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暗流涌动（7）

紧闭的城门之内，龙溟正勒马听兵士来报，听毕，下马行礼道：“太子殿下，徐侍郎，公主正从西南望楼赶来相见，还请二位稍待。”

        马车里传来太子的回应，声音很是亲和：“这是自然。”

        徐长卿姿态优雅地下马走来，也行了一礼：“方才战场忙乱，尚未见礼，还请大单于勿怪。”

        龙溟称不敢。又听他说道：“大单于不辞辛苦，忠心可嘉，又智勇双全，真是后生可畏。”

        一句后生可畏，表达亲近之意，却也定下了前辈后辈的基调。龙溟笑容不变，眼神却是又深了几分，这些宦海浮沉的官场老手，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恰逢公主款款而至，两人便停了话头。

        马车车帘缓缓卷起，露出一个身着红色绣金龙的襕衫、头戴金冠的中年男子，只见他微笑道：\"小蛮，许久未见，倒是长高了些。孤之前受了点小伤，就不下车了，可不要怪兄长失礼。\"

        凌波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太子，虽然她这三年极少见到这位未来天子，但仍是一眼看出这位分明也是替身。看这举手投足的矜贵风度，绝非一时半日匆忙而就，太子殿下与徐长卿想来也是早有准备。真是好一出金蝉脱壳。

        凌波与龙溟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垂眸静立，心中却松了口气，这说明太子听从了他们的建议，绕行北狄去了。

        马车内的“太子”笑容亲切地说道：“你我兄妹许久未见，还请上车来吧。”

        龙幽觑了眼兄长神色，一派欢欣地上了车。

        凌波看着这对假公主、假皇子装模作样，顿起啼笑皆非之感。

        不得不说，黄庭之在鸿庐典赞之事上着实擅长，这只不到两日功夫，太子下榻之处就被他整治得有模有样，尽管他本人仍是极不满意，常常感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太子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儒雅宽和，对他一番嘉奖勉励，让他瞬间觉得这段时日的心惊胆战兵荒马乱都没有白费，虽然仍能维持文人的矜持，脸上的笑容却是藏也藏不住，直到回到房间，都还是飘飘然如在云端。

        只是太子自称疲累早早回房这戏码，让他有些莫名熟悉。

        而此时，“太子殿下”正端坐于主位之上，眼观鼻鼻观心。龙幽坐于稍稍偏下的另一个，凌波立于他身后，而他们的下首才是龙溟与徐长卿这两位议事的正主。这样便是有人窥探，也不会生疑。

        龙溟开口问道：“夏侯将军约莫可以阻住叛军一个时辰。我等是否要借此时间速速赶往扶风，还请徐侍郎决断。”明明是十分紧急的军情，却被他说得云淡风轻，好似只是在问今日晚膳吃鱼还是吃肉。

        龙幽却是十分吃惊：“你们没有打退叛军？”

        龙溟看向他，又瞥了一眼虽未开口但同样十分惊讶的凌波，轻描淡写地说道：“此次叛军势大，并非轻易可退。左龙武卫中郎将夏侯将军正领一万精兵阻击，我等才得以脱身。不过，你们无需担心，有徐侍郎带来的二万人马，无论咱们是走是留，都有回旋余地。”

        凌波闻言了然，虽然是大军压境的危急时刻，但龙溟说不用担心，她就似乎真的不再担心了，悄声对龙幽介绍道：“龙武卫乃禁庭十六卫之一，有飞骑之称。夏侯将军名讳夏侯韬，镇海节度使夏侯彰的胞弟。”

        一直沉吟不语的徐长卿看她一眼，面上毫无意外之色，赞道：“韩女史博闻强识，不愧是韩寺丞的女儿。”虽是夸奖，由他如此这般轻描淡写地说来，却好似理所当然一般。

        凌波福身：“徐侍郎谬赞，臣女惶恐。”对这位未来宰辅，凌波有着对上位者天然的敬畏与随之而来的好奇，只是自小的教养使然，让她不敢过多窥探。与太子殿下不同，徐长卿是不苟言笑的，他面容清俊，举止儒雅，岁月似乎对他格外优容，只是眉宇间浅浅的刻痕留下了常怀忧思的痕迹，却更添了一种独特的魅力。

        龙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是军情紧急吗？是走是留不是该早些议定吗？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不当回事呢？

        龙幽毕竟年少，又长于塞外，自是不知道大齐官场惯有的弯弯绕绕。其实是走是留，彼此心中早就心照不宣，此时试探的，不过是对方的态度而已。

        徐长卿看向龙溟，神色一肃：“我们不可以走，能拖一时是一时。”

        龙溟点头，真正的太子还在路上，他们必须最大程度地吸引叛军的注意力，才能尽量减少太子的风险。他微微一笑：“那就再拖旬余便好。”既然徐长卿选择坦诚，那他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

        徐长卿眉峰一挑，龙溟的消息为何如此灵通？传闻北狄王族有特殊的传讯方法，看来果然不假。

        徐长卿很明白，他这是在展示实力，北狄虽然国小人少却绝不力弱，既然要投诚，就要有被人看重的价值。他微微颔首：“守城之事，还要劳烦大单于。”

        龙溟自是应下，忽而一笑：“不妨向皇甫招讨使求援。”

        徐长卿的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但这诧异更多地是针对提议之人，而并非提议本身。但他的语气依旧平淡：“我会以太子殿下的名义去信。”

        太子有召，无论皇甫一鸣内心里如何做想都绝不敢怠慢，必定亲自率军护驾，装也要装出一副尽心尽力的样子，这就为神兵天降的太子顺利接管联军势力提供了最佳时机。至于马不停蹄赶来的皇甫一鸣发现救的只是替身时内心有多么咬牙切齿，那就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了。一切都是为了太子安危，他只能表示理解。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接，似乎只是一瞬，就达成了许多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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