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中秋夜探
齐锐宁将赵清音送回房间后，他才松开她的手。
并未进她的房间，齐锐宁在房外交代了她几句就要离开。
秋日的夜晚还有些许蝉鸣，但夜风寒凉，刚刚坐在火堆边赵清音还感受不到冷。
他的手温暖无比，甚至比她的手还要滑嫩，其实他的手掌上有许多老茧，那是常握兵器留下的。
见天已晚，赵清音并未留他。
关门后，她又洗漱一遍才上榻睡觉。
许是烤鱼时火光太温暖，椒香中他的笑容太温柔，她吃得过多，久久不能入眠。
可一到梦中，她回忆起齐锐宁曾对她说过吃烤鱼的事。
上一世，他到她的长春宫陪她用午膳，桌上有道炸鱼，他就说起了他与表姐汉江历险的事。
当初，表姐尚在潭州的长麓书院读书，有一年年底，表姐要回江陵过年。
齐锐宁随船保护表姐。
在渡口准备下船时，有大批黑衣刺客出现，齐锐宁和表姐被黑衣人逼得跳入长江。
他们后来从长江的支流汉江上的岸，躲在采砂场的茅棚里。
冬日里刚下过雪，到处找不到吃的，齐锐宁从采砂场的水坑中弄出几条鱼。
齐锐宁曾感叹，他辛辛苦苦用长剑插鱼，又烤鱼，结果烤好后，表姐一口都没吃，谢茂林就赶来带走了表姐。
他说他烤的鱼好吃极了，但表姐和谢茂林都没那个口福。
她还笑说：“那臣妾也没有这个口福。”
齐锐宁之所以一直记得这次烤鱼，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亲手烤鱼，还是烤给他喜欢的人。
自从表姐和谢茂林离开后，齐锐宁就经常在她面前提起往事。
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表姐，赵清音每日都会再做一次蟹酿橙，不断调配老酒、醋、盐的比例，并且尝试加入些姜丝以中和蟹的寒凉。
等到中秋这一日，谢妈妈留在小院陪赵清音过中秋节。
看着圆圆的月亮，赵清音想到被流放在北疆的祖父，不知祖父是不是也正看着这同一轮圆月。
密信已经上达圣听，但还需其他证据和时日才能证明祖父的清白。
赵清音希望祖父能开怀些，不要担心她，这样祖父也能活得更久些。
看着小娘子孤寂地仰头看天上的圆月，谢妈妈就与赵清音讲起了嫦娥奔月的故事。
虽知谢妈妈在用故事哄她开心，但她静静地听谢妈妈娓娓道来，心道故事中的嫦娥也是孤单的吧！
清冷的宫殿中，都没有人陪嫦娥吃好吃的月饼，虽说仙女可以不吃东西。
京中的月饼与她在潭州吃的月饼口味不一样，今日的月饼大多是谢妈妈亲手做的，赵清音也跟在一旁学做了几个。
她做出来的月饼味道还不错，是红豆沙味的。
圆圆的月饼上点有红色的花印，咬下一口，软糯甜蜜，赵清音并未多吃。
她们做的月饼分给了还守在小院的护卫们。
吃完月饼，赵清音就回房整理食谱，《美厨娘驭夫记》上对如何做蟹酿橙的描写太过简单。
在蟹酿橙的食谱中，她又加入了火候大小、蒸煮的时长、调味的顺序和用量，及自己的改良之处，将成菜的形色味也描述出来，甚至尝试画出菜的大致样子。
写完蟹酿橙的食谱，嗅着文竹斋新出的月桂扇，她隔着扇面上的桂花树看窗外的圆月。
扇面上的桂花树就像长在圆月上，一只胖乎乎的小白兔在月桂树下吃月饼，真真可爱，赵清音直夸好巧妙的心思。
可敲门声响起，她没想到齐锐宁会出现房门口，“阿宁哥哥，你怎么来了？”
敞着房门，齐锐宁自然地走进来坐到桌边，桃花眼中满是肯定，“你表哥今天说了蟹酿橙，我怀疑他看了《美厨娘驭夫记》。”
又听到他说出这书名，赵清音身上的寒毛都羞耻地竖起。
桌上还放着翻开的《美厨娘驭夫记》，她偷瞟了几眼话本子，还好这次他没抢着要看。
要维护表姐的形象，她解释道：“说不定表哥在潭州吃过呢！也不见得是看了话本子才知道的。”
敲着手中的折扇，齐锐宁倒是点头，“也是，你也买了这月桂扇？今夜我看到好多小娘子举着这扇子对着天，也不知在瞧什么？”
“你瞧瞧！”她把月桂扇递给他。
齐锐宁放下折扇，举着月桂扇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起身走到他身后，赵清音伸手帮他调整拿月桂扇的角度，“好了，透过桂花树看圆月，是不是很可爱？”
