日久，纲纪日渐松弛，这些规定渐渐形同虚设，倒给了上下官员生财之机，驿站房舍也渐渐分出了三六九等，外表看起来别无二致，内里却是别有洞天。就比如凌波所住的这处院落，方圆不过百步，灰墙灰瓦看似普通，绕过一道浮雕着“马到功成”的大理石照壁，眼前就现出了富丽堂皇、描金绘彩的内院，甚至还设了假山池塘，湖中一座一人多高的太湖石，一看便不是凡品。池塘边一亭一廊，一棵枫树一株腊梅，还有垂柳松柏、牡丹兰草，处处是景，可惜暮秋冷风之下，稀稀落落十分萧索。

        后罩房中，郭城正在认真擦拭着一柄短刀，身旁桌上还放着一柄长刀，于他们这些斥候而言，这一长一短都是如同手足一般不可或缺。听到开门走入的足音，他头也不抬地问道：“都安排妥当了？”

        来人正是陈启，他坐在桌边灌下一大口茶水，已经冷透也毫不在意，点头答道：“那是自然。”

        郭城听出他口气中的几分随意，皱眉抬头：“你可不要轻忽大意，大单于特意交代，女子畏寒，定要多添些炭火，又不可太过憋闷……”

        陈启打断他道：“我省得，我在充军之前干的就是伺候人的活计，这些都是做熟了的，郭大哥就放心吧。”

        郭城顿了顿，忍不住嘱咐道：“大单于点了你来，就是看上这一点，你就得尽心尽力。”

        陈启有些不以为然，但在关照自己多年的同袍面前还是乖乖应下，嘻嘻笑道：“到底是大单于料事如神，明明没到过此处，却知道这县驿定然修得极好，我可真是服气了。哎，郭大哥，你说这位贵人到底什么来头？掌籍是个多大的官？”

        郭城低头继续擦拭刀刃：“反正都比你我大得多。”

        陈启却仍是不减好奇：“今天她说自己是平南公主派来的，我可就奇怪了，不像是有权有势的样子呀，大单于竟然如此重视，连郭大哥都派了来，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今日凌波告诉他们，自己受平南公主所托忝为使者，希望可以具信一封问候蒙召王——算起来这位也是小蛮的叔外祖父。当然，这封信要请龙溟先行过目。陈启这才知道这位“宫中贵人”的来历。

        “有权有势的谁会来这种地方。”郭城淡淡说道，“咱们听话办事就行了，反正迟早要回到姜将军手下的。”

        “说的也是。”陈启将脱下的外衣仔仔细细叠好，放在榻上权当枕头——这也是多年军旅的习惯，“罢了罢了，分到这么个任务就当是休息，不知道多少人羡慕。”话虽如此，心中到底是有几分意难平，“对了，咱们真要把信交给大单于吗？”

        郭城闻言又皱起了眉头：“你又自作聪明。大单于不是让咱们‘知无不言、言听计从’？”

        陈启有些不服：“我看是那位韩掌籍自作聪明才是，官家女眷都是这样的，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总以为自己多重要，就爱没事找事，我可见得多了。嘿嘿，不过说起来，那些官老爷、大男人们还不是一样。”

        郭城有些无奈，可又不是伶牙俐齿之人，不知道如何说服自己这位小兄弟，想来想去，只好重申道：“总之你不要不当回事。这位韩掌籍在大单于眼中一定是十分重要之人，不然也不会连暗卫都派来了。”

        陈启一骨碌坐起了身子，瞪圆了眼睛：“暗卫？哪儿？在哪儿？”

        郭城被他逗笑了，不过倒也见怪不怪，于他们这些大头兵而言“暗卫”可是传说一样的角色：“我只是猜的。我看那位派来伺候韩掌籍的红缨姑娘像是。”

        陈启一脸兴奋，却又有些狐疑：“我怎么没看出她有功夫呀？”

        郭城笑道：“所以说你眼力还不到家。一看就是高手的是侍卫，等闲看不出深浅的才是暗卫。”

        陈启正要说话，驿站内忽然传来隐约的骚动声，两人面色俱是一变，恰有人在他们门外喊道：“守夜的兄弟被人放倒了，定是有人闯入！快去内院！”话音也随着主人越跑越远。

        两人哪敢耽搁，连忙朝着内院飞奔而去。

        几乎同时，夜空中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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