圆月在扇面背后，扇面上还是一棵树加一只兔子，有什么可爱之处？
他心里虽纳闷，但小娘子站在身后微微贴着他的背，瘦弱的胳膊搭在他的胳膊上，头也凑得近极了，她说话呼出的香甜气比那桂花香还沁人心脾。
齐锐宁红着脸点头说：“是。”
坐回自己的位置，赵清音就问起什么时候可以见崔修竹，她好准备新鲜活蟹和黄橙。
还未回神，沉浸在刚刚的亲密中，齐锐宁有些烦崔修竹了。
不仅谢茂林满心满眼都是崔修竹，现在连崔修竹的面都还没见着，赵清音就要为崔修竹做蟹酿橙，还买崔修竹做的扇子。
虽然崔修竹很好玩，他也喜欢和崔修竹在一起，但一股酸气在他心中鼓鼓冒出，越来越浓烈，“我要吃蟹酿橙。”
见他答非所问，赵清音又确定了下，“阿宁哥哥，现在很晚了，我到时给表哥做蟹酿橙的时候也会为你做一份的，而且你不是说不喜食酸？”
必须比她表哥先吃，齐锐宁坚持道：“我就要现在吃，我先尝尝，替你把关，你明天就可以做给你表哥吃。”
听起来很有道理，正好今晚把剩下的活蟹用掉，明天买活蟹做给表姐吃，她答应下来，就下楼去厨房忙。
手中转着月桂扇的竹柄，原本应留在宫中却出现在这里，还逼着赵清音为自己做蟹酿橙，齐锐宁心里想不通。
崔修竹不更有趣吗？赵清音可做不出那么多有趣的小玩意，再说她平时也不禁逗。
看到桌上摊开的书，扫了几行字，齐锐宁就知道是《美厨娘驭夫记》。
这话本子他一晚上就看完了，还害他几晚上没睡好，一睡就入梦，梦中都是郎君用各种方式疼爱娇娘，让他浮想翩翩。
在梦中，他就是话本中的郎君，可他总看不清怀中娇娘的容貌，娇娘的脸上总是雾蒙蒙的，但娇娘总会做许多好吃的，而且娇娘叫他的声音好听极了。
听到动静，谢妈妈也起身来厨房帮忙。
赵清音没有拒绝谢妈妈，她怕一人做蟹酿橙太慢，到时太晚了宫门会落锁。
给两个胖黄橙切盖，挖出里面的果肉，去掉每瓣橙肉的外衣，不能留下白丝，撕开橙肉，最后保留橙肉最小的丝状。
剥开蟹后，去除内脏，剥出里面的蟹膏蟹黄蟹肉，加入黄酒、醋、盐、姜丝、橙肉丝，搅拌均匀后腌制一会儿。
再将腌制好的肉糜放进净锅中炒熟，装入橙壳中，用竹签将橙盖固定，放入沸水中蒸煮片刻。
刚盖上锅盖，赵清音直起身来用袖口擦着额上沁出的汗水，余光看到齐锐宁出现在厨房门口。
赵清音忙走过去，看到齐锐宁耷拉着桃花眼，以为他是等累了，“马上就好了，这次做得比较急，可能味道没那么好？”
刚刚还在门口不错眼地看她忙碌，可现在他扭过头去看月亮不看她了，“嗯。”
看他似乎没有说话的兴致，她又说：“还要过一会才能吃。你要不要回房间里等着啊？”
他摇摇头，“就在这等。”
想不出来他怎么突然变得闷闷不乐，“那好吧！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嘛！你不介意就行。”
齐锐宁突然笑起来看着她，“我不介意这个，上次我不烤大白刁了吗？再说，出门在外，有时不也需要自己动手做？只是没你做得好吃罢了。”
这一次，齐锐宁并没有提起曾为崔修竹烤鱼吃的事。
蟹酿橙蒸好后还要放凉，他端着食盘跟她回到了房间。
赵清音轻摇月桂扇，桂花香阵阵。
拔掉竹签，齐锐宁揭开橙盖，蟹香扑鼻，还裹有橙子的甜香。
他用银勺舀出一勺黄橙橙的肉糜送入口中，浓郁的蟹味与橙味交缠在舌尖，肉糜虽软烂但蟹肉和橙肉都有嚼劲。
虽不是他喜欢的口味，但他对她的厨艺大加赞美。
得到齐锐宁的肯定，赵清音的信心又增加一分，相信表姐也会喜欢。
赵清音只尝了一勺，齐锐宁就把剩下的蟹酿橙吃完了。
他吃干净后，熠熠生辉的桃花眼看着她。
她轻笑表扬了他不浪费粮食，那若隐若现的小梨涡再次出现在她脸上，比那梨花酿还醉人，她已经好久没这样笑了。
齐锐宁满足地笑看着赵清音，而赵清音却畅想着明日见表姐的事。
见她望着窗外的圆月出神，齐锐宁突然拉住她的右手腕，抽走她手握的团扇，打开她的手掌，他仔细看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